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奉一回头，就能看到墨曜那张顾盼生姿的俊脸，此刻已经写满了不悦。

他动作不过稍一停顿，墨曜就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捏了一把，眼含戏谑：“不给看？”但分明夹杂着隐隐威胁。

陆初奉默了默：……

刚刚墨曜伸手，他并没有从原身残存的意识中读取到一丝不愿。

想来两人关系确实是好。

他深深看了墨曜一眼，摇摇头没说话，只走到方予安门前，抬手轻轻叩了两下：“起了吗？”

里头传来沉闷的一声：“起了。”而后脚步声渐起，门扉被人从里面打开。

墨曜诧异地“呀”了一声，从陆初奉身后探出个脑袋，看着里头的方予安，“好小！”

这个“小”指的是年龄。

陆初奉心道，那可不。

这本小说的设定是，凡人寿命不过七八十载，练气翻一倍，筑基再翻一倍。等到了金丹便有千年寿命可活，元婴三千年，出窍八千年，再往上数就都是可活万年的老妖怪了。

是以这书中再是如何天才的人物，修为也得拿年龄来换，就好比那修真界第一人——祁煜风，如今便是二百九十多岁的高龄。

但他在同等修为的老妖怪里面，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稚龄幼童了。

原书男主受方执秋，便是祁煜风一次外出除魔时救下的，被抱上上水峰时不过七岁，眼下应该是二十二左右。

再对比一下自己，也就是原身，原身是二十四岁的时候被虏到魔界的，次年开始修炼，一路顺风顺水修炼到分神初期，不过八十八岁。

还有墨曜，他看着虽然年轻，但也是百岁以上的老人了。

陆初奉把熟知的几个角色年龄数了一遍，数到险些自闭。

他想自己在现代时不过二十八岁，不过穿了一次越，就凭白多添了六十岁，直接迈入耄耋，甚至还要拖着这副年迈的壳子，去干涉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哦不，那叫老牛吃嫩草。

这头陆初奉想得入神，那边墨曜已经不耐烦地从他身后走出，推开神情迷茫的方予安，不客气地直接走到屋内，四下端详了一番。

趁着这时间，陆初奉为方予安烘干他衣襟处的水分，又问，“昨日课业做了么？”

方予安回头看他：“做了的。”

说着转身就要去拿桌上的纸张，路过墨曜时，对上他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眸，心中不由得紧了紧。

他把昨日写完的大字收拾好，交到陆初奉手里。

陆初奉这才迈腿进入屋内，随意寻了把椅子坐下，翻看起来。

一边看一边口中说着：“你先用膳。”

方予安：“已经用过了，刚刚在看书。”

“看的什么书？”墨曜被他们口中的话题引出好奇，便挨着陆初奉坐下，伸手要去抓他手里的大字。

然后被陆初奉避了开来。

陆初奉解释：“最近在教他识字。”顿了顿，他又道：“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去歇着吧，晚一些我去寻你说话。”

“你与我有什么话要说，魔界左右使的事？”墨曜嗤笑道，“可我觉得还是你‘金屋藏娇’这事更有意思一些。”

陆初奉翻看大字的动作停滞了半息。

方予安也把“左右使”几个字抛到脑后，对他投去愤怒一视。

墨曜这人素来爱开玩笑，他与原身的友情也大多是他主动贴上来的。

原身仔细辨认过，确定他对自己没有那方面想法后，才放任了他的接近。时间一长，两人也逐渐有了些默契存在。

是以眼下陆初奉也把握不好墨曜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看出来自己不是原身了？所以有意拿方予安来试探自己？

而方予安想得却要更简单一些，他在灵焰宗一向不受重视，灵焰宗弟子里，知晓他是太上长老门外弟子的人屈指可数。

因着他体内是水火双灵根的缘故，灵焰宗的长老们都不愿意收他为弟子，连寻常的课都不让他上。

他只能靠接些简单的任务来换取修炼所需的灵石，加上还有师兄时不时的接济，方才让他勉强修炼到了筑基后期，可惜修为不知为何总是后退，根本维系不住。

来到魔界以后，他一边安慰自己是替师兄挡了一劫，一边又为魔头对自己的循循教导而心动。

这都是他在灵焰宗难能体会得到的。

——这世上大概只有这个魔头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他再强大一些，强到能够去谋求某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没法不贪恋。

至于日后要如何回报魔头，就只能留给强大后的他去考虑了。

然而方予安虽汲求知识灌溉，也渴望修为大涨，却一丝一毫不愿与这魔头扯上任何关系。

哪怕是最简单的师徒关系都不愿，又哪里愿意承认自己是那被藏于进屋中的娇呢？

方予安捏了捏拳，心间倏然被一股极其强烈的屈辱感侵袭，涨得双颊通红。

“别瞎说。”

一道极淡极淡的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噗”地一下就把他胸腔里那股沸腾之意尽数浇灭。

方予安很缓慢地眨了两下眼，这才辨认出来，是陆初奉又在为他说话。

陆初奉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陆初奉又说：“我只是把他当弟子看待。”

只是弟子……吗？

简单几个字，却把方予安很好地安抚了下来。

墨曜却在这时看了方予安一眼，“根基不稳，天赋一般，心性也不定，连字都不识得，你要这样的弟子有何用？”

“不怕哪一日反噬于你么？”

就如同你反噬前任魔尊一样。

墨曜心中暗道。

陆初奉依旧是那副淡定神情：“只要他做得到。”

他想，方予安要是能够做到那种地步，也算是出师了吧？那他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系统会把他传送回现代，这书中剧情之后会如何发展，关他何事？他又不是圣母，哪里还管那么多呢？

然而他这副姿态，放在墨曜和方予安眼中，便又成了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

墨曜怔愣一下，复又拍手大笑：“有意思，有意思！那我就等着看你这个弟子，能成长到何种地步了。”

说完笑看方予安一眼，这回眼神中挑剔之色少了许多。

……

前左使大人墨曜回到魔界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踅无还没来得及想到办法对付刑苍殿内那个小白脸，就听闻了这个噩耗。

他捏了捏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传话的魔族跪在他身前，小心翼翼提醒道：“踅无将军，您不过去么？蓝娇将军已经过去了呢。”

踅无这才如梦初醒，“是要过去一趟，你去把……”他挥了挥手，看得出来脑子还不太清醒，支吾了一会儿才把话说完：“去把那块天外之石拿上。”

说完以后脸上一阵肉痛，那天外之石难得，乃是炼制灵器的绝好材料。他征战了多年，也才获得这么一颗呢，还没有他拳头大。

要不是为了讨好墨曜，让他在决斗的时候给自己放点水…踅无哪里舍得把此物当作贺礼送出去？

他知晓，墨曜与魔尊大人素来交好，这左右使之位若是由魔尊大人钦点的话，想必左使之位应该还是墨曜的。

自己能谋求的，便也只有右使之位了。

只希望…墨曜届时能够识相一些。

……

几日又是一闪而过。

这日，陆初奉正与墨曜坐在刑苍殿说着话。

“明日便是换位大典了，你猜到时候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墨曜一开口就神秘叨叨的。

引得陆初奉也有些好奇：“你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你猜？”墨曜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皮，嘴角梨涡若隐若现。

他这个动作若是换了旁人来做，免不得要被陆初奉嫌弃油腻。

但墨曜这人偏偏生得精致好看，要是放在橱柜里就好似能卖出天价的洋娃娃一般，一颦一笑间满含风情，还不带任何旖旎艳丽色彩。

像个作精，还是个很好哄的作精。

陆初奉与他相处几日，也慢慢察觉到了原身为何能与他成为好友。

他问：“是妖界？”

墨曜瞬间收敛嘴角，没好气道，“你都知道了，刚刚诳我呢？”

“没有，我也是猜的。”陆初奉说着，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

“那你不妨猜猜，这次来的是何人？”

“不猜。”

陆初奉放下茶盏，神色淡然，好似对妖界之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一般。

墨曜便也理解地点了点头，“也是，你毕竟都合体初期了。”

再不是以前那个谁都能欺负几下的小可怜了，如今该是整个修真界怕他才对。

墨曜与原身几乎是差不多时间来到魔界的，就连过程也及其相似——都是被前任魔尊掳来的。

不同的是墨曜是魔尊从修真界掳来的，而他自己多少也带了几分心甘情愿，没有寻死觅活地喊些“正邪不两立”的话语。

原身问过他的来历，墨曜只简单回答道：“师门早已被灭，没了来处，去哪里都一样。”

仿佛堕魔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两人都有着被掳的经历，又都被魔尊觊觎着，慢慢地也就相熟了。

但墨曜却从来不问原身在人界的经历。

他只会在魔尊一次次压抑不住自己时，默默给他来上一鞭，帮他清醒。

亦或是在那些低等魔族嘴碎地拿他取笑时，一鞭抽烂那些人的嘴角，让他们再也不能肆意嘲弄原主。

也是墨曜，在又一次护住原身时，轻声叹息道：“你总不能这样一辈子。”

原身为着这一句话想了一天一夜，这才有了后来让魔族们只闻其声便丧了所有胆识的右使大人。

所以墨曜这人，于原身亦师亦友。

陆初奉自然也不会对他隐瞒修为之事。

“你虽不把妖族看在眼里，但还是要布置一番的。”随后墨曜话锋一转，神情也变得认真了几分。

“眼下十二魔将都被你招了回来，西边、北边那几座与无衣、葛霖接壤的城池，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动乱。”

“再者，也要担心妖族之人会不会与魔界什么人勾搭到一起。”

“我回来之前还听闻，妖族对修真界发动了一次进攻。”

从墨曜口中乍然听到修真界的消息，陆初奉眨了眨眼睛，划过几分凝重。

“修真界那边如何？”

“有那位在，自然是无事发生。”

陆初奉捏了捏指尖，又想起来什么，“那妖族是何时对修真界发动进攻的？”

“忘记了，好像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墨曜拧了拧眉，不理解他为何对修真界之事如此上心。

二十多天？不会就是祁煜风举办合籍大典那日吧？

魔界进攻修真界的剧情，被妖界给走了？

那祁煜风现在，到底还是不是已婚的身份啊？

想到这里，陆初奉拧着眉，苍白了脸，惹得墨曜有些关心，“怎么？身子又难受了？”

陆初奉摇摇头，默默蜷紧了指节，他看向墨曜：“你刚刚说，妖族有人来了魔界是吗？”

“对，你是想……？”

陆初奉冷着脸，“来都来了，总得尽点地主之谊才是！”

好好一句话，竟是被他说得匪气十足，完美贴合了原身人设。

……

墨曜不喜欢主角的，别误会了呀~

明天起定时在15点更新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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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