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见周恒业并未授意,忍不住出声提醒:“皇上?”
周恒业总算回过神:“让他们进来。”
“是。”将领领命去了。
就在此时,叶岚推开偏殿的门走了出来,一直等候在门外的西琳等人急忙迎了上去:“叶岛主,清清怎么样了?”
叶岚轻叹道:“性命是保住了,只是恐怕还要静养不少时日,什么时候醒来,也尚未可知。”
性命无忧便好,只能祈祷清清能够早日醒来了。
没多一会儿,度空扶着钟原走了进来。
钟原还是第一次见周恒业,但他身穿龙袍,身份实在好猜,便耐着性子先向他行了个礼:“草民叩见皇上。”
周恒业仔细打量着他:“起来吧。”
钟原并未注意到,他心中只有齐若清,转头问叶岚:“叶岛主,清清呢?”
叶岚示意了一下屋内:“在里面。”
钟原迫切地往前迈了一小步,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叶岚点点头:“可以。”
钟原如释重负,度空还想扶他,他摆摆手,又向周恒业微微颔首,便进去了。
度空向周恒业行礼后便过去找西琳她们了。
周恒业有些失魂落魄地拉住叶岚的手:“他是叫钟原吧?他就是钟原?”
叶岚有些惊讶他竟然会这般失态,点头回答:“是,这位少侠是叫钟原。”
周恒业追问:“他多大年纪?”
“二十多岁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叶岚答道,内心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钟原……钟原……”周恒业越说越激动,叶岚赶紧拉着他往外走,“你觉得他,与朕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叶岚点头:“是,我第一次见他便觉得他与陛下十分神似,难道……”
周恒业却并未回答,只是笑得欣慰。
钟原强忍住伤口的疼痛,一步一步挪动到床边,齐若清安安静静地在那里躺着,只是几乎全身上下都被包裹了起来。
看到齐若清这副模样,钟原心疼得无以复加。
都怪他。
若是他没有受伤就好了,他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清清身边;若是当初丁十八来抢剑法时能处理得更柔和一些就好了,若是当初没有为清清报仇而将丁荣碎尸万段就好了……丁十八也不会将对他的仇恨发泄在清清身上。
他更不该同意让清清去拿虎符的。
可是,丁十八这等宵小之辈,应该不会是那个清清的对手啊,为什么这次那个清清没有出现?
钟原紧握着齐若清的手,低声喃喃:“清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良久,他才满脸疲惫地从屋内走出来。
周恒业欲言又止,见钟原状态不佳,忍不住深深叹息,认亲的事,还是先暂且不提吧。只是问:“你怎么受伤了?”
钟原回过神来,不免有些惊诧:“回皇上,只是一时不慎,不值一提。”
周恒业点点头,未再多言。
钟原想了想,向周恒业赔礼道:“皇上,今夜扰了您的清静,还占了您的寝宫,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周恒业摆摆手:“说的什么话,若不是有你的这些朋友们,今夜哪有那么顺利就能解决。”
钟原还是觉得不妥,闻归乃是大将军,可齐若清只是平民百姓,在宫中实在是有诸多不便,这皇帝又如此城府幽深。他想了想道:“我还是将清清带出宫照料吧。”
不料叶岚一口回绝:“不行,她需要静养,不能再挪动了。”
周恒业看出了钟原的为难,急忙宽慰他:“你尽管放宽心,宫里有太医,有这么多灵丹妙药,她也能恢复得更快些。更何况,闻归就在隔壁,正好让他们一起养伤。你可以出宫去,也可以住在宫中,朕会给你一块令牌,你可以随时自由出入。”
钟原震撼不已,他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在对抗刘兼一事上,周恒业部署伪装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他们,结局想必也不会改变,既然如此,他们又哪里值得皇帝如此放下戒备这般照顾?
九五之尊的心思不好猜,眼下也自然是清清要紧,钟原略一思忖,便答应了下来:“谢皇上。”
说起闻归,钟原倒想起了一事:“皇上,承州行知赵炼之赵大人想见您,他一直在等着。”
“朕知道他,”周恒业道,“他现在在何处?”
“就在顺京城内,在闻将军府邸旁的一座四合院中。”
周恒业急忙吩咐身边人:“苏福海,你速速去把赵大人接进宫。”
“是。”太监急忙领命去了。
“皇上,草民还有一事禀告。”
“你说。”
“我们从桃花岛返回时,偶然得知刘兼正派人在瀛洲岛上修宫殿。刘兼失败的消息想必还未传到岛上,岛上应该还有部分寻琛堂的人。岛上还有很多做工的普通老百姓,恳请皇上派人救他们出来。”
周恒业颔首道:“此事简单,你放心吧。”
将这两件事情告知周恒业后,钟原也如释重负,毕竟如今闻归负伤昏迷,若他不说,只怕事情又要搁置很久,更是给了刘兼麾下余孽卷土重来的机会。
此时已是丑时,众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也该各自散去休息了。
钟原问:“我能在这里一直守着清清吗?”
周恒业说:“自然是可以,只是你的伤……”
“我的伤无碍。”
周恒业还想说些什么,叶岚道:“好了皇上,您也累了,赶紧去歇息一会儿吧。”
周恒业只好作罢:“好吧。”
周恒业去了御书房等待赵炼之,西琳等人也出了宫,钟原就这么默默地守在齐若清床前。
翌日,周恒业时隔多年再一次上早朝,按照闻归多年来收集的名单,罢黜了所有左相党羽,株连九族,震慑朝野上下。又恢复了右相职位,赦免了一大批因与左相作对而被陷害入狱的无辜人士。再根据这些年间的情报与赵炼之给的名单,对一众忠臣予以重用,赵炼之也被提拔为三品重臣。一时间,朝堂格局大洗牌。
与此同时,他派出人马去解救瀛洲岛的平民百姓,以及清剿寻琛堂余孽,绝不让刘兼逆党再有任何可乘之机。
钟原在宫中守了一夜,见齐若清毫无转醒的迹象,只得无奈出了宫,他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做。
四合院中,丁十八被然空老君关在柴房里。只过了一夜,他还精神抖擞着,见到钟原来,他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让他把自己嘴里塞着的布团拿掉。
钟原并不理会他,直接掏出匕首,剜下了他大腿上的一块肉。
丁十八想惨叫,却不能,只能用力咬住口中的布团呜咽着。
钟原面无表情地看着丁十八腿上的鲜血涌出,喃喃道:“这样可不行。”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一盏茶的时间才回来,手中多了一个药瓶。
丁十八已经痛到精神有些恍惚,半睡半醒间,看到钟原将药瓶中的粉末抖在了他的腿上,随即腿上便传来了一阵剧痛。
钟原见血止住了,又望着满头大汗、面色苍白、蜷缩在地的丁十八,总算满意地笑了:“叶岛主的金疮药果真不同凡响。”
丁十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拼命挣扎着,钟原皱了皱眉,总算取走了他口中的布团。
他的声音充满了惊恐,甚至已经扭曲变形了:“钟原!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在为你疗伤啊。”钟原弯下腰看他,“然后再每天割下你一块肉,再为你疗伤,你说怎么样?”
丁十八大吼:“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钟原笑了笑:“杀了你?那太便宜你了。你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情,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说完这话,便重新堵住了丁十八的嘴,转身走了。
不远处,静虚师太和然空老君并肩而立,静虚师太担忧地问:“他这个样子没问题吧?”
然空老君深深叹息:“如今清清昏迷不醒,他若枯守在床前只怕更折磨,由他去吧。”
静虚师太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峨眉派被困的同门还在蜀州等着她们去救。
然空老君叮嘱道:“好,保重。”
在阿福的带领下,西琳一行救出了所有在武林大会上因不顺从刘兼而被他关押在聿怀寺的血刀门、少林寺、丐帮等正派武林人士。
至此,这场动乱总算彻底结束了。
可闻归和齐若清依然处于昏睡之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西琳与哈吾勒要重振血刀门回了雍州,度空随着少林寺的僧人回了荆州,杨玄一人独自去行走江湖,赵炼之秦如夫妇搬到了新府邸,盼盼和花花也暂时安顿在那里,阿元和阿宝等小男子汉顺利参了军,然空老君独自回了九龙山,叶岚也带着桃花岛的弟子们离开了。
热闹的四合院突然变得空空荡荡、寂静冷清,每个人的人生都开始继续往下走,只有闻归和齐若清,还停留在那一晚,叶晚娘与钟原整日整夜地各自守在他们床边,却丝毫不见转醒。
闻归的所有事宜都是叶晚娘一人照料,当初她不管不顾地留下来,众人这才发觉平日里这两人总是吵吵闹闹,可早在吵闹中萌生出了情愫,叶岚叹息一声,便也由她去了。
齐若清的外伤在钟原的照料下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内伤却始终见效甚微,哪怕有宫中如此多的灵丹妙药相助。
当初,叶岚所给的丹药只能护住他们的心脉,却无法让受损的部分再重新愈合,只能靠他们自身的力量,一点一点痊愈。
还好,总归会慢慢好起来的,日子久了,钟原的心也渐渐平静。
这日,正值中秋佳节,周恒业将钟原叫到西阁谈话。
原以为是皇上是嫌他们在永安殿叨扰太久了,这段时间,周恒业办公和休息都搬了别的宫殿,把永安殿完全留给了两位伤者。当初清清不能挪动,得了皇帝恩典,可如今清清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了,也是时候告辞出宫去了。
却不料皇上开口所问尽全是关于他的问题。
他正要行礼,周恒业赶紧扶起他,轻声问道:“不知钟少侠多大年纪?”
钟原有些诧异,还是老实答道:“正是而立之年。”
似乎这个答案很是令他满意,周恒业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问:“钟少侠是承州人吧?”
钟原脸上疑惑之色更甚:“是,皇上如何得知?”
周恒业踱步到窗边,抬头望天,有些感叹:“三十年了啊,一眨眼,朕与朕的儿子,分开竟有三十年了。”
他转过身,迎着钟原不解的眼神,认真而又严肃地说道:“钟原,你是朕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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