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请上楼上雅间,”勤王一看就是经常光顾这里的,一进门就有眼睛尖的看到了他,引着他往二楼走。
就在此时,一阵喧哗簇拥着一个胡姬走上二楼的雅间,那胡姬犹抱琵琶半遮面,墨青的粉黛妩媚勾人,露出不同于汉人的雪白手腕,每走一步都有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深邃的眼睛闪着墨绿的光,犹如误入凡世的山涧妖灵,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薄纱丝绸散发出屡屡异香,迷人心魄。
不少男客的眼睛里都露出了欣赏或是贪婪的神色,但见她缓缓的上了二楼后,又纷纷的收回目光,继而交谈起来,杨春楼里每隔几日就会有宾客召唤胡姬,他们这些在一楼的人也能一饱眼福,只是很少有人能见到胡姬面纱下的真容,但就是隔着面纱,也够他们在好友面前吹嘘一阵了。
李璇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紧紧的盯着胡姬进了另一间雅室,才缓缓的收回目光。
“哥,这是?”
“胡姬啊,一百两一个时辰,怎么你想?”勤王兴趣缺缺,抬了一下眼皮,见李璇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的光,他挥挥手,“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个舶来品,过两天听说有新人,到时候哥带你来捧场。”
酒足饭饱,天色渐沉,勤王以百杯浊酒下肚,说话时舌头已经有些打不弯来。
“老九啊,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明个哥还得上朝,咱们该回去了。”
李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摇摇晃晃的跟在他的身后,酒意上头,脸色涨得通红,一看就是不能喝酒的样子,还非要硬抗。
“哥,你答应我的,下次来这里一定要带我啊,胡姬的眼睛可真好看,我,呕……”她趴在一旁的柱子边,狼狈不已,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以为浊酒能有什么劲儿,也低估了李炎的酒量,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千杯不醉的。此时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不行,李璇忍住头晕,但心里还惦记着白天的事,只能硬撑着。
见李炎脚步匆匆,她也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了,伸手就抱着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拖的他寸步难行。
“哥,我,我心里苦,也只有你,从来都不嫌弃我,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就是个废物,可是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每天都这样如同废物一般的活着,我难受啊,可是没有人理解我。我还,”她打一个酒嗝,鼻涕眼泪用手掌一抹,尽数抹到李炎的衣衫上。“我难受啊,肚子里老是往上面涌,呕……”
李炎面色铁青,看着紧扒着他不放的李璇,眼睛里的厌恶和忍不住的杀意显露,但又生生的忍下去。
一滩呕吐物落在他一尘不染的褐色鹿皮长靴上,让他再也忍不下去,一把将缠着他的人扔到一边,酸臭的味道将他包围,只留下护卫独自对付难缠的李璇。
见李炎急匆匆离去,李璇此刻的心中有些遗憾,她的演技还没有完全的释放,对方就落荒而逃,但此时的难受是真真实实的,她真的难受的天旋地转,差点忘记自己是谁。
好在理智还在,脑瓜子此时还没有彻底的迷糊,但酒意上头,她是真的委屈了起来,蹲坐在地上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浑身上下每一处干净的地方,鬼哭狼嚎的唱着自己都听不下去的曲调。任凭侍卫怎么谎骗就是不肯上马车,最后看到侍卫的脸色铁青,忍不住要对她下手的时候,她才委屈屈的爬上马车,迷迷糊糊的回到了宫中。
半睡半醒时,系统的声音传来,她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宿主,快醒醒,快去阻止勤王。”
系统一般不会出声,基本上也不和她交谈,除了必要的事情,从来不会主动和她说话,看来,她的猜测没有出错,陈玉的确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才会让系统这么紧张他的安危。
她本是生活在现代的人,三岁时被确诊了白血病,父母为了救她,又生了弟弟,自从她有记忆起,就是整天的检查,化验,再有就是永远都输不完的吊瓶。
她一直沉醉在自己的悲伤中,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六岁的时候,弟弟出生,她曾无数次羡慕弟弟健康的身体,对于父母极力挽救她的生命,她也无法反抗,可是,她忘记了,弟弟才是那个最可怜的孩子,他为了救自己而出生,从一出生就对他太不公平了。
每次坐在轮椅上被母亲推着出门遛弯,而年幼的弟弟总是默默的跟随在轮椅的后面,弱小又可怜,可母亲的眼中似乎只有她的存在。这样的关系一直到她二十岁的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几次手术,她不怕死亡,甚至想要极力的解脱。
所有的人都不理解自己,唯有弟弟,他每次都会在病房的外面,隔着玻璃看向自己,他在母亲这么多年有意的灌输下,硬撑着自己弱小的肩膀,一次一次的捐献自己的血液和骨髓,懂事的让她心疼,她不是没有试过悄无声息的离去,可每次都会被母亲发现,渐渐的她任命了。她已经听到了死神对她的召唤,她知道自己已经离他不远了。
母亲的爱,让她不能呼吸,似乎她活着的每一秒都在燃烧她的快乐,燃烧弟弟的健康,他本该是一个快乐的,健壮的大男孩,可是因为自己,这些年来,对他来说也是没有尽头的折磨。
生日的那一天,弟弟推着轮椅带着她出去,十四岁的弟弟瘦弱却有使不完的力气,他们在阳光下极尽全力的呼吸,逃脱了病房的束缚,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在阳光下离开,离开这个给了她无数爱的世界,她尝试着活下去,可是太痛苦了,那天早晨,她大口大口的呕吐鲜血时,她就知道了死神依旧不肯放过她。
可是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了,一辆失去控制的卡车冲着他们姐弟两人冲来的时候,她后悔了。
躺在血泊中的弟弟依旧艰难的爬向自己,想要保护自己,因为妈妈从他一出生就告诉他,他要竭尽全力的保护姐姐。
母亲的爱太过畸形,压的她不能呼吸,她可怜自己的命运的同时,更加的心痛弟弟,他不该是这样的。
到现在她还记得弟弟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坨,哼哼唧唧的能将人的心都融化了。可是就是这样小小的一坨,却在以后的日子里,反复的承受着不该他承受的一切。仿佛脐带血只是一个开始,从一出生,他就注定了要为自己而活,年幼时的她不懂得为什么健康的弟弟总是也要住院,大了才知道,原来都是自己的错。
她本就该死去,可是弟弟却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在她滔天的怨意下,系统找来了,那时的她犹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哪怕有一丝的机会,都不想放弃。
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弟弟活下去。她本就是该死的人,无论怎样,她都要让弟弟活下去,他还那么小,因为她,还从未真正的享受过这个世界的美好,没有真正的享受过父母的关爱。如果不是她,他本可以活得更好,是她亏欠了他。
她不怕死亡,哪怕是魂飞魄散,可是她怕那个至死都在保护自己的弟弟,就这样离开世界。
脑子里浑浑噩噩,她马车的颠簸让她又差点呕出来,顾不得身体的难受,她趁侍卫不注意,猛地劈向他的后颈,见侍卫歪到她把侍卫拖进马车里,架马狂奔。
“殿下,”在屋外喊了一声,见屋子里没有回应,又提高了声音,“殿下,朝圣馆失火了,殿下,”下人猛地跪在地上,颤抖的喊道。
等了一会儿,就这一会的功夫,在下人的看来却是如同一月一年。
门,终于被推开,勤王李炎慢悠悠的走出来,脸色阴沉,看着地上颤抖的下人,欲发怒却又忍了下来。
只说了一句,“看好这里,谁都不能靠近,”就脚步匆匆的离开。
等他到了的时候,已经有金吾卫在组织救火,只是今晚的风也来的邪门,呼啸着通红的火苗在半空中飞舞,眼看着就要将朝圣馆吞噬殆尽,映的半边天都火红起来,通天的火苗将天空照的亮如白昼,映的勤王李炎的眼睛更加的阴郁。
他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看着已经快要救不回来的朝圣馆,突然大笑了起来。
金吾卫的统领显然已经有些慌了神,明日番邦就要来朝,朝圣馆却在今日失火,要是陛下发怒,谁都承受不了后果。
有胆大的人抬头看一眼已经恢复正常的勤王,却立马低下头,拿刀的手微微颤抖。
好在朝圣馆的四周建了防火墙,不至于烧到民宅,可是朝圣馆却是救不回来了。这是他们的失职,也是勤王的失职,因为接待使臣的就是勤王,现在他只能祈祷勤王能留他一条命就行。
躲在暗处的李璇见勤王急匆匆了离开了别院,立马随着他离开的位置开始寻找。
心里只盼望自己没有去的太晚,系统只说白钺清的存在关乎她的任务是否能够完成,却没有说他死了会如何,可她一丝半点都不敢赌注。
她赌不起。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