莫哀呆到很晚，才从包厢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去了厕所洗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而，刚到厕所，他就忍不住干呕起来，像是要把胃里翻个底朝天，吐到干净为止。

厕所门敞开着，莫哀扶着门框弯下腰，拼命地呕吐。忽然，一个不慎，他被人托着腰推了进去。

那人轻拍他的背，语气里满是关切：“同学聚会？玩得开心吗？”

莫哀吐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看向来人。对方的手贴上他的脸上，轻轻抚过。

莫哀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我一定是喝多了，清醒的时候见不到你，喝醉了才会看到你抱着别人。何过。”

何过也记起莫哀被别人牵着袖子，挽着手离开时的场景，心头微微一紧，问道：“那个女生，只是同学？”

“你抱着别人还来问我这种问题？”莫哀冷笑，目光中透着几分不满。

“我没抱他，我的手一直收着，没挨着他。小孩，我终于明白你被江哲骚扰时恶心的感觉了。”何过语气软了下来，试图哄他，“乖，早点回家，这地方不适合待太久。”

莫哀吐得头昏脑涨，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何过，你凭什么管我？”

何过蹙眉，也幸好这里音乐够大，厕所隔音够好。

他捧着莫哀的脸，目光直视着他，认真道：“凭我真心喜欢你，行不行？”

“少拿这个当借口！”莫哀的情绪难以平复，“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送我去考试，错过了四个月！虽然是我说过不会阻止你，可我还是难过得要命。何过，你知道四个月对着只能自动回复的机器人，是种什么感受吗？”

何过的脸上布满胡茬，疲惫写在眼角眉梢。他的手渐渐垂下，心中自责又无措，低头看向莫哀：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能走到这里吗？

莫哀也觉得自己的怒火发得有些过分，接过何过手中的纸巾，擦了擦嘴。他微微皱眉，抬头盯着何过的眼睛，见他目光躲闪，心头更是烦躁。他抬起手肘，搭上何过的肩膀，双手交叉扣在他脑后。

“直视我，何过。”四目相对，莫哀缓缓开口，“你还想继续吗？如果想，就抱抱我吧。我快碎掉了。”

何过一愣，眼里满是自责。他低头将脸埋在莫哀的颈肩，紧紧抱住他，低声道：“对不起，小孩。这次之后，我会很快回来。我不骗你了。”

莫哀笑得有些苦涩，语气轻轻：“何过，你为什么总能让我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

“因为你知道我的爱，不是假的。”何过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恳求。

莫哀笑了一下：“爱？爱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活着才是现实。”

何过意识到莫哀喝醉了。他盖上马桶盖，将莫哀扶到马桶上坐好，半蹲在他面前，用手拨开他额前的发丝，细细打量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专注而温柔，嘴角微扬：“我每天都在想你，担心你的身体状况，思考你有没有好好吃饭、认真锻炼、照顾自己。如果不是这次任务重要，我怎么舍得不来看你？可我又怕，把危险带给你，我只能一个人偷偷想你。”

“何过，这次任务很危险吗？”莫哀低声问。

何过轻笑，用手指揪了揪莫哀的脸颊：“不用太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尽早回来陪你。”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知道不能再久留。何过再次捧起莫哀的脸颊，轻轻吻了他的侧脸，低声道：“我该走了，免得他们起疑心。”

莫哀抓住他即将抽离的手，抬头认真地笑了笑：“姓何的，你要是负心或薄情寡义，我会揍得你半年下不了床。”

何过转身时，指尖拂过莫哀的衣领，轻轻拎起那枚银色吊坠。平安符躺在何过的手心中，他盯着吊坠看了片刻，举了起来，浅笑道：“它在你这里，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就让老天劈我吧。”

随后，他趁莫哀没反应过来，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逃跑似的离开了厕所。

莫哀掌心贴向刚被亲过的那边脸颊，轻轻揉了揉，眼神微敛，藏起眼底复杂的情绪。他转身走出厕所，脚步轻缓，回到了包厢。

KTV的包厢里，灯光昏暗，五颜六色的灯球旋转着，将墙面渲染成流光溢彩的斑斓。音响里传出歌声，一群人有的窝在沙发里，有的站在桌边，举着话筒大声吼唱，气氛依旧十分热烈。

秦婷一眼瞥见莫哀回来，随即凑到一旁的男生身边，低声说道：“喂，你看他的表情，是不是像被人吃了豆腐似的？”

那男生瞪大了眼睛，连忙双手合十，苦笑着说道：“婷姐，我求求你，别让我乱说话了。求放过！”

秦婷挠了挠后脖颈，嘴角浮现一丝窘意，随即咧嘴一笑，视线又移向了莫哀。这次，她决定换个方式。

她眯了眯眼睛，朝莫哀挥手喊道：“小莫，过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给你开特权，喝钙奶也行！”

“啊，婷姐你偏心！”周围的同学纷纷起哄，嚎叫着。

秦婷给赵川递了个眼神过去。

赵川心领神会，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他抬头看向那群人，半调侃：“你们也想喝钙奶？行啊，看看我能不能灌到你们吐奶？”

一群人：“……”

莫哀坐在一旁，目光落在秦婷身上。他向来对女生的请求没有太多抗拒，尤其是秦婷。从高一开始，他便注意到这个女生与其他人不同。她的目光没有带着异样或怜悯，而是平静得像看待一个普通人。起初，她的眼里似乎有些不解，但如今，那份不解早已被温和取代。

赵川开始分牌，简单的国王游戏拉开了序幕。抽到大鬼的人可以命令某人做事情，不愿意做的人就要喝一口酒。莫哀面前摆着一杯满满的AD钙奶，是众人特意为他准备的。

莫哀低头看着那杯牛奶，忽然打了个嗝。随后他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望着他，紧紧抿住嘴，似乎是怕自己笑出声来。

“想笑就笑吧。”他挠了挠头，语气轻松。

秦婷终于忍不住，拍着赵川的肩膀大笑：“小莫，原来你这么有意思，得亏现在认识你！”

周围的人也跟着哄笑起来，莫哀看着他们，自己也忍俊不禁。

赵川被秦婷拍得咳了好几下，然后面不改色地拿起了桌上没人动过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莫哀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这么多人一起玩乐，竟然也能融入其中。然而，几秒后，他的笑容微微僵住，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苦笑。自己还是得离他们远一点。

几轮游戏下来，秦婷的手气好得离谱，每次都抽到大鬼，把场上弄得一片狼藉。

“好，三号去给你 crush 表白！”她宣布道。

“我靠，兄弟，你发错短信了吧！”

“梅梅，我喜欢你！毕业后你打算去哪所学校？梅梅？梅梅！！！”

“滚开啊！我又不是梅梅！”

大家笑作一团，情绪高涨，连莫哀也被感染，脸上的笑意渐渐明朗。

到了下一局，秦婷再次抽到大鬼。她夹着扑克牌，笑得眉眼弯弯：“来吧，九号同学，说说你的初恋故事。如果没有，就现场发展一段新的！”

莫哀下意识地低头掀起自己的牌，微微松了口气——他是六号。然而，他发现没人有所反应，再次翻开牌时，心中一沉。原来自己看错了，他的牌正是九。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秦婷。旁边喝多了的同学刚想说些什么，立即被两个人捂住了嘴。

“呜，呜呜！”

秦婷一下子感觉自己闯了祸，忙不迭地把面前的钙奶往莫哀跟前一推，尴尬地咋舌：“小莫，抱歉啊，真不是有意的。”

莫哀轻轻一笑，波澜不惊地摆了摆手：“没事，也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

他稍稍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接着平静开口：“我的第一段恋情是在去年十一月开始的。”

周围一片哗然。

“啊？才谈几个月？”秦婷疑惑道。

周围的男男女女作势要把秦婷的嘴捂上。

但莫哀没有露出丝毫尴尬的神情。他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下巴，目光落在玻璃杯里晃动的牛奶上，脸上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意，仿佛所有喧嚣都无法打扰他的平静。他继续说道：“那个人比我年长几岁。他救了我，我们才认识。他说对我是一见钟情，但其实我也早就喜欢上他了，只是嘴硬没说而已。”

站秦婷旁边的男生有些惊讶，忍不住问了一句：“姐姐？”

秦婷挥开一群人的手，指着那人说道：“把他嘴也捂上！”

莫哀却忽然淡淡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接道：“我以前没喜欢过男人，也没跟男人上过床——你们想的那种男同，我不是。”他说到这里，声音停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然后眉眼间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人，“不过现在……”

他话没说完，端起面前的钙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喝完后，莫哀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嗝，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勺，目光在众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片刻后，他嘴角一扬，举起空杯子对他们说道：“接着玩呗。”

秦婷立马兴奋地响应：“好好好，接着接着！看姐继续大杀四方！”

“怎么又是婷姐抽到鬼？川哥，你是不是放水了？”有人忍不住吐槽。

“川哥，别整了，你再整下去，我们都要给婷姐玩死了。”

赵川耸了耸肩，笑得一脸无辜：“她运气好，真没放水。”

新一局游戏开始，秦婷抽牌时脸上的自信几乎要溢出来。她得意洋洋地扫视众人，一翻牌，场上顿时哀嚎一片。

秦婷夹着那张大鬼牌，绕桌转了一圈，将牌扫过每一个人的眼前，笑道：“你婷姐手气可不是盖的，懂吧。好，接下来，四号，用这个麦大声的喊三遍，XXX，XXX，我爱你！”

“没对象怎么喊？”有人起哄问道。

“那就喊老爸老妈。”秦婷毫不犹豫地接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大家都笑着，互相张望着，因为他们都不是四号。

然而，所有人都在互相张望，确认自己不是四号时，莫哀缓缓举起了自己的牌，脸上仍挂着平和的微笑。

空气瞬间安静了几秒，大家才猛然反应过来。想到莫哀是孤儿，几人顿时不知所措，有人甚至站起身准备把秦婷带出去醒醒酒。

秦婷愣了一下，但旋即露出傻笑，语气里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小莫啊，你不是有喜欢的人？说吧说吧，我们绝对不录你！”

说着，她一边笑，一边举起手机，装模作样地对准莫哀。

莫哀低头轻轻笑了笑，声音里透着歉意：“抱歉，我换瓶啤酒喝吧，我不能说他的名字。”

他说着伸手去拿啤酒，却被众人拦了下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劝他：“别啊，喝牛奶就好，咱们是同学，不会在意这些的，身体要紧。”

莫哀重新靠回椅背，指尖轻轻摩挲着空杯，目光若有所思地低垂。他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何过，我们分明离的不远，可你却是我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