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民!”雪莲大声喊,“我家……”收到红焰疯狂捅胳膊肘递来的暗示,急忙改口,“我家姑娘额上分明是画上的花,花钿你懂不懂!”
“那就擦了!”
“对啊,擦!”
雪莲气的直冒火,红焰拉不住她:“你凭什么说这是……,这只是朵普通的花!”
“死鬼花就是死鬼花,这个蓝眼男人分明也是个妖孽!大家伙可好好看看,谁家的好人会长蓝眼睛?”
隐藏着的人又道,这次萧蕴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正是刚才欺负珠珠的几个男人之一,正混在人群里得意地笑。
珠珠明显也看见了,开口替萧蕴辩解:“你们不要乱说,你们知道他们是谁吗?这可是……”
嗓音几乎被淹没,话还未完,一块石子朝着萧蕴脑门直飞过来,疾速逼近,忽然一道阴影替她承受下来,尖利的石子带着风声打在珠珠头上,她发出一声低叫。
“生鬼花的可是妖孽!”那人又道,指指天边阴沉翻滚的暗色云层,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又变天了!怪不得昨夜天象突变!原来是预示有灾殃降临哦!”
萧蕴蓦地想到昨夜看到的流星,此时才想起来那流星不寻常,分明是比往日里的更大更亮,脱口道:“昨夜生了何事?”
没人理她,只有数双瞬间变了的眼瞳,散发着怨气。春夏秋冬摆开架势,崔寒烟眼眸冷下来,一同把不会武力的四人阻挡在身后。
看着这些躁动不安的子民们,萧蕴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心情,死鬼花的确是不怎么详,她也经历过,可花不详非她不详,她纵是公主,也是等价交换来的,没有占一点便宜。
天边之国有云曲,云曲人天生有蓝眼,虽遥远却也不是神话里的国度,彼此有往来,大晏人不可能不知道,如此荒谬的话都有人附和只能说他们分明就是想仗势欺人,需要一个借口围攻她,至于借口是什么,并不重要。
“我没事。”珠珠也顾不得头上的伤,把萧蕴更紧地护在身后,她总是这样子护着她,“她可是公主,大晏的公主殿下!你们睁眼好好看看!”
这朵花是她用命换的,求得是大晏能国泰民安,他们不懂就算了,怎么可以曲解?但珠珠没法说,此情景下,连公主身份他们都不服,更不会有人信她。
她拽着萧蕴的手想送她上车躲避,不知道是谁冲过来在车后推了一把,马车猛地往前移动,差点把萧蕴撞倒,幸好崔寒烟一把将两人一起拉开躲避冲撞,马车失控窜入人群,惨叫声瞬起。
崔寒烟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要失控,一只手轻按住崔寒烟的手背,低头看见是萧蕴的手,她冲他道:“不必动气,不要跟他们计较。”
“即便他们要伤害你?”崔寒烟紧紧盯着她的手,“听话,松开!”
萧蕴眨了眨眼,仍是固执地拽着他,不许他乱来:“都是百姓,他们只是害怕,你应该懂我的心情。”
下位者可睚眦必报,上位者却不可小肚鸡肠,否则何为上位者?
崔寒烟脸色凝重,紧绷的拳头却依了她,徐徐松开。他当然明白,只不过是不想让她受委屈,但若不听她的,她只怕会更委屈。
春夏秋冬无法,出不得手,只得一同跟着憋住气。
“小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可能生鬼花?再说公主在皇宫里,平白跑到这里做什么?骗人也不知道先调查调查!”又有人喊,“他们还想杀人,快抓起来报官,别让他们跑了!”
立刻有人捂着被撞伤的腰没命地嘶喊:“杀人了!救命啊!”
本就乱糟糟的街道如炉子上沸腾的开水,彻底咕嘟起来。
萧蕴侧头对雪莲耳语几句,交代完,身侧崔寒烟已全部听进耳中,他握住她的手,对上她的眼神,握的愈紧。
珠珠别开眼睛,去看眼前纷乱暴怒的人,挡开不怀好意投来的攻击,衣袖上染了大团污迹。
雪莲声嘶力竭:“都静静!我家姑娘说,愿意去府衙一查究竟,伤人非本心为之,也愿意赔偿,数倍!”特意强调最后两个字。
嘈乱稍平,去另一处。
陆狸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府衙大堂,入目便是一群人,咿咿呀呀哼哼唧唧的百姓们对面,是几个穿着华丽气度超然的老熟人。
雪莲当堂正对着质,萧蕴手指在珠珠头上抹药膏,察觉到来人,几人同时扭过头。
陆狸眼中,几张笑脸绽开,萧蕴淡淡地只是扫了他一眼便不再多看,崔寒烟轻出了一口气,看回萧蕴,珠珠跑出来,径直朝他奔过来,到跟前,陆狸才看见她脑门上顶着个肿包。
“怎么回事?”
“出了一点小麻烦。”珠珠只说,手指拉住陆狸的袖子,“阿狸哥哥,你快来!”
陆狸顺势抬起眼,朝立于最中央的人再次看过去,她没察觉,专注于看雪莲,雪莲正费劲吧啦地吵着架,高处审案子的官员揉着眉心。
耳中一字不落,陆狸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侧一阵风忽地划过,星辰已快步进到堂内,来给某人撑腰。
“公主殿下。”星辰无比恭敬,双手行礼,“将军来了!”
一时间,对面和外院跟随而来的百姓皆惊。
萧蕴“嗯”了一声,面上仍是没什么波动唤了他一声:“陆舅舅。”
陆狸同星辰一般,微微颔首,对萧蕴行礼:“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萧蕴道:“今日在街上马车失控伤了人,有劳陆将军帮忙安置一下百姓,莫让百姓们误会我大晏皇室不近人情。”摸了一下额间花,看向外边一群伸着脖子神色各异的人,又道:“至于此花,并非如传闻中那般不详,本公主身体康健,大晏朝国运昌隆,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朵花就夭折?岂不成了个笑话?”
萧蕴朝着高处的官员微微点了头,致意道:“还有一事,不知大晏法度可有这么一条,允许男子当街欺辱女子?本公主记得可没有,莫不是记错了?”
“这……不曾。”
衙差跟着附和:“公主殿下没记错……”
“那若有此事,该当何罪?”萧蕴又问书吏,书吏忙道,“杖责十棍,关押七天。”
“那么……”萧蕴手指向人群里,“此人当街聚众调戏女子,把他抓起来,本公主现在就要看到,国家法度不是一句空话,定要切实保护我朝百姓,不能因为女子比男子身弱就视若无睹……”
“否则……”视线落在头顶的匾额上,变了语调,像个娇蛮爱撒娇的小姑娘,乖软可怜,没有攻击力,可谁若真觉得她好欺,听不出其中深意,那便是中了招,分明满是威慑,“我父皇爱民如子,他会失望的!”
坐在高处的人抹汗,根本用不着他催人动手,群情激愤的百姓们已经调转矛头把人团团围住开始揍。
萧蕴转向珠珠,露出一丝浅笑,这才看向珠珠身边的陆狸,她处理好了这事,可以面对他了。
上次见他时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不欢而散,这次他总应该不会再不高兴了,只是萧蕴还是从陆狸脸上看不出一丁点她想看到的表情,只有一如既往的平淡,她看不出来这么久他想不想她。
陆狸也看着她,想问她为什么不跟他告别偷偷来此,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眸间冷漠驱散她一肚子想说的话,萧蕴只道:“将军可知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狸点头:“是一颗天外陨石,昨夜落在城郊,烧坏了几处民居。”
萧蕴转向高处:“陨石乃自然之事,非不详预示,只是闹出了事,朝廷不可不管。”高处官员连声称是,诺诺应下来。
萧蕴牵住崔寒烟的手:“该启程了,云曲那边想必已等了很久了!”两人一起往外面走,身后跟着雪莲红焰春夏秋冬,人群立刻分开一条路。
她带人离开。
本应该松一口气,陆狸却浑然不似方才般云淡风轻,他暗暗握住拳,直到拳头上覆上一层温热,是珠珠,用手心包裹住他的手。
“阿狸哥哥,我们去找她,我也有很多话跟她说!”她说。
对于两人的到来,萧蕴毫不意外。客栈大堂里不方便吵架,崔寒烟挑了一处茶楼厢房,腾出地方让舅甥二人好好辩个理。
陆狸一身玄黑,分明就是来找事的,坐在桌边像阴沉乌云,没什么好脸色。
“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萧蕴对珠珠说,转向陆狸,皱了皱鼻子,“小气鬼!”
“小气?你不小气?你大方!”陆狸抱着手臂,凉凉吐出一句,“你打算就这么过去,堂堂大晏公主也不嫌寒碜!”上赶着给人当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他怎么能允许?她愿意他也不愿意!
“不是的,皇上准备了很多礼,只是还没……”雪莲着急解释,被红焰一把拉走,屋中一时只剩下桌边四人。
“是又如何?关你何事?”萧蕴冷哼了一声,“我去了那边就不会再回来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不用陆将军多管!”
崔寒烟和珠珠插不上嘴,坐在一边静默饮茶。
“你!!!”陆狸气急,崔寒烟在场,又无话可说。
此前同她明确说过会随她返回大晏,崔寒烟心知肚明,萧蕴就是在故意挑衅陆狸,决定先离场,让她玩儿,还想把珠珠也一同拖走,珠珠不肯。
“万一又动手呢!阿狸哥哥发怒很吓人的!”她压低嗓音,“我不!”
崔寒烟无奈,只得站起身,手臂揽住萧蕴的腰:“将军担心公主,我可以许下承诺,有我在,公主殿下不会受任何委屈!”
萧蕴任他亲昵,看得出来夫妻关系的确很好。可越是如此,越是让人不放心。陷在爱情里的人,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没有理智可言。
她居然要永远留在那里!抛弃繁华大晏,抛弃一切,去遥远的天边!疯了不成!
陆狸磨牙。
“你上下嘴唇一碰,说便说了,到了你家如何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若真欺负公主,将军也看不见啊,怎么能信你?”珠珠说,满脸质疑。
崔寒烟无言以对:“不……”
“我信他。”萧蕴说,她转头看向崔寒烟,又道,“他什么样我自然清楚,小猪猪不必为公主担心!”
珠珠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陆狸不再纠缠,坐下喝茶:“稍事歇息,一起走!”
“我不想跟你走!”萧蕴抗拒,耳边猛地一声巨大声响,吓得心脏颤了一下,是陆狸阴着脸把茶杯摔在桌上,水洒出来流下桌子,滴滴答答。
萧蕴心里怂,面上仍是不服气,不敢吭声,撅着嘴生闷气,就是不服。
“再说一个字!”陆狸拿起翻倒的茶杯,语气轻,手上的力气却像是要把茶杯捏碎。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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