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让她帮你调理大姨妈

回去的路上有一个大上坡,桑绿趴在乐清的背上,没有一丝倾倒的感觉。

与坐在姜央肩膀上的感觉很不一样,姐姐的背结实平稳,充满安全感。她第一次生出了与视同长辈的姐姐沟通的**。“姐,你怎么知道中秋可以吃两头乌?”

乐清佝偻的背又压低了一些,走了许久说话也不见大声喘气。“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想买她的猪?”

“我…”

乐清的声音很有蛊惑力,一下子煽出这个年轻女孩心底的犹豫和迷茫。“桑桑,在这个家里,只有我有能力帮你。”

只有我能帮你……

已经多久没听到类似的话了。

桑绿眸子泛酸,她看不见清姐的表情,却毫不怀疑她的话。“我想进山…”

“因为你的博士课题?”

“一部分原因。姐,我现在很迷茫,教授说我的心思已经不在音乐上了,我自己也感觉进入了瓶颈期。你知道的,我当初就没想学音乐,是我妈强行改了我的志愿。”

桑绿目光沉沉。“当时你们不仅没有责备她,反而站在她那边,说我很有天赋,不干这行就浪费了。可是清姐,我一点也不快乐,我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们不能这么残忍,硬生生剥夺我的理想。”

乐清目光戚戚。“桑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按照你自己的意愿走,未必会有好结果。你喜欢的东西只能当**好,或许这样会更好一些。”

桑绿听出表姐的情绪波动,嘴边勾起得逞的笑,言语依然低落伤感。 “我需要喘口气,和我妈离得远一点,这些年…实在太累了,姐,当年的事都过去了……这次,你能帮我吗?”

走在坡上,乐清的背低了,语气也低了。“当然,这次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两姐妹轻声咬耳朵,互诉衷肠,不久就到了家。

乐清把桑绿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出门招呼。“姜小姐,这边请。”

姜央将三轮车停在院子里,下了车,在车轮前上锁,锁头生锈,钥匙好一阵拔不出来。

乐清嘴角抽动,这么破的车,回收站都嫌占地方。“姜小姐,我家院子有装监控,没人敢来偷的。”

姜央充耳不闻,继续拔钥匙。

“要是被偷了,我赔你一辆全新的。”

姜央不再捣鼓钥匙,两手一掰,咔嚓一声,锁头和锁扣分离。

她起身朝乐清礼貌点头,大步走进客厅。

乐清看着大咧咧敞在车轮前的锁,不收起来也不掩饰,像是明晃晃的告诉小偷:零元购,赶紧的。

三轮车晃了晃,两头乌也跳下后座,朝乐清点了点头,昂首挺胸走进客厅。

乐清惊奇,这么通人性的猪,倒真舍不得吃了。

“哇啊,好可爱的猪宝宝。”

云落埋头做题,听到楼下的响动,笔一扔就跑下来凑热闹,看见长相奇特的猪,两眼放光。

姜央纠正她。“这是成年猪。”

云落闻声看向站在桑姐旁边的姜央,入眼就是一股蓬勃茁壮的气息,像是一株开在悬崖缝隙中的野草,突破了极致的生理枷锁。

好健康的模样啊。

和那头猪一样,一眼望去,便是族群中的佼佼者。

云落好奇。“这是你养的猪吗?”

姜央眉尾上翘,颇为骄傲。“当然。”

两头乌也拱着脑袋。“咕噜咕噜——”

云落越看越喜欢,绕过茶几,手指点了几下猪脑袋,瞥见姜央身后标志性的苗刀。

这不就是那个女巫!

云落余光与桑绿对视,眼角一跳一跳的。

姐,你真厉害,直接把人带到家里来了。

桑绿没理表妹抽筋似的面部表情。“姜小姐,请坐。”

姜央取下苗刀,放在大腿上,端正坐下。

桑绿招呼云落替姜央倒茶。“姜小姐,你随意。”

姜央完全没有初到人家的拘束,取出刚刚乐清给的钱,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一张张数。“一、二、三……”

两头乌扭着屁股走到她旁边,黑得发亮的尾巴来回摇摆,每甩一次对应姜央数的一个数字,越数越雀跃。

桑绿顿觉不可思议,可想想姜央的神秘,又不觉得奇怪了,只是对进山一事更加期待。再看两头乌的模样,暗笑着,真是被卖了还帮忙数钱。

“一共20张,还差60张。”

云落瞳孔放大,还差60张?!猪猪虽然可爱,但是总是要吃的啊。“这么贵!姐,菜市场的猪才十四一斤?”

桑绿无心解释,摸出手机。“我转账给你吧。”

姜央拒绝,“我要纸钱。”

一句话噎住了桑绿,在这个网络支付如此发达的时代,谁会没事揣六千现金在身上。

“给,刚刚取的。”一摞绑好的现金放在茶几上。

桑绿抬眼看去,愣住。 “妈…”

“别看我,顺子向我借的,这猪买下来也跟你没关系。”云浮冷硬道。“你好好练琴才是最要紧的。”

桑绿难以置信地看着乐清,她与母亲抗争了十几年也没能得到对方的松口,就连姥姥的话也不管用,清姐前脚答应帮忙,后脚就搞定了她妈?

“小姨辛苦了,回头还你。”

乐清拾起现金,递给姜央。“姜小姐,除了买你的猪,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妹妹对九黎习俗很感兴趣,尤其是焚巾曲,如果可以,请你带她进山深刻感受一下,期间劳烦的费用,也会补贴给你。”

姜央笨拙地一张张数钱,听到对方的要求,迷茫了一会。“你们是外人。”

“阿札,我们是一宗,我丈夫的黎姓是拓。”老太太手上端了一个托盘,放在茶几上,托盘里是几碗乌漆麻黑的饮品,她挑了一碗给姜央,帮孙女说好话。“说不定和你阿玛也是同辈的兄弟姐妹呢,不算外人的。”

同一宗?

桑绿惊诧,姥爷也是九黎人?为什么从没听姥姥说起过?

云落把饮品一碗一碗地分了,每人手里都有一碗,姜央也不例外。“姜姐姐喝茶。我姥爷和姜姐姐是同一宗,我姐也算半个九黎人嘛,就带她进山吧~”

桑绿看向周围的亲人,集体围坐在自己身边,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高考被改志愿那天。

不同的是,当年她们全部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姜央垂眸看着那杯饮品,又看向集体饮茶的众人,视线又收回到手里的钱,一手是数完的,一手是未数的,她沉思片刻,两叠钱摞成一叠,又开始重新一张张的数。

桑绿:……

一屋子的人都在等姜央的态度,没人再出声打断她数钱。

哒哒——

姜央数完了钱,在茶几上扽齐,又用扎带捆好,放进对襟衣的内包。

乐清见她确实数完了,开口道,“姜小姐?”

姜央视线扫视了周围一圈人,忽然长臂一挥,手指指在墙角。“我要那个。”

所有人的脑袋齐齐朝屋角转去。

是一小山堆的书本试卷,最上面的那本,法考精讲刑法。

老太太小声抱怨。“云落,你的东西怎么乱放。”

云落飞快跑到角落将资料拿过来,送到姜央面前。“这个?”

姜央搓了搓手,指尖抿住书本一角翻开,入目是一张打满对勾的试题卷。“你做的?”

云落似乎从那双冷淡的眼睛里看到点点星光。“不不不,这是桑姐做的,她可厉害了。”

姜央摊开试卷,面向桑绿。“你很懂法。”

似乎是问句,却很笃定。

那满面的红勾让桑绿有些不好意思,这些题目七分简单三分运气,哪里当得上懂法二字,但不妨碍她借此谈条件。“是的,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进山的事情了吗?”

似乎是问句,却很笃定。

姜央终于正眼瞧了她。

一袭黑裙裹身,右脚脚踝翘起,撩得裙摆一起一伏,右手倚在红木沙发的把手上,腰背前倾,坐姿并不端正,周身却四溢矜贵的优雅。

是姜央从没见过的女孩的模样。

这样的女孩进山,很容易死吧。

姜央表情凝重了些。“进山就要守山里的规矩。”

桑绿眉眼一弯,巧笑嫣然。“当然。”

天色已晚,姜央留宿一晚,与桑绿家人约定明天一早启程,两头乌当晚就被乐清带走。

“姐,你说那女巫为啥要本刑法?她也要考法考吗?”云落趴在桑绿的床上,鸠占鹊巢,反正明晚她就可以一个人独占这间房了。

“哎——竞争力好大啊。”

桑绿蹲在柜子前收拾行李箱,随口敷衍。“不知道,能进山就好。对了,你知道姥爷也是九黎人吗?为什么从没听姥姥起过?”

“哎呀,你还真信姥姥的鬼话。”

云落解释道,“九十年代的那会,江淮市和左阳市南部都属于南直省,就隔了一座巫山而已,后来左阳全市,连同巫山脚下的一部分九黎人,一并归入之江省,两个省的行政治理千差万别,慢慢就疏远了。要不是后来重新建房子,宅基地分到了这里,咱们可能都碰不到这女巫。”

桑绿塞进许多瓶防晒霜。“怎么说?”

“咱们村是两个村合并的,靠近巫山这一侧有个几十户人口,都是当年分出来的九黎人,就像老刀他们家,可能村里一开始也是想着缓和民族关系,分宅基地的时候特意打乱了,所以姥姥本来住在村头,现在又分到了村尾。”

云落觉得好笑。“什么跟人家同一宗,姥爷是个汉族人,户口本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姥姥为了让你进山,真是什么瞎话都敢编。”

“并村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会在德国,十几年不回国,村里早就大变样了。”

云落在床上滚了一个轱辘。“说到底还是之江省发展得太快,那女巫看起来跟原始人似的,连手机都没有。”

“哪有这么夸张,人家有自己的风俗习惯。”桑绿合上箱子,想了想,又塞了不少常用药进去,前前后后检查一遍,才放心躺到床上。

“那都是啥风俗啊,什么祭祀,什么杀猪,都是封建糟粕……”

云落沉浸在法考竞争力大的焦虑中无法自拔,而带来焦虑的对象,姜央,成了她吐槽的源头。

桑绿明早还要赶路,戴了降噪耳机隔绝表妹噪音,自行睡去了。

半梦半醒间,耳机被人撩开。

“姐,我觉得有一点她比我们强。”

桑绿睡得迷糊。“…什么?”

“嗯…她看上去大姨妈就很准时,你不如让她帮你调理一下。”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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