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渝并不是想多管闲事的。

但临分开之前，她察觉到傅燃的心情着实不好，害怕多次循环耗费心力体力，她干脆悄悄地跟了过来。

等发现他安稳地回到了家里，一切如常之后，她终于放下心。在她开始快马加鞭地往回赶的路上，她顺手买下了路边的一块烤地瓜。

果不其然，万女士还在等着她，而老姜则已经睡下。

没等万女士开口指责，姜渝立马把烤红薯递了过去，解释道：“我去的太晚了，这是烤好的最后一个。”

万女士皱眉，“你大晚上买什么烤红薯啊。”

“还不是因为你爱吃。”

“……”万女士接过了红薯，但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现在的红薯应该不算甜，再等段时间之后才好吃。”

姜渝提议，“那要不我们现在尝尝？”

万女士瞪了她一眼，拿着红薯就往厨房里走，一边说：“你难道还想把你爸吵醒，然后再说你一顿？”

姜渝摇了摇头，飞快洗漱完躺了下去。

在她刚刚调好闹铃之时，万女士突然推门，警告道：“现在就睡，不然没收手机！”

-

“你怎么这两天精神都有些萎靡。”

程乐云忧心忡忡地看着脸上黑眼圈很重的姜渝，继续问，“你不会是背着我偷摸学习了吧？”

姜渝一手撑着脸，一手强撑着在翻书。

她觉得这两天一定是关心外界太过频繁了，这才让她整个人的状态都陷入到了紧绷和作战的循环中。

她不由感慨：“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如果能够把这股对抗生死的劲用在学习上的话，她大概真的能有所突破？

程乐云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你是被魂穿了吗？”

话音刚落，姜渝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瞬间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又回到了早读还未开始的时候。

时间又被重置了，看样子是傅燃那边又出问题了。

姜渝咬了咬牙，对程乐云说：“待会老师来了，就说我拉肚子去厕所了。”

“啊？”

姜渝一溜烟就跑去了傅燃的班里，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也没能等到人。

如果再见不到他的话，刚刚的时间重置就没有办法被解除，一切都还会重来一遍。但他现在到底会在什么地方？

他们这种生死之交不该有点心灵感应的吗？

校园里除了来来往往拿着卫生工具陆陆续续回班级的人，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走廊上乱走了。

还没来学校的话，傅燃现在是不是只能在路上？

姜渝决定赌一把。

她避开办公楼和教学楼连接的长廊，迅速溜走了，很快来到了校门口。校门应该会在几分钟之后关闭，她顾不上思考，直接跑了出去。

门卫大爷：“……”

还有人来了学校再跑出去故意迟到的吗？

姜渝咬了咬牙，顺着那条路认命地找过去。就在她得以看到傅燃的人影之时，她同时也抬头看到了在房檐上摇摇欲坠的花盆。

傅燃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依旧往前走着。

姜渝突然冲着他大喊一声：“等等！”

傅燃果然被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停了下来。

电光石火之间，那个花盆坠落了，“啪嗒”一声摔在了傅燃的面前。

他刚刚果然是被这花盆砸死的。

规避这一意外之后，姜渝忍不住松了口气，但也不由吐槽，这死亡方式还能更离谱一些吗？

傅燃跟姜渝面面相觑，他显然是被这意料之外的事情弄得沉默了。

姜渝只好硬着头皮对他说：“我们可能得快点了，早读已经开始了。”

傅燃：“……”

傅燃：“你是特意在这里接我上早读的？”

他下意识加重了话语中的“特意”。

姜渝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情绪，只是模棱两可地说：“随便你怎么想。”

“……”

傅燃难以抑制地想起来昨晚她仰头站在楼下的样子，突然间就觉得她现在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了。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走吧。”

两人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大门果然已经到点关闭了。

门卫大爷冷漠地说：“你们迟到了，来这登记一下班级姓名。”

从未迟到过的姜渝头一回知道还有这流程。傅燃则已经轻车熟路地拿起单子填了起来。

姜渝：“……”

叹了口气，她也把自己的信息写了上去。

检查完毕之后，门卫大爷才挥了挥手把他们放走。

反正也已经迟到，两个人也不着急了，不紧不慢地走向教室。

姜渝问：“你经常迟到吗？”

“以前是天天迟到。”

“……”

姜渝立马想到了程乐云说他曾经是个不学无术，并且骄矜自负之人，现在这样，倒是有了几分之前的影子。

“那登记了之后会被老师找吗？”

傅燃十分熟练地解释道：“当然，如果你的理由不合理的话，多半还会被找家长。”

想到自己会被万女士骂的样子，姜渝缩了缩脖子，“那你一般会用什么理由？”

傅燃轻描淡写道：“起晚了。”

“…………”

姜渝瞪大了眼睛，怀疑他根本不打算告诉他真的答案，不由问：“你这样，真的不会气得老师把你家长叫来面对面交谈吗？”

“以前他们没空，现在……”傅燃顿了一下，“来不了了。”

姜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习惯性将事情带入到自己的情况，一激动忘记了傅燃的家人已经去世了。她连忙愧疚地说：“对不起。”

傅燃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涨红了脸的姜渝。

与其他人的恶意伤口撒盐不同，她真的只是单纯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过，无论哪一种情况，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又不是你造成的，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

姜渝看着突然加快了脚步的对方，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就此跟上去。

傅燃走得急促，宽大的校服像是挂在他的身上，就连板板正正背在身上的书包也显得有些寂寥。

曾经的他大概不会这么规整地背书包吧？

姜渝分了下神。

她总觉得自己刚刚是说错话了，甚至开始担心她会不会也成为那些伤害他的人中的一员。

虽然自诩对一切没有那么在意，但此刻，她的确是愧疚了。

-

成如清在姜渝走进教室之后，熟练把她的名字记了下来。

这次她是真的迟到了。

更没令她想到的是，成如清这个一板一眼的班长，竟然真的把她迟到的事情报到了班主任那里。

成如清在传达了班主任要在办公室找她谈话之后，又随口问了一句：“这次也是跟傅燃有关吗？”

“……”姜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体育课上的事情，我们都看到了。”

“……”

成如清再接再厉，直白地问她：“你喜欢我弟弟？”

姜渝没搞清楚这个问题跟前面的关联是什么，茫然地问道：“你弟弟是谁？”

成如清：“？”

他的表情有些微妙，“你不知道我跟傅燃是远亲？”

姜渝更加不确定，“我……应该知道？”

“……”

成如清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发觉对方是真的不了解其中的内情，便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催促道：“老刘快等急了，你去吧。”

“……”到底是谁在问些乱七八糟的阻挡她的脚步啊！

-

姜渝在走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前的时候犹豫了片刻。

她预测老师大概会语重心长地教育一下卡点和迟到的她，虽然不会把她骂得狗血淋漓，但这种心理战反而让她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深吸了一口气，她敲下了门，得到应许之后走到了班主任的桌子前。

班主任看了她一眼，非但没有直接说起迟到的事情，反而低头把她的测试卷找了出来，慢条斯理地说：“这次测试做得不错。”

“……”想到是因为作弊记下答案考出来的分数，姜渝不免有些心虚。

转而，班主任又问：“最近是交了新朋友了？”

来了。

成如清果然是打小报告了。

姜渝面色不变，有些含糊地说：“算是吧。”

“我多少听说了点班里最近的事情。”班主任看着她，“你得知道，有些人就算考不上大学，他们仍旧有光明的出路，只是，这并不适用于每个人。”

姜渝沉默。

“已经高三了，该为自己的未来努力一下了。”顿了顿，班主任又随意似的问，“有喜欢的城市吗？或者有没有理想院校？”

脑子空空的姜渝摇了摇头。

“那就借着这个机会考虑一下吧，你还是很有潜力的。”

-

大课间还未结束。

程乐云也得知姜渝跟班主任表明了以后要努力的决心后，眨了眨眼睛，问道：“我怎么感觉你是认真的？”

姜渝：“什么？”

程乐云措辞了下，“无论是这次承诺好好学习一样，还是之前接近傅燃……你好像都是认真的？”

“……”

“你该不是还跟小时候一样，做着拯救世界的美梦吧？”

姜渝笑了一下，正色道：“我想拯救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我自己。”

程乐云试探性地提议：“比如先考个年级前20？”

姜渝的脸立马垮了下来，“……我觉得世界毁灭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闲聊之际，姜渝的视线又飘忽到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傅燃身上。

他仍旧形单影只地走着，似乎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程乐云似乎又对着她说了些什么。

姜渝缓缓地移开了视线，再次回归到没有被打破平衡的自己的世界。

——但是，平衡就是要用来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