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six.
^苦涩而又冗杂的痛
堆积在缠乱的红线里
缘分会从恨意里滋养,成为如鲠在喉的原因
再见一面,是会说你好
还是,好久不见^
——
宋枝蔓的话语像一记重击,狠狠砸向鱼清眠的身体。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被死死黏住,发不出任何声响。
五年后的重逢,竟如此猝不及防。
甚至...还是在鱼清眠最狼狈的时候发生。
以前幻想的那些在前任面前故作镇定、设想到那些场景,如今反倒成了刺入心脏的每一根刺。
太过荒谬,也太过可笑了。
“怎么不说话,还很疼吗?”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这个秋千不太稳,怎么六年了你还是没有改。”
原先准备说出口的那些话,却在看到鱼清眠伤口处鲜红的血痕时,还是咽了下去。
在看到鱼清眠脸色苍白、看着她发愣的样子。
心软而下意识的担忧和在乎瞬间占据上风。
宋枝蔓还是做不到对鱼清眠冷眼旁观,对她的狼狈感到沾沾自喜、大快人心。
就像鱼清眠想过一万次的重逢应该摆出怎样的臭脸色,可到了这一刻,心慌成了最大的绊脚石。
“你、你...”
人前表现的倔强和坚强,这一刻彻底崩碎。
鱼清眠忍住哭腔,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
宋枝蔓担忧地微皱起眉,收回棉签,俯身试图握住鱼清眠的肩膀扶她起身。
苍青色的瞳孔沾了些水雾,涟涟地,像弱春下刚从厚雪里脱身的青叶,格外诱人。
那倒影里,只有鱼清眠一个人。
好像一直没有变。
突然逼近的面颊,每一寸呼吸都洒在鱼清眠敏感的皮肤上。尤其是触及到宋枝蔓眼睑下那个亮眼的黑痣,鱼清眠彻底清醒过来。
她慌乱猛推开宋枝蔓的双臂,十指上为了更好上镜而做的裸色美甲轻轻刮蹭鱼清眠裸露的小臂。
猛烈的痒意钻进心窝,她呼吸凌乱,声音无法保持最基本的稳定,“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
那些乖顺、沉稳,在宋枝蔓面前,不复存在。
“阿眠忘了吗,五年前还是阿眠亲自给我的钥匙。”
宋枝蔓拿出钥匙,在鱼清眠面前晃了晃。
“没想到阿眠记性不大好,才五年就把这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怎么可能忘记,在看到钥匙的那一刻,鱼清眠全都记起来了。
那时候,她特地找人打造的钥匙,甚至在表面涂上了自己的专属涂鸦,在喜欢的人身边标记自己的痕迹,是独占欲疯狂作祟的结果。
热恋期的少女,总以为这段感情会是一个美好的结局,不惜将一切筹码捧上赌桌。
鱼清眠自然也不例外。
原以为,狭小孤独的私人空间,不会再有任何人关注。
直到宋枝蔓出现。
她看穿鱼清眠的逞强与落寞,主动闯了进来。
可最后呢?还是一败涂地。
“阿眠,你不会...真的把我忘了,对吧。”
宋枝蔓语气婉转却低沉,嘴角上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鱼清眠内心一颤,对现在的宋枝蔓,只感到极其的陌生。
分明五年前,她还只是个贴心温柔的大姐姐,怎么变化...会这么快。
那上扬的狐狸眼死死锁在鱼清眠的身上,不愿放过任何机会,将她的每一个细节囊括在内。
似乎是想要将这缺失的五年,狠狠补回来。
湿腻的视线让鱼清眠仿若陷进水沼,手脚被藻类缠住,难以挣脱。
可鱼清眠也不是吃素的。
不就是放狠话么,谁不会?
前任见面,她才不要被压一头。
鱼清眠尽力稳住情绪,僵硬着身体,冷哼一声,“我倒是没想到,娱乐圈里的顶流影后,竟然还会记得我这么个小镇里籍籍无名的前女友。”
“不过我想,五年过去了,影后应该早就不在意这些了吧。”
“谢谢你的碘伏,但这是你随意擅闯她人院子之后的行为,因此我就不追究了。”
鱼清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瞥了眼宋枝蔓手上的钥匙,快步走上前抢过。
“东西我拿走了,我想顶级影后应该也没有收集前任东西的癖好吧?”
“当然没有。”宋枝蔓轻笑着,眼睫低垂,看不清情绪。手心并没有用力,放任鱼清眠夺走留给她的唯一一个物品。
最终,宋枝蔓站在原地,凝住鱼清眠渐行渐远的背影。周身有些褪色发旧的枯叶氤氲,显得一切都太过苦闷。
喉咙发涩,心脏开始有了霉洞,生出钝痛。
真没想到,是她主动要来找鱼清眠的,可是一遇见,她就无法抑制自己的**。
本来是想成为自己“报复前任”的一个前戏,怎么还没开始就先失败了。
宋枝蔓只觉得自己太过可笑。
过去从鱼清眠口中听到的那些刻薄的话,还有她做出的绝情的一切行为,她一直记得。
可记得又怎样,她还是...没办法真的恨她。
恨到现在,也只是在恨她为什么没有在当时见自己最后一面罢了。
“蔓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在别人面前吃亏。”
先前给鱼清眠送花的女人从暗处走出,懒散地倚靠在粗壮的树根旁,饶有兴趣地开口。
宋枝蔓没去理会女人的调侃,自顾自走上前,将秋千的那些碎片收好,重新做了个最简单的秋千挂在一侧。
“不是说报复前任?怎么反倒跑来挨顿骂又给人做秋千了,宋枝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心里有数,才刚见面。后面还有很长时间,不用你担心。”
女人嗤笑一声,走上前,胳膊搭在宋枝蔓的肩膀上,眼神若有似无地打量起周围。
“这就是你们定情的地方?刚刚那女生看着可乖可纯了,一点看不出来会和你在这种隐蔽的地方谈恋爱,告诉我宋枝蔓,是不是你诱惑的?”
“可乖可纯?”听到这话,宋枝蔓没忍住轻笑出声,“你也被她骗了,Aurelia。”
Aurelia蹙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宋枝蔓耸了耸肩没再多说,朝前走去。
可Aurelia怎么会甘心放过一个八卦的好时机,连忙追了上来,“哎呀看在我给你修房子的面子上,告诉我呗,我真的很好奇!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回想起以往鱼清眠的事情,宋枝蔓只觉得心里软了一大片,“真的没什么。”
“只是一只炸毛的野猫,喜欢龇牙哈气,甚至故意抓挠人,只可惜指甲早就磨平了。”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你知道我中文不是很好的!难道说你前任是只猫?”
宋枝蔓在花店门口停下,听到这话叹了口气,转念想到了什么,视线落到店里看见她却故意藏住身子的鱼清眠,舔了下唇,声音放缓,“不是猫。”
她的语气缠绵缱绻,一字一句念叨:“应该...是只坏蛋小狗。”
鱼清眠慌乱跑进花店时,姜枣缘和导演正坐在客厅商讨接下来的节目流程,抬眼看到她慌乱的样子,都微微发愣。
“清眠,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没什么。”鱼清眠喉咙滚动,正欲开口,身后传来门铃响动的声音。
“宋影后!您来了,快快请进,哎呀你来了怎么没和我发短信呢我好派人去接你呀。”导演双眼一亮,立即迎上去。
熟悉的声音让刚沉下去的心再一起掀起涟漪,鱼清眠逃避似的不着痕迹走到姜枣缘身侧。
“我去...清眠,真的是宋影后!”姜枣缘激动到说不出话来,疯狂扯了扯鱼清眠的衣袖。
“嗯。”鱼清眠轻轻应道,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为了更好的商量后续流程,导演带着众人坐到了沙发两侧。
结果很不巧的是,宋枝蔓正好坐到了鱼清眠的正对面。
只要一抬眼,就能对上宋枝蔓的视线。
表面欢悦的气氛里,只有宋枝蔓真正知道现在的鱼清眠内心有多乱。
“没关系的导演。”宋枝蔓轻声开口,眼神若有若无地飘向鱼清眠。“毕竟这里...我熟得很。”
“哎,我记得宋影后先前是不是来过寿春镇?”
“嗯,五年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的经历,的确让人印象深刻。”
鱼清眠轻咳了声,捧起桌上的茶杯连忙喝了一口,抬眼恰好撞入宋枝蔓的眸。
她愤愤地轻瞪了眼宋枝蔓,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哎那很巧了,清眠,我记得五年前花店就已经开在这里了吧?”
导演突然无意提及,氛围静默了几秒。
鱼清眠很快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地低下头,面颊上带着初见生人时的青涩,“是的,不过只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花店,应该入不了宋影后的眼。”
“怎么会,鱼小姐将花店打理得真是越来越好了。”
宋枝蔓完全没给导演开口的机会,直接接过鱼清眠的话,气氛一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我看这次参与节目的还有玩偶店、手作店、服饰店,宋影后应该更适合服饰的,我们花店恐怕没办法给宋影后提供更好的价值。”
“我去,清眠你疯了吗?”姜枣缘瞪大了眼,轻轻扯了下鱼清眠的衣角,压低声音不可置信道。
就连导演都感觉有些无厘头。
“鱼小姐,我来到这里就自会有她的价值了,不用担心我。”
她才没有担心她!
这个坏女人,果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导演见情形有些不对,连忙换了个话题,“呃...那、那我们去楼上看看吧,毕竟节目播出以后,宋影后是需要住在花店的阁楼里的。”
“没问题,我也很想看看接下来住的地方。”
话落,宋枝蔓径直起身朝二楼走去,导演愣住几秒,一把拽住Aurelia的衣服,“Aurelia,宋影后先前来过这里吗?怎么看着很熟悉花店的布局?”
“这个...”Aurelia尬笑了几声,随便扯了个谎:“宋影后听说要来花店,特地把花店的那些短视频全都看了一遍,什么细节都没有放过,所以很熟悉花店了,导演你就放心吧。”
“我们影后敬业这一块,保准放心,走了哈。”
导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只好跟上去开始介绍。
“影后,这里就是您接下来会住的地方,我们鱼小姐已经将这里收拾得很干净了,接下来我们工作人员也会为您准备一些日常用品,居住这方面是不用担心的。”
高跟鞋轻轻踩踏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宋枝蔓放缓脚步,手指覆上淡黄色的墙壁,眼神扫过干净到没有任何居住痕迹的阁楼,笑意彻底褪去。
曾经她故意留下的那些,全都消失不见了。
鱼清眠,你真是...好样的。
“还真是...特别干净,什么东西都没有。鱼小姐应该打扫了很久吧?”
鱼清眠乖巧地站在另一侧,听到这话淡然一笑,“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
宋枝蔓直接被气笑了,“好,真好...谢谢鱼小姐了。”
“宋影后不用这么客气,我应该做的。”
“哎,那这个四件套要不也一起——”导演指向床边的床,自告奋勇地开口。
“留着。”
两人异口同声道。
随即对视一眼,又相互避开。
“四件套看着挺好的,不用换,降低成本吧导演。”宋枝蔓道。
“我刚洗过,不会有任何味道和痕迹的。”鱼清眠笑着补充道。
最后,导演只能悻悻一笑,收回半空中的手臂。
Aurelia随意瞥了一眼,主动开口:“对了导演,我们下楼去谈一下后续的一些注意事项吧,还有...姜小姐,您应该是主要负责联络的吧,我们一起吧。”
导演立刻松了口气,“没问题,那影后继续在这里看看,鱼小姐,那麻烦您向影后介绍一下花店方面的基本情况了。”
“好,没问题。”
很快,阁楼里只剩下鱼清眠和宋枝蔓两个人。
鱼清眠背对着宋枝蔓,彻底展露陷入烦郁的情绪。
胸口不断被撕裂,腥味在唇舌间绽开。
“为什么回来...”
宋枝蔓没有回应,而是与她擦肩而过,主动关上了阁楼的木门。
转身的片刻,却被一股猛力推到墙壁的边缘,少女身上独有的浓郁花香让她瞬间失神。
闻惯了娱乐圈里那些名贵虚伪的香水,突然被最自然朴质的花香包围时,宋枝蔓根本无法抗拒。
鱼清眠板起脸,鹿眸自带倔强与警惕,刚才还乖乖站在人群边缘礼貌待人的少女,此刻却脱下伪装,露出尖刺和戾气。
“阿眠怎么还是没有变,气性还是这么大。”
语句却丝毫没有任何抱怨大意味,那低缓大音调听起来反而像是在...
**。
“回答我的问题,宋影后。”
生疏的称呼让两人心都痛了一下,气氛安静下来。
鱼清眠喉咙生涩,仍固执地逼问着,只可惜矮了十几厘米的身高,让她只能昂起头看向宋枝蔓。
片刻后,宋枝蔓俯下身凑到鱼清眠耳旁,“阿眠觉得呢?那天夜里你对我说的那些、做的那些,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阿眠难道是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我们...不是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宋枝蔓。”
鱼清眠咬紧唇,故意说出违心的话,可心口不断的抽痛让她声音发颤,说完后整个人失了力气,不敢去看宋枝蔓的眼。
“我记得五年前和你说过,我们自此两清了,宋影后不记得了吗?”
“记得,当然记得。”
心口生出的霉洞不断扩大,宋枝蔓殷红的唇如泣血,张开唇回应的时候,逐渐渗进枯败的身子。
她该知道的。
她的鱼清眠总是这样,说出那些最能刺痛她心窝的话。
因为只有鱼清眠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那就好。所以,宋影后还是换个店吧。”
鱼清眠后退一步,才终于从对她而言致命的香味里脱身,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她正欲推开门,小臂却骤然被宋枝蔓死死握住。
“可是阿眠,我从来没有答应过。”
鱼清眠瞳孔睁大,呆滞地看着宋枝蔓越来越近的脸。
“所以...我们绝不可能两清。”
“啪嗒——”
刺耳的关门声响彻天际。
拼死撑住的身体这一刻才有了喘息的机会,无力地坠下。
宋枝蔓高挺的身影被拉长,暗色从脚底开始,如黑蟒的鳞片,稠密地缠绕在皮肤上。
冰冷刺骨。
宋枝蔓抬起白皙的小臂。
表面上,鱼清眠刚才为了泄愤留下的齿痕格外清晰。
她看得出了神,竟还痴痴笑出声来。
真好。
时隔五年,她的阿眠终于又在自己身上留了专属她的痕迹。
“阿眠...”
宋枝蔓轻声呢喃,可回应她的,只有短促的劲风。
肋骨被疼痛折磨,叫嚣着要远离那带来痛苦的源头。
可心脏却仍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试图再一次靠近。
只是再见一面,那积年滋养的恨意,终是化成一地尘埃。
她始终改不掉对鱼清眠永远心软的这个坏毛病。
宋枝蔓叹了口气,“阿眠才是坏孩子。”
口是心非的坏孩子。
五千字!!!快夸我!
这章给我写痛心emo了[柠檬]
现在才发现应该是分开五年而不是六年……急忙改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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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鳄鱼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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