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倒霉鬼

一月后。

钱太后忌日一过,转眼便到了仲秋,京城内也沉寂了许久。

宋宓刚从厂狱内出来,便发现左庭玉骑着马朝她而来,对方下马朝她拱手,神色凝重,似有急事。

“怎么了?”宋宓问。

左庭玉直接了当开口:“林文德死了。”

死了?事发突然,就连宋宓也疑惑,“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虽然她也有过对林文德动手的想法,但那也只是仅仅一瞬,本想着留他还有用处,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出手。

她虽不解,但也没过多关心,淡道:“死便死了,他一死岂不是如了我的愿。”

左庭玉听完神色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为紧张,“他死了倒没什么,只是,此事还牵扯到了胡姑娘。”

胡慧容?听完,宋宓这才严肃起来,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左庭玉不敢懈怠,回道:“此事说来复杂,林文德与吴成维等人在清江楼相约,据说林文德死时被他们撞到胡姑娘在场,北镇抚司的人已经过去了。”

宋宓心想不妙,但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还是得到了那里再说。

清江楼位于明湖,距离教坊司也就一条街距离,宋宓同左庭玉到时周围已被锦衣卫围堵起来。

狄不凡早已守在暗处,见宋宓过来他立刻现身。

“到底怎么回事?”还未等狄不凡说话,宋宓就先开口道。

狄不凡拱手,这才同她说明。

原来今晚仲秋,武安侯世子请教坊司在清江楼搭了台子,同行的丰城侯二公子只当是寻常清倌,也可能是酒醉了,又见台上胡慧容貌美便起了心思,待她下台后,吩咐随从从后台硬拉了人过来。

胡慧容哪敢去,中途寻由逃走,路过林文德所在房间时正想着进去躲着,谁料便看到林文德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地上还躺着一具女尸。

正当她被吓得不知如何时,刚要跑出去正巧被吴成维几人回来撞个正着,后面可想而知。

胡慧容被丰城侯府随从拉走时教坊司其他人就将奉銮喊了过来,想要将胡慧容要回来,只是和人一找到胡慧容时就看到同林文德随行的几人正在同她发生争论,一了解才知道是胡慧容杀了人。

了解完大概,宋宓疑惑问道:“还有何人发现?”

“除了随行的那几个人,没了。”

宋宓看着清江楼外一排排站着的锦衣卫,心中想着对策。

北镇抚司同西厂本就不合,如今他们着手此事,她还真不好办。

而清江楼内,锦衣卫乌压压的一片,个个都冷着张脸,吓得里面的人都贴在一起打着颤。

许久,一人才从出事的房间里出来,看他神色严峻,一脸煞意走下台阶,此人正是锦衣卫千户曲云卓。

“你们谁是这里的管事?”

人群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从中走出,朝那人躬身笑道:“官爷,是草民,是这里的掌柜。”

男人侧目,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随后抬起手看向掌中的手册,喃声念道:“胡慧容,顺天府人氏,因十一年前巫蛊案发配教坊司……”

看到这,最后他嗤笑一声,想这女子这身份还不简单呐!

他记得当年胡皇后有一才色双绝的堂妹,便叫胡慧容,当时京城不知多少公子要与之文定,巫蛊案一事发生后,其被发配教坊司时世人还道可惜。

看着那张艳丽动人的脸,曲云卓心想,确实是可惜了。

但他可没有因此生出同情之心,将手册交给旁人,他便厉声道:“将人给我押走。”

“是。”手下听闻即刻动手。

听闻如此,跟在胡慧容身旁的奉銮见状,心中虽怕但还是壮着胆子立马道:“大人可否有什么误会?慧娘性子软弱,莫说杀人,连提刀都怕,何况对方还是朝中大臣,您就是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的啊!”

她一个女子,若真进了诏狱那鬼地方怎还会有名回来?且她受人之托要照顾好她,若被那人知道胡慧容被锦衣卫的带走,那她这人怕是要交待在这了。

男人却冷她一眼,“误会?朝廷的人死在了这儿,且当时只有她一人同在屋内,你跟我说是误会?”

他再环视一圈,冷着脸放下话,“莫说是她一个妓子,就连那几个官员本官都要押走,明知朝中有律法官员不可狎妓,而他们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跑在地上的胡慧容神色冷静,辨解道:“千户大人,虽当时是奴婢与林副郎同在屋内,可奴婢有什么理由要杀害他,且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手无缚鸡之力?”曲云卓打断了她话,随后擒住她的手腕从地上将人拎了起来。

他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容貌艳丽,一双秋波含水,轻易让人深陷其中。

他可知道,这世上最毒的,莫过于妇人心了。

就在两方沉寂之时,一名锦衣卫从外疾步而入,朝他拱手,“曲千户,西厂的人来了。”

正说完,就见以狄不凡为首,带着不下十个西厂的人踏门而入。

“曲千户,别来无恙啊!”狄不凡走进屋内,笑着说道。

胡慧容听见熟悉的声音只当是听错了,还有些惊讶,但转头一见来人是谁,一颗悬着的心竟然渐渐稳了下来。

曲云卓睨他一眼,而后缓缓放下胡慧容的手。

“狄大档头不在天津卫好好守你的船,回京城来干什么?”

狄不凡依则噙着笑,“西厂的事,你无权过问。”

他又看了一旁的女子,再次开口:“林文德同于胜有所牵扯,如今他一死,我们自是要查的。”

“嘁!” 曲云卓讥笑,“此事北镇抚司已接,哪有再让你们西厂插手的道理?”

狄不凡定定的看着他,抬手拿出令牌淡声道:“西厂得皇权特许,无论何事,都可着手。”

说完他不再看对方一眼,微侧向后抬手示意西厂的人跟他上楼。

跟随而来的左庭玉走到胡慧容面前,放轻声音,“还请姑娘跟我们再走一趟。”

胡慧容点头,然后跟着左庭玉一行人上楼,曲云卓却拦下不住,气不过只得随后跟上。

率先进到房间的狄不凡仔细打量起内置,地上躺着一名女子,还流了好大一滩血,为保证据,林文德的尸体都还保持着死时趴在桌子上的样态,一同喝酒的官员被锦衣卫押在一旁。

看着后来进入的人,他问起胡慧容:“是怎么发现他们死的?”

胡慧容上前一步,看了一眼死了的林文德,然后看着他道:“有人去台后找到奴婢,说是侯府公子有请,奴婢起先不愿,对方却拿身份压人,不得已奴婢跟了过去,但奴婢实在害怕,途中寻了由头跑了,被侯府的人一路追着见这房间大开想也没想便躲进房间,谁料便看见林副郎伏在桌上许久不动,地上同样躺着那女子。”

她顿了顿,努力回想起方才案发时的情节。

“进去时就看到他们口吐鲜血,奴婢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被吓坏了,而就在奴婢缓过神来要出去喊人时,另外几位官爷回来了,被撞个正着。”

她说完就跪下来,眼中含泪,“望几位官爷明查,奴婢真的没有杀人,不然仅凭我一人的能力如何直接杀得了两人呢?”

胡慧容本就生得明艳,她这一流眼泪,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不禁让人生出怜惜之情,可落在曲云卓眼里,却是矫揉造作之态。

出事后,武安侯世子和丰城侯二公子听闻是自己要抢的人身上惹了人命,怕牵扯到自己早就跑回府去了,是故没见两人,狄不凡也问不了他们什么。

狄不凡上前扶起胡慧容,“先起来吧!”

待胡慧容起身后,他朝别处问道:“忤作何在?”

他环视一圈,发现无人回答,最后失去耐心走到林文德身后想要将人拉起。

曲云卓见状立马制止,“你要干什么?住手。”

狄不凡顿手朝他看过去,而后未听直接将人翻起。

似乎查觉到不对,他立马吩咐手下将人抬离桌面。

将尸体安置好,狄不凡便蹲下查看,想要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在这之前尸体并未被动过,也没有仵作来查,狄不凡朝身旁的左庭玉吩咐了几句,随后左庭玉便离开。

狄不凡随后命人将桌上的酒去查验,再向房中涉事三人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墙角站着的几人。

他们正是同林文德一同来的,分别是大理寺寺正葛砚、刑部员外朗张霖以及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吴成维。

他记得,这三人和林文德可是关系一般,虽师出同门,但交集却不多,不知为何还会一起出来吃酒。

再者,他们若是私下里便还好说,可如今光明正大一齐来这,反倒欲盖弥彰,实在可疑。

狄不凡四处查看,然后随意问了句:“今日仲秋,几位大人不在府中,为何于此餐叙?”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是葛砚回道:“ 只是出来一叙,不想却……”

他欲言又止,话未说全,最后还有些懊悔,“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答应林副郎的提议出这个门。”

狄不凡疑惑,“你是说,林文德叫你们出来的?”

另外一人符合道:“是的!早前林文德几次三番下帖我们都没有赴约,这次不好推脱我们便来了。”

他微躬着腰身,面朝狄不凡时还有几分谄媚。

这让一旁的曲云卓看不下去,还未等狄不凡说话他便厉着声音道:“若说各位私下在府里养些瘦马也就罢了,可如今你们狎妓,还闹出来人命,明着被锦衣卫在此抓个现行,怎么,以为上赶着巴结别人就能免除被革职的结果? ”

这话让几人被吓得失了色,葛砚赶忙说道:“曲千户此言差矣,我们可不知死的这位女子是应天府教坊司的人,再者我们也只是让她给我们弹弹曲儿,可没再做什么出格之事。”

狄不凡看曲云卓那模样,笑了笑,“要不怎么说你总被徐长风压着一头,瞧你那脑子。”

“你……”谁不知徐长风是曲云卓心结,狄不凡这一句话正正将他噎住。

狄不凡也没有再同他斗嘴,而是认真勘察起房中。

大约一炷香后,他才检查完,左庭玉此时也从外面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嘴里不知正嘟囔着什么,脸色也不太好。

左庭玉没有气恼,走在前面反而微躬着身陪着笑,对身后之人格外恭敬。

别的人可能不认得,可曲云卓却知道,那女子以前可是常年跟在宋宓身边的人,如今在大理寺当职。

此人名叫黎萱,在大理寺也算得上是名出色的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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