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箭阵杀机

素是然发现自己难以逃脱。

当然,在一开始他尚且对这个意图作了些许遮掩。在楚人修话落不久,他便敏锐判断出了妫越州她们二人之间隐约不似寻常的关系,便转了下眼珠,狠狠一笑,道:“想不到啊楚人修,你竟转头投靠了她!不知楚伯父得知以后,会是何等痛心疾首!”

楚人修皱眉,却扬声反驳道:“我父亲是一时被你蒙骗!还不快将册子还来!”

素是然笑道:“楚伯父与我等共为江湖正道,行侠好义、救人危困,不仅愿慷慨解囊为我父置办衣冠冢,更是为我求医问药不辞花费——哪怕是血阴丸这等珍罕奇药也能寻来,竟遭你如此质疑,岂不可笑?!”

楚人修闻言呼吸一紧,她瞪着对面素是然阴晴不定的面孔,喝道:“甚么‘血阴丸’!”

见她如此惊怒,素是然只有心中暗喜,他说这番话的目的自然是要挑拨离间——这楚家父慈子孝,倘若楚柞守正不回,他儿子楚人修在邪道面前自然也立场堪忧。因此,他便故意无视妫越州那侧的沉沉压力,只对楚人修缓声解释道:“当然是曾经‘鬼医’留下的方子,需找齐九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童,取其心头血为药引熬炼而成……”

“这不可能!”楚人修大喊道,“我父亲刚正不阿,岂会采用此等怪佞邪方,又怎会害人性命,你——”

她这般说着,心头却隐隐不安,脑中已回想起方才见到素是然疯癫不清的情况。血衣丸自来便被认定为邪方,除了法子邪厉狠毒,便是因为它虽对习武之人的内伤犹显奇效、几乎能起死回生,却也能渐渐毒入神志,致使走火入魔。因此自鬼医死后,这方子便近乎失传。便是他在时,除非是到了生死一线之时,否则也不敢轻易使用。

她怒火盈胸,可在与妫越州侧眸望来的目光相触时却陡然哑声。楚人修也不知自己在解释些甚么,只是下意识喃喃道:“不会……”

妫越州眯起眼睛,下一刻却已闪身到数丈之外飞起一脚将趁机遁逃的素是然截了回来。素是然自地面打了个滚翻身而起,险些便划到那深谷树边。他不由暗恨妫越州反应奇快,却也警惕对她似乎有所留手。可意图既然暴露,便少不得一场恶战!

“修儿!”

何怀秀到时,楚人修还呆呆伫立原地,目光虚虚落在深谷一侧那难辨身形的对战之中。何怀秀心急不已,又唤了一声,将手搭在她肩上时才得了回应。

“妈?!你怎来了?”

何怀秀捏了捏她的小臂,道:“你无需管,快去你房里好生休息一会儿!这里的事情……只交给妈妈,不必急着去见你爹爹。”

“妈!”楚人修反手拉着她的胳膊,急声问道,“我爹当真为了素是然去取了血阴丸的方子?”

何怀秀大惊失色,急声问道:“甚么?!这怎么可能!这话你听谁说的?!”

楚人修张口,还未讲话,便听得“咚”一声震响,转身去看,便见素是然也摔在了方才的那棵大树之上。他一手按着胸口,唇角已溢出鲜血,瞧着情况不妙。

何怀秀当即将女儿向身后一扯,持枪便上前攻去。素是然有人来助,惊险躲过那向腰腹踢来的一脚,见那树干下方霎时间便破了碗大的裂口,心中又是一恨。妫越州收回脚,瞧见那同时闪退护在素是然的一柄银枪,面上浮现了混杂着嘲讽的怒意。

“何怀秀,”她慢声道,“你是决意如此了?”

何怀秀低眸,叹了口气,方道:“妫……越州,我本无意……我早已言明——决不能放任有人在铸剑山庄无故行凶杀人。”

妫越州嗤笑一声,道:“无故?你怎么不问问你身后护着的那个东西,在你丈夫的助力下害了多少性命去?”

何怀秀全身一震,不免联想到方才女儿的询问,她握着灵蛇枪的手紧了又紧,却道:“不会!我夫君侠肝义胆、惜老怜贫,正为此才救助了素少侠,又岂会暗地害人性命?也正因此,咱们正邪不两立……”

妫越州盯着她道:“好,好!好个楚夫人!是我想岔了,甚么‘名动江湖’‘一代英雌’,原来能将孩子以女代男养个十几年,却终究还是为了男人的‘传宗接代’!”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视线便化落在了那震颤的灵蛇枪之上。

“你要拦我,”妫越州道,“那尽管试试。”

“——妈!!!”

楚人修见母亲竟当真与妫越州对上,简直肝胆俱摧,可偏偏无能为力。见母亲在妫越州的攻势之下竟能同素是然合力挡住,一时不致落败,则又令她颇为惊诧。她看得胆战心惊,一时便没能注意身后再度传来的脚步声。

“修儿!你还在此处作甚!”

这声音是楚柞,他身后尚跟着手持兵刃的一批弟子,想来是不能放心便带人前来查看。见儿子不作答,他也拧眉向不远处望了一眼,道:“夫人这是怎的——唉!我分明交代好了她!”

楚人修分神听到了这一句,忙问:“爹你交代甚么?”

楚柞却不再回答,他见三人已经战至谷边,妫越州已然占据优势,何怀秀左支右绌已被压得无从还手,素是然想趁机溜走亦被打得吐血连连。连他自己如今仍肺腑隐隐作痛。

然而,如今这事恐怕还非他做不可。

妫越州左手捉住后退不得的灵蛇枪,右手不知何时已拈来那老叔被震下的一片枯叶,旋即叶发枪随,直奔那本欲遁走的素是然而去。

何怀秀便也眼睁睁瞧着自己持枪向素是然胸口刺去,她急中生智忙以另一只手将那枪杆上击,纵然只是歪斜些许,却也给了对面生机。

素是然有生生不息天魔功护体,可他旧伤还未完全愈合,面对任何来招都难免谨而慎之,不敢如当初一般全力相博,也正因此才愈发落了下风。须知妫越州虽然武功高强,可一半内力被封去,素是然纵然负伤可却能运行充沛内力,这股内力在这段时间的通行调养之下已与他的身躯愈发切合——远非当日在素家庄时可比。若他敢使出全力,又有何怀秀在旁相助,逃出生天是大有可能。

眼下叶至枪来,在求生**之下他终于爆发潜能,本来跌落在地的他骤然以掌斜击地面,自原地跳开之时险而又险避开了双重杀机,在空中留下了几缕被叶片割落的发丝。

妫越州冷眼瞧着他堪堪停在谷边,霎时间便已雷霆一掌拍去。素是然再度惊险避过,妫越州则不知为何,却向那谷中望了一眼。何怀秀再度上前。妫越州以一敌二,余光里却瞟见楚柞悄悄由几名弟子随行来到了近前。

她劈开何怀秀与素是然的一记连招,转而直向楚柞而去。那些弟子兴许也起到了些许阻拦作用但显然不多,因为在楚柞一脸凛然拍向那树一侧之时,妫越州的掌风已经逼近了他的面上。

楚人修双眸大睁,连声喊道:“妫大侠!妫大侠且慢!!爹!!!”

正在此时,一闪寒光却倏地越过她而去,直向妫越州挥出的那一掌而来。这一剑一气呵成、锐不可当,果真进步颇大。妫越州收掌后退,还未将不辨喜怒的视线落到实处,却突然听得“咻”“咻”“咻”一阵异响。

原来楚柞已趁机将手按在树上,这树干霎时间“脱皮换骨”,在被踢出的凹洞上方,竟露出树下一片密集的箭阵来,闪着森森寒光。这箭阵再催动的当刻便斜发出两侧利箭,率先隔断去路,随后才是正中的大片万箭齐发!妫越州在那箭阵所逼之下,闪身后退,双脚已踩在谷崖边缘——

她一脚先后踢向那两侧密集袭来的箭阵,几个后退便借势在高高向空中跃起,避开那中央的利箭寒芒。紧接着便如燕子一般落在那中央箭阵之上,飞渡向前。那厢楚柞却也眼疾手快,一下又将那箭阵关闭,那如利箭织就的“渡桥”猛然坍塌断裂。妫越州脚踩的最后一截箭羽失重坠下,它的位置离树边却也有好一段距离。一切发生不过在瞬息之间,惊险之余,旁观者难免心惊肉跳。妫越州最后一渡,身影已在旁人的眼中越来越分明,却在空中陡如飞鹰折翼,还未到岸便直直坠入了那深谷之中。

妫越州: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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