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渝很快就被报复了。

这很正常，这两天她所出的风头已经比她前十几年里加起来都多。

此刻，她甚至连出手是究竟是谁都摸不清楚。

坐在实验室的座位上，她有些庆幸自己并没有去什么仓库，不然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她打开窗户，在黑暗中大声喊了几句，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也许有人匆匆路过，但并没有人对她施以援手。

这就是得罪了太多人的下场吧。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姜渝被人塞了一堆的实验器材，程乐云早在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因为家里姥姥有些不舒服，就请假提前回去了，只剩她自己一个人。

她现在只是在想，如果回去太晚的话，万女士和老姜一定会担心并发火。

得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呢？

入秋的夜晚，一切柔和外表下透露着清冷。风穿过打开的窗户一鼓作气地灌入，让在发呆的姜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使劲推了一下，把窗户重新关上了。

眼看着时间已经不停地流逝，姜渝却不免在焦虑中有些走神地想，如果这个时候傅燃意外死亡的话，她是不是这辈子都要被困在这个该死的循环中了？

太悲惨了。

她为这个虚拟而不存在的未来唏嘘不已。

直到她突然听到了开锁的声音，并且在室内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虞真意的身影。

“！！！”

借来钥匙开门的是傅燃。

姜渝泪眼汪汪地看着两个人，“果然好朋友是会救人于危难之间的！”

“……”虞真意有些嫌弃，“我只是来找傅燃而已，谁知道他说你被困在了实验楼，顺道来看看罢了。”

傅燃语气淡淡，“我只是路过然后发现了。”

姜渝也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随机十分殷勤地询问：“好的朋友们，你们谁可以借我手机用一下？”

“……”

-

姜渝在跟万女士通过电话之后彻底放心了，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兴致勃勃地说：“咱们走吧。”

虞真意很是无语：“你是弱智吗，没见过谁被欺负了还这么高兴的。”

“我高兴的明明是你们来救我啊！”姜渝振振有词。

“白痴！被欺负了应该生气！”

“刚刚已经生过去了。”

傅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在她们两个人的身边，在下楼梯的时候，才冷不丁地说：“你们听说过学校闹鬼的事情吗？”

虞真意：“哈？”

姜渝也彻底傻眼，“你是认真的吗？”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傅燃耸了耸肩，并没有再往下讲。

只是，他刚刚的话却像是一根刺一下，硬生生戳进了姜渝的脑海中，她甚至走两步都怀疑身后是不是有人跟着。

倒是虞真意对此十分镇定，“都是假的，还搞得这么神秘。”

楼道里的灯应景似的闪烁了下，刚刚还在致力于打假的虞真意瞬间拽住了姜渝的胳膊。

姜渝：“……”

她试图安慰一下对方，“灯泡坏了而已。”

“啪嗒”一声，周围彻底陷入了黑暗，灯泡真的坏了。

傅燃站在黑暗里，幽幽地说：“谁说灯泡坏了就不是鬼搞的呢？”

“你才像是被鬼上身了吧！”姜渝的胳膊被虞真意拽得生疼，她龇牙咧嘴地叫嚣着，“搞什么啊，突然说什么鬼不鬼的。”

“……”

傅燃想要解释一句什么，但突然间好似听到了哭声，一下子整个人也僵住了。

三张脸在同一时间变得惊恐，然后三个人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鼓作气地跑到了楼下，一路来到了路灯前。

姜渝弯着腰气喘吁吁地说：“所以，你干嘛讲这些吓人的！”

傅燃有些无辜，“我刚刚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

姜渝一脸崩溃地说：“什么地狱级调节！这让气氛更紧绷了不是吗！”

“……”

好一会儿，虞真意才从刚刚的奔跑中缓过神来，木着一张脸，喃喃道：“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有鬼呢？”

姜渝疯狂点头，妄图迅速将自己脑补的画面摇晃出来，“你说得有道理。”

傅燃试图用科学解释，于是回忆着说：“我今天路过这边，其实是为了把新的电灯泡拿来放在一楼的，因为那个点灯早就坏了。只不过赶过来的时候发现四楼的灯还亮着，就走过去看了一下，发现姜渝被关在里面，折回去拿了钥匙正好碰到了虞真意。”

虞真意仍旧有些恍惚，“但是……那哭声是怎么回事？”

傅燃：“……”

这他真的不知道。

他抬头看了一眼实验楼，“不如我们……”

姜渝和虞真意同时斩钉截铁地说：“不要！”

傅燃话锋一转：“……不如我们早点回家吧。”

虞真意艰难地点了点头，但想到自己的形象还需要维护一下，于是佯装镇定地说：“既然我们三个也算是从鬼手下死里逃生了，所以，今晚我叫司机来送你们回去吧。”

姜渝突然感觉到他们三个人的革命友谊在不知不觉中升华了，只是竟然是因为一只鬼而升华的？

姜渝本来就还有些余惊未了，随即点了点头。

傅燃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出乎意料的是，虞真意没有打通电话。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开口：“不然还是下次吧。”

-

姜渝和傅燃都很贴心地没有去问理由。

因为虞真意的脸已经臭到他们随便说句什么都可能爆炸的地步。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站在路灯下，彼此都没有主动挑起话题。

姜渝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打破这个僵持的平衡，但时间真的已经晚了，便有些焦灼地用胳膊碰了碰傅燃。

傅燃：“……”

他主动开口：“我们……”

虞真意黑着一张脸抬起头来，随即想到自己似乎不应该就此迁怒，便只是说：“我送你们回家吧。”

“……”

傅燃陈述现实：“我们不顺路。”

虞真意心意已决，“那就挨个送。”

傅燃见她此刻根本说不通的样子，终于妥协了，“……先送她吧。”

姜渝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三个人并排走着，在路边车辆已经急剧减少的路上，被风吹得心思缭乱。

虞真意突然说：“今天是我生日。”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懵了一瞬，姜渝不确定地说：“祝你生日快乐。”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

傅燃也说：“生日快乐。”

虞真意继续说：“我跟虞真诚是龙凤胎。”

“……”

姜渝几乎已经猜到了虞真意不开心的原因。

跟自己讨厌的人同一天生日，还因为自己讨厌的人被忽视，每过一次生日都是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痛苦。

虞真意跟虞真诚的关系一直很糟糕，而在外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在家其实也全靠对抗所有人而生活着。

被寄予厚望的只有那个倒霉弟弟，她只是顺便、不被期待地被带来这个世界上的。

如果得不到最好的，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要。

虞真意一直这样想着，在逐渐抗拒的过程中，父母也被她消磨没了耐心。她的父母认为是她不够懂事不够体谅他们，而她却觉得，自己从来都是被附带着的。

这是家里只有自己的姜渝无法体会到的，她没有办法真的设身处地地考虑虞真意的想法。

傅燃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但想了又想，他也只想到一句生硬地话：“我们都是你朋友。”

虞真意：“你想说什么？”

傅燃干巴巴地说：“明年可以给你准备生日礼物的。”

“你难道觉得我是为了生日礼物？”

“……”

虞真意觉得自己的一肚子气不知从何发起。她明明理解傅燃是试图安慰她，但她此刻却只有莫名其妙乱窜的一股子气。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她这样的人哪怕成为了攻略者也只能是最不合格的一位。

姜渝看出来她此刻的情绪十分糟糕，于是提议道：“他们有什么固定的庆祝生日的地点吗？”

虞真意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什么？”

“走，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啊？”

姜渝义愤填膺地说：“去闹一场啊，自己不痛快为什么要让他们那么自在！至少去把司机抢回来啊！”

虞真意被她突然高涨的情绪唬住了，转而才理解了她的意思，顿时有些无语：“……我建议你不要加上最后一句。”

冷静了一会儿，她才又说：“闹根本没有用，只会更加不好收场。”

傅燃也说：“不好收场就不收场。”

姜渝点头，“大不了大家一起难受，总好过你自己一个人难过。”

“……”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虞真意横了姜渝一样，恶狠狠地说：“谁说我难过了！”

姜渝顺势转了话锋：“好的，你超开心。”

“……”虞真意拿出手机订了一辆车，然后说，“那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回家吧。”

临上车之前她又阴恻恻地盯着他们两个，警告道：“你们两个，不准到处瞎说！”

他们根本无人去聊这个。

夜晚的风急促地吹起，卷起了地上层层尘土。

夜更加凉了，没穿外套的姜渝无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傅燃问：“你这样撺掇她，不会出事吗？”

“……让自己心里痛快点不对吗？”姜渝疑惑。

“可是这样也许会让他们家庭之间关系更加糟糕。”

姜渝愣了会，“可是，她过生日都不带她，这还不够糟糕了吗？”

“你说得对。”傅燃像是想通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姜渝茫然地看着他。

傅燃缓缓地说：“反正都已经很糟糕了，那就一起饱受折磨吧。”

分不清是在讲虞真意，还是在说自己。

姜渝觉得他这个措辞多少有些中二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