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泽吸引了陈焰的目光。他望着她,难以概括心中的震撼。

异种的牺牲,异种的悲痛。在新世界里,人类的身上都找不到这样的品行。

此刻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一个非人形态的异种身上。

从她身上,他看到了消失太久的珍贵情感。

陈焰生出感激,感谢含辞曾教导过他,让他拥有能够辨认这珍贵品德的能力,若不是如此他一定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不能完全理解这种感激诞生的缘由,只是很庆幸自己能够站在这里。

陈焰的视线定在水体中漂浮的生物上,她的形态十分美丽,飘忽不定,浓烈与浅淡的紫构成圣洁,像是旧日世界的神灵一般吸引着信徒,他不由地又向她靠近一步。

手掌贴合玻璃,掌纹在玻璃表面上轻压变形,就好似与水体中的生灵接触一般。

“博士,您离她远一些。”宁至看到陈焰的动作,连忙开口,“博士!上一个样本能够喷吐一种带有强酸的溶液,对我们的实验仪器造成了不少损害。您靠这么近,很危险。”

陈焰应了一声,拉开距离。

“这样安全吗?”他看向玻璃仓。水体中漂浮的柔软生物很难与“危险”一词建立联系。

“这个距离没问题了。”宁至松了口气。他们在对深海异种做实验的时候曾发现过X900系列的生物能够通过一种生物电讯号对人类产生影响,一旦在他们面前神游很容易被诱惑。

“我不是说距离。”陈焰看向容器,“你说强酸……”

“我们会定时在水体里加入胶体溶液。”宁至回答,“只要剂量控制合适,她会一直处于类似休眠的状态中。在这样的状态下,她体内的生物电讯号会被抑制到一个很低的水平。她很难分出精力分泌强酸。”

异种研究所的手段果然和他想象的不同。

宁至低着头,在面前的容器控制面板上操作几下,透明的液体以提前设定好的比例被注入到水体中。

“博士,我将027的实验数据发送到了您的邮箱里。”他说,“估计能够帮您更好的适应现在的工作。”

“021很珍贵。”陈焰说,“千万要监视好她。”

“放心吧,博士。”宁至说,“上一次我们吃够了教训。”

她好像感受到了外界的变化,水体中的异种生物调转身体,层层叠叠的头纱随着她的移动引发水波。

泽转向陈焰。

隔着玻璃,她似乎注视着他。

她没有眼睛。至少陈焰没有在她身上发现类似眼睛的器官,可他感觉她正注视着他。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平静。就像是曾经含辞注视着他的视线一样。

陈焰下意识避开她。

他很慌张。

那是什么时候?他记得那时候他刚刚加入清道夫组织,第一次经历九死一生从地表赶回到地下世界。

那一次他杀了两个人,用积分换来了干净的面粉。

那时候雅楠和雅美才刚刚学会说话。她们说着想要吃面包,他就换了干净的面粉。

含辞看着他递出的面粉,就这样看着他,平静到毫无波澜。这视线令他胆寒。

这比愤怒或者责骂更加让他难堪。干脆骂他,打他,把他轰出去。这种平静的目光剥离了他的一切,就残留下肮脏不堪的人性。

指尖陷入血肉,陈焰试图用疼痛转移这份难堪。

他只会逃避。对于这样纯粹的灵魂,他能做的只有逃避。

他还谎言。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去掩盖真相。

那些面粉、布料、纸笔、都是用人命换的。虽然清道夫的首领曾一次又一次试图给他洗脑,说那些是人类的叛徒,虽然他也曾告诉自己那些是人类的叛徒。他骗不过他自己。

谎言是不会永恒存在的。当真相被揭露的时候,一切都将清算。

陈焰转身避开纯粹的灵魂。

“我会看的。”他对宁至说,“这段时间内的全部报告书都发我一份,我会追上工作进程。”

宁至点头:“正常的邮件都会抄送您一份。”

陈焰应了一声,慌忙地逃离了实验大厅。

陈言有独立的办公室,在X1组实验室走廊的尽头。

陈焰关上门,他一眼就看到办公室内的监控摄像头。

进入异种研究所内的每一刻都不能放松,就算是只有一个人也是一样。

陈焰打开工作用的平板,查收邮件。

半年时间累积的工作内容实在不少,陈焰按照文档内容一一浏览。

他低着头,翻阅报告。

关于异种X90027的记录非常详细。

陈焰本以为他是在被捕获后不久便自杀了。报告上的内容纠正了他的主观臆断。

X90027号从捕获到死亡他在异种研究所内存活了十四天。

期间,这个聪明的家伙儿尝试了无数种方式其他逃离,利用水体清洁环节的间隙用强酸腐蚀培养仓底只是其中一种尝试。

报告上还写,研究所还采集X90027的细胞计划培养克隆体。但让人意外的是,在细胞离开主体后纷纷失去活性,最快的一次数据记录从取下样本到到样本失活只花费了十二秒。

克隆这条路被彻底堵死了。

陈焰继续翻看。

X90027自杀后,研究组曾试图收集保存他的躯体,但在其确认死亡后的两个小时内,水体中便再也搜寻不到任何一点生物组成。而水体本身也受到污染。

文档在这里出现了标红。以下的内容全部被隐去。

陈焰感到疑惑。很快,他就意识到,这里的内容是被限制等级隐藏了。报告书是宁至发送给他的,而宁至的等级不足以查询全部的资料。

陈焰读得不快。报告内存在着大量的专有名词,他读起来很困难,但他不能展露出任何的不耐,头顶的监控摄像头将记录下他的一举一动。陈焰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在那一端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只要那东西还在工作,他便不能掉以轻心。

整整一天,陈焰耐着性子坐在桌前,盯着文档,直到头晕脑胀都不敢放松。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陈焰离开办公室。

他活动着身体,对他来说,坐办公室甚至要比工厂劳作还要累。

经过大厅时,陈焰不由地停下脚步,他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本不打算停留,却不知不觉地朝着培养仓的方向靠近。

他走近,一个研究员正在记录数据。

“陈博士。”研究员朝着陈焰问好,“您回来了。”

“嗯。”陈焰应了一声,他昂起头,观察着培养仓中的泽。

她漂浮在水中,飘带一样的触须蜷缩起来,收拢在蓝紫色的头纱下,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看一下。”陈焰接过研究员手中的数据。

科恩教过他如何通过数值判断海洋生物的状态,他练习过很多次,对这个很有信心。

陈焰一一浏览过数据。数值都在正常的范围内,她很健康。

泽的状态应该比她此刻的模样看上去好。他松了口气,将数据表还给研究员。

“不下班吗?”

研究员一凝,回答说:“我值夜班。”

陈焰简单思索一下就明白这是宁至的安排。X90027的自杀是异种研究所莫大的损失。

陈焰点点头,不再没话找话,他的视线从水体中的生物上移开,朝着电梯方向离开。

研究员低下头记录数据,没有注意到培养仓中紫色的生物抽动触须轻轻在玻璃仓上点动几下。

晚饭在无名岛上的食堂解决。异种研究所在生活配置上的标准极高。

陈焰低着头看着餐盘里的食物,他感受到很多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陈言的回归在异种研究所是件大事。

陈焰不习惯待在众人的视线下。他迅速解决晚饭,赶在有人和他搭话之前从后门溜了出去。

食堂外有一条石子路,直到海边。陈焰背过小岛的平面图,他知道沿着这条小路能抵达船长口中的观景台。观景台是旧世界遗留的产物,陈焰不知道它具体建造的年代。

天色渐晚,海面被太阳染成橘红。

苍蓝与暖橙的纠缠在一起。影子被拉长,在石子路上留下细长的痕迹。

陈焰一个人走走停停,享受着这短暂的时光。

他望着太阳一点一点隐入海面。时间的流逝变成了具体的画面。

不用戴墨镜,就这样安静的看着日落。

含老师会喜欢这样的画面,他想。不知道她们三个怎么样了。

他离开F区两个月了,含老师肯定知道他重操旧业了。

她会很失望的。陈焰自己的情绪波动不大,在工厂做工或者在地表做工都一样,只是连累了她们。

想到那一日亨利说出的话,他就控制不住愤怒。

陈焰咬着牙。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自身难保。

面对那些人,他甚至不能露出一点反抗的念头。他总会连累无辜的人。

陈焰一步一步朝前走,匆忙塞进胃里的食物也开始作怪。

难以辨别的字母盘旋在脑海里,游移过亨利轻飘飘吐出威胁的话语,回荡在小泉优倒下的朦胧画面上,小轮车里含辞平静的目光,以及那一瞬间泽的静默。

他生活的世界,是地狱。这里处处是恶鬼。

他也是。也一样。

反胃感觉一波接着一波,早已经被遗忘的记忆一波又一波翻涌。

无数人叫嚣着向他索命,陈焰垂下头,他被恐惧与无力拉扯,可独自在无名的岛屿上,展露出的脆弱都是自寻死路。

他只能失控一小会儿。陈焰强调,只能失控一会儿,但眩晕感袭来,陈焰甚至没有力气站定在原地,他跌跌撞撞地向前,单手撑住石子路两侧的栏杆。

疯了。他居然如此脆弱。

陈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即将脱力倒下的瞬间,一双手扶住了他。

他昂起头,深蓝的天空,一个长发女人。

他努力支撑着眼皮,确定着眼前的画面,依然是一个看不清样子的长发女人。

“辐射病,去拿药!那边有。”

“这个他不能喝,要换另一种。”他依稀听到一个女声,“我去吧。”

脚步声拉远,又靠近,冰冷地瓶盖压在他唇边。

“陈言,喝药。”

陈焰翻起眼皮,看不清人,但求生的本能支配着他,他抬起手,攥住面前的药瓶,一股脑儿将其中冰冷的药液倒入口中。

“他没事了。”

“你先走吧,我有些事情……”

“成双。不会有事的。嗯,好。”

他听到一对男女在说话,忽远忽近,和这个世界一样让人晕眩。

很烦,很烦。

时间分秒过去,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海平面。

陈焰逐渐恢复。

他靠坐在地上,面前不远处,一个长发女人靠着栏杆抽烟。

陈焰看了她一眼。

克里斯蒂娜。

他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

真倒霉。最不想面对的人。最不该他来应对的人。

真是倒霉。

“恢复了?”冷淡的女声响起,迫使陈焰面对她。

“嗯。”他只觉得尴尬,本来只是想要逃离众人的注视,谁知道居然险些失去意识。

陈焰思索着。

是不是他在地下的时间太久了,这才暴露在地面这么点时间,居然出现了这么严重的病状?

“怎么样?”那个女人又问。

陈焰扫了她一眼。

女人低着头,咬着一支烟,烟雾晕开,朦胧之中添上几分意境。

陈焰嘴里苦涩,只觉得二手烟很呛。

他说:“就这样。”

他记得这女人的履历。绝大多数都是空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现在纠缠在他身边的事情够多了,他实在不想继续生出事端。

既然陈言已经结束了两者之间的关系,他希望能够延续这种状态。

“我听说了。”女人似乎听不懂他的不耐,继续搭话,“船长说,你想自杀。”

陈焰蹙眉。他扯扯嘴角:“他误会了。”

那是泽的把戏。

泽。陈焰想到这个字。他突然想起宁至今天早晨说过的话:“她体内的辐射足以致命。”

怪不得。

陈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早晨的时候那个水生生物拖拽着他的身体。

和一个海洋生物这样直接的接触,被辐射影响好像也很正常。

陈焰活动身体,眩晕感还在,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很多。

“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吗?”他对长发女人说,“我状态不是很好,想先回去休息。”

“陈言。”克里斯蒂娜转身,“不是让你不要回来了?”

陈焰的脚步一顿。

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

她望向他,眼中满是愤恨。

“我还能去哪里?”陈焰问她。

克里斯蒂娜咬着下唇:“成双不希望我和你见面。”

“那你在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你快死了!”她昂起头,眼含泪水,“陈言,你的病已经不能拖延了,这里的辐射量远超正常线。”

“我知道。”四面环海的无名岛屿。

三战中,无数的核弹在海面被引爆,泄露的核废料曾沿着洋流环游世界。他知道陈言工作的地方很危险,知道他每天都在很危险的东西打交道。

他感觉很荒唐。陈言比他小,他的体检报告上细胞癌变率,那个数字让他心酸。

他活不了多久了。

陈焰面无表情。他那个不知道是生是死,不知道躲藏在什么地方的弟弟,活不了多久了。

他能去什么地方呢?除了找一个寥无人烟的地方静静死去。他还能去往什么地方呢?

陈焰不愿意给自己家人设想如此悲伤的结局,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克里斯蒂娜。陈焰静静观察着面前的长发女人。一个美丽的日耳曼女人,深邃的眼睛就如同此刻天上的繁星。客观说,她很漂亮。

陈焰知道她很优秀。她是陈言喜欢的女人。

“你知道还回来?这里的实验就这么重要?比命都重要?”

他无所谓的态度点燃了女人的怒火,她的担心是具体的,陈焰能够感受到。

这个女人爱陈言,他感受到了,他很感谢她。

可他不想和她有任何的牵扯。至于她的问题……

“实验或许没那么重要。”陈焰轻声说。

陈言和他一样,无论是A级研究员,还是F级的劳工,都没有选择。他们都是可是舍弃的存在,只是现在还有必要的价值。

“那为什么要回来?”她又问了这个问题。

“没什么理由。”

“陈言。你能不能和我说实话?卢西恩说你要自杀,你在听到我要和成双结婚后,就没有一瞬间后悔吗?”

陈焰想。他不知道陈言会不会后悔,但如果他真的喜欢面前的女人,他一定很遗憾,一定会很遗憾。但那空白的履历能说明的东西太多了。那个让人心惊的数值也足以告诉陈焰陈言的答案。

他不想代替陈言给出任何的回复,就算是这张脸足以以假乱真,他也是个冒牌货。

“你是因为无能。”克里斯蒂娜的神情很悲伤。

“对。”陈焰承认。他是个废物。他想要保护的东西,对于这个新的世界来说,太多了。而他太渺小了。

苦难给予力量。勤劳改变命运。团结灭于灾祸。

放屁。

自从第三枚核弹引爆的刹那,人类就灭亡了。剩下的不过是挣扎的恶鬼,每一个都一样。

上面的人,下面的人,都一样。

烟灰被风垂落在,明明灭灭的火星沿着地面滚动。

星星点点停在陈焰的脚下。

他后退了一步。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离开了。”

“陈言!你就是个胆小鬼。”

陈焰没有回头。他沿着石子路,回到来时的方向。

他没有任何选择,只能一步一步朝前走。

不知在何处的陈言也和他一样,一样两手空空,孑然一身。

-

节能灯的光源稳定而明亮,陈焰盯着灯泡,思绪到处乱飘。

如果雅楠和雅美能够在这样稳定的灯光下学习,她们一定会很高兴。

现在,两人恐怕没有学习的机会了。不知道她们能不能适应离开含老师的日子。

雅楠和雅美从小就很独立,应该没有问题吧?

她们一直都懂得相互照顾,一定能生活的不错吧?

陈焰冷笑一声。这些都是自我安慰,他分明知道,雅楠和雅美被送去了C区,做工生子会是她们的未来。

妈的。陈焰攥拳。

克里斯蒂娜的话是对陈言说的,但有一句用来形容他也没有问题。

他就是无能。因为无能为力才感到愤怒。

陈焰低着头,桌面上平铺着白纸,他已经把今天泽传达给他的字母一个一个抄写在上面。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自责。他不是毫无希望。

希望、自由与爱。

他回想起伦琴在他耳边念出的单词,他忘记了他的表情,却依然记得那种神圣感。

陈焰取出点读笔,开始翻译纸张上的字母。

“你不是他。”这句话他见过很多遍,就算是不用设备辅助也能够轻松解答。

其余的,陈焰一条一条翻译在纸上。

“你们共用一个灵魂。”

“你很臭。血的味道。”

“你的灵魂,空洞又肮脏。”

“你是怪物。你不是他。”

“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你骗了我。”

陈焰攥紧手中的点读笔。为最后一句话填写上答案。

他的一切,在这个深海的异种面前展露无遗。

怪物,他才是怪物。在地表他是屠夫,在地下他是蝼蚁。他在两种身份之间转换,虚伪又虚假。

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有见过他,却精准的洞悉了他的全部。

陈焰笑出声。白纸黑字,一点一点将他看穿。

过去十年,现在,未来。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苟延残喘。

那个来自深海的生物,毫不留情地剥离了他全部的谎言。

他不知道这是个骗局,害得她身陷囹圄。

但就算他知道这是个骗局,他也依然会这样做。

这就是事实。

身不由己只是借口。

陈焰垂着眼睛。一行行的文字,他能够回答的也只有与陈焰的有关的。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陈言在什么地方。他也想知道他此刻在何处。

Wer sind sie?(你是谁?)

陈焰从椅子上弹起。他下意识地四处寻找。

Im wassee. (在海里。)

陈焰打开平板,将浮现在脑海里的单词记录下来。

“泽?”他试探地喊,

宁至太过喜悦,他太过惊讶。

他们两个都忽视了一件事。

泽是穿过玻璃进入实验室的,穿过玻璃离开,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他咽下口水。

Ich bin's, julie.(是我。)

“你出来了?”陈焰用软件辅助,将自己的话语翻译成德语写在平板上。

他不知道该展现到何处。

Du denkst,ich wei?? es.(你在想,我就知道。)

陈焰呼出一口气。他已经不害怕了。至少这个来自深海的奇异生物在试图和他交流。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陈焰如实坦白。

“你是不是见过他?”他有一种直觉,泽比他知道的更多。

泽没有回答。

时间一份一秒过去,他一直没有等到泽的回答。

就在陈焰认为她已经离开时,字母重新浮现在他脑海里。

“先告诉我你是谁,我才会回答你的问题。”

陈焰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一次,出现在他大脑里的字母是英文。

“你能听懂我的话?”

“我不能保持这个状态很久。”海底实验室内,值夜班的研究员耸拉着眼皮,她的一只手贴在玻璃仓的表面。

陈焰犹豫起来。他不敢轻易地说出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他没有后援,而他死掉,他的家人也一样会死。

该不该信任这个来自深海的异种?

“快一些。”泽忍不住催促。

海平面下,培养仓内,泽舒展着躯体,贴合着玻璃仓。

浮动的飘带摇曳着,缓解着生物电的逆流。

控制人类的大脑将她的话语用合适的语言传递到陈焰的身体内很消耗能量,而水体中的怪东西正在抑制生物电讯号的传递。

若不是她在上一次附体的时候留在他体内一块身体组织,这样的通讯根本无法维持。

陈焰一咬牙:“陈言的哥哥,我是陈言的哥哥。”

“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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