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听到在问钱不钱的，何曼容连连摆手。

“这，这就家里孩子们想吃，我们自己闹着玩的，随便弄了下，哪儿能卖钱了呀，不是说笑了么！”

“瞧着挺像那么回事啊，我看镇上卖的也是这样的。”先拿了烟拆开，还没点上的一位叔，听到后头的小子在问东问西的，寻新鲜了，他转身来看了看，笑道，“你家反正是开小卖店了，可以试试的。”

“张叔，您来端一碗吧！”

何曼容见盆里的冰粉有不少了，她手上的动作便没停，都是乡里乡亲经常来自家买东西，照顾她的生意，她也不抠门。

“诶，这么好呢！”好些年没吃过冰粉了，张叔听到何曼容的话，停住了往外走的脚步，转过身来，有点犹豫，摸了摸手上的烟，再瞧外头大热天的，他才把香烟夹在了耳朵上，笑着接了过来，“到你家买包烟，还带送冰粉的，不怕亏本啊？”

“瞧您说，一碗冰粉能值多少了？”

何曼容继续舀冰粉，有福妹和陶舒宛帮忙打料，她看自家临时弄来的一个小摊，是挺像样的了，笑了下，又忙招呼小李来吃。

“来了来了，那谢谢姐了呀，姐啊，你可真大方！”

小李是个二十多岁小伙儿，平日买菜有点闲钱也爱买些吃的，只是去镇上的时候，瞧见冰粉凉虾什么的到底是没舍得买了，没想到今天竟在村里能免费吃上了一碗，喜得来对着忙活的何曼容、福妹和陶舒宛，张口就是不要钱的好话了，逗得几人好笑不已。

“妈！妈！”

“搞快点，我们家生意来了！”

里头几人刚聊上，从外头传来了陶舒宁兴奋的喊声，随即，又是一阵小孩儿的疯叫——

“吃冰粉咯！”

“我也要我也要！”

“吃冰粉了冰粉了！”

“……”

福妹和陶舒宛听到动静，赶紧是放下手里的小勺子，回身往门口望去，就看到几个和陶舒宁玩得好的萝卜头，齐刷刷的盯着里面桌子的冰粉了。

那直勾勾的眼神，似乎是瞧见了什么美味一样，其实啊，他们来买雪糕的时候，也是这神情，看得人好笑。

“咋啦？”

何曼容刚给剩下的冰粉盖上纱布，听到陶舒宁一惊一乍的跑回来，以为出了啥事，抬头看到她店门口是挤了一堆小孩儿过来，直觉得眼晕。

好在他们一个个的还算是有规矩了，没直接冲进来，小孩儿们就守在门口捂着小嘴巴偷偷和陶舒宁说两句小话，过会儿呢，又探头来看了眼里面，然后齐齐开始傻笑，最后，不断回头张望了路上，好像在等人。

“嗨呀，几个娃娃啊，一听到有吃的，跑得风快！”

“等到等到，你们等我一下！”

“曼容啊，你们这个冰粉咋卖的哦？”

“我拿了个大盆盆，准备端回去吃了，够不够卖的？”

几位婶子一来自带碗盆，那架势，可以说是相当的强悍了，好像遇到集市上的大甩卖似的，齐齐涌进小卖店来，瞬间让人感觉地方都不够站了，更是让人搞不清楚眼前什么状况的，咋还带上家当了呢？

完全不给何曼容一点反应的时间了，福妹和陶舒宛对视一眼，也摸不清咋回事，她们自己咋都不知道，这边啥时候说要卖冰粉了啊？

而小孩儿们看到陶舒宁他妈妈都不接碗盆，没给他们舀冰粉了，当下就着急了起来，直嚷嚷要买大份的，回头还喊自个老妈来付钱了。

“这——”

何曼容见眼下的情况，真是有点左右为难了，前头刚免费给人尝了尝，后脚这又是端着盆来的，那桌上的冰粉怕是不太够分的。

“妈，我刚去杨婆婆端冰粉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婆婆给大家尝了一口，我，我就说是我们家做的。”

陶舒宁看到自家老妈没说话的愣住了，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大喇叭的行为，好像是有点闯祸了，又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

“然，然后，我就带他们都过来了。”

“……”

冷场的一瞬，风风火火进来的一众人，立刻是回神过来了，原来人家小卖部，这是还开始没做冰粉的生意了啊？

“那，这样吧，我看下外面一共有几个娃娃头，咱一人拿碗分点，应该是够的。”

何曼容听到这乌龙事，无奈的摇了摇头，怕是杨婆婆也以为她要再做点小生意，好心帮着她宣传了，才一下子来了那么些个大人的。

村里都知道杨婆婆的手艺好，会不少种吃食小零嘴的做法，夏天这些简单的冰粉凉虾更是不在话下的，不过是近两年老人家岁数上来了，没怎么再折腾教村里的小年轻了。

何曼容也是昨天专门跑过去麻烦了一下，才从杨婆婆那里学会的。

笑着抬手数了几个小孩儿，看剩下的冰粉差不多还够的，何曼容叫福妹和陶舒宛去把大伙儿的碗盆接过来，又重新解开纱布拿起勺子，顺便再给几个老姐姐解释了下。

本来，只是自己家里做来吃的，没想着要卖了，但既然孩子们想吃，她给大伙儿打点来尝个鲜，因为没做太多的，将就点了。

“别别别，你那糖啊芝麻山楂冬瓜糖，还有西瓜了，哪样不要钱的？”

其中一位眼尖的婶子，扫了眼桌子的东西，就知道陶老三家的冰粉做的实在，可几人没打听清楚的跑过来，这带碗带盆的样子，有够害臊的，只是人要脸树要皮的，怎么说是不能随便占人便宜了，拉住何曼容的手没让她动的。

刚拒绝完了后，一转头瞧见小孩儿们那巴巴的小眼神，李婶子忽然又是心软了，回过来看着何曼容，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最后是豁出去了老脸跟她打商量了。

“曼容啊，今天是不凑巧了，让几个嘴馋的娃瞧见了，姐啊今天也厚脸皮的跟你要一碗冰粉，不过你放心，咱是不能让你真亏本的，就照镇上的价钱买。”

说着，李婶子把自己原本就捏在手上的小票钱放在了桌上。

剩下的几个婶子有样学样，来都来了，没得答应了孩子的事又不算数，回去了也是闹腾，不如先就满足了。

“我的老姐姐啊，您这是干啥了，都说了不收的，我第一回做冰粉，就当是我做婶子请孩子们吃，行不？”

何曼容刚打好几碗，见到几人的动作，忙推拒了，说了不收钱，不能再打脸的。

福妹和陶舒宛则竖起耳朵听，没敢吭声了，只手里继续给没每碗加小料，成年人的人情往来，着实够复杂的，她们俩小的就不去掺和了。

“那不行，要收的，我们这还带了碗啊盆啊来了，不收的话，像什么样了哟！”

“对对，是这个理哦，咱可不吃白食的，别让孩子们都学了去了。”

“是的哦，老脸可不能让娃娃们揭老底的。”

说罢，几人再回头瞧那几个眼珠子快要掉进冰粉的孩子，在惹场的大人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村里就是这样，有时候哪家手工做点手工的东西，大家想买了都是自带碗盆去装的，是习惯了，也仅是图个方便。

但拿碗盆来装的，还不给钱，怎么都是说有些不过去了，又不是随随便便尝一口算了，肯定是多少要表示下的。

“行吧，老姐姐们好口才，我是说不过了，你们呀，看着给点意思意思就行，我不贴材料钱，也不赚你们多的了，咱图个高兴。”

何曼容听着那些话，终于点了头，不再推拒了。

先前孩子们想吃冰粉，明明是心急了，却没直接奔到里头，而是守在门口等家里人来，可见都有好好教过的，是讲规矩的好娃娃，没道理是让他们坏了习惯。

“来，好了，去俩姐姐那儿端，看好哪个是自己家的碗啊！”

小孩儿们得令了，三三两两的排队过来，拿到自己的那一份又开心的捧着冰粉跑回去吃了。

婶子们则是自觉的在桌上放了五毛一块的，就连刚说好请他们吃的张叔和小李，也在吃完的碗底留了五毛钱。

“这，大伙儿也真是太客气了。”何曼容将零钱收进钱盒子，转过来跟福妹她们说道。

“是啊！”福妹点点头，相邻之间就是这样，热情又可爱。

从前可能会有来故意占便宜的，但那是绝大部分原因，是原来各家的日子都不太好的，得要斤斤计较着，才差不多能填饱肚子。

如今各家手头上，是渐渐宽裕了起来，自然不会像过去那样了，没必要去做个讨人嫌的，死乞白赖的吃白食。

这样一来，村里人的朴实性格就凸显了。

“咦，钱不是他们应该给的吗？”

杨蕙心瞧着福妹几人，竟然对刚刚那一群强盗般的大婶赞叹上了，不由啧啧惊奇，就因为她们是给了几毛钱，然后，现在还得特别感恩戴德的样子，很是不可思议了，这未免也太好收买了吧？

“我们没真的开门做冰粉生意，邻里间的，不需要讲什么该不该的了。”

何曼容听到杨蕙心说的话，摇了摇头，只当她是还比较小了，不懂这些，又转过来跟她解释了下。

“这啊，就跟咱们平日里收了谁家的一把青菜，改天会还点土豆过去，是一样的，叫礼尚往来，只是咱的东西不大值钱罢了。”

“……”

杨蕙心听完不接话了，心里只觉得几人是假大方，穷成那样还撑着面子，有钱往外推，真是个傻子。

她做事得先计较价值了，亏本买卖，杨蕙心可不傻的，就算是再次和福妹交好，她也是为了之后能用的上了。

“我们明天还弄吗？”

福妹懒得理杨蕙心的那点子弯弯绕绕，任何时候都是要算来算去，精明的要死一点不肯吃亏的性子，不是活成了葛朗台么，谁还愿意同你交好了？

一盆子冰粉，他们吃了些，再给小孩儿们一分，差不多是全舀完了，再收几块钱把成本回了。

福妹觉得这生意，其实还不错了，笑着继续同何曼容和陶舒宛她们分析道。

“村里没卖冰粉凉虾的，每次都来买雪糕冰水，大家可能也换换口味，大热天来吃个新鲜劲头儿，挺好的了。”

“刚好，冰粉这种有季节性，我们就夏天里卖的话，能多个进项。”

“你们说呢？”

福妹话音刚落，何曼容和陶舒宛暂时没回答了，一个是在算成本和定价能不能赚钱，另一个是在考虑想这法子的可行性。

陶舒宁听到他们要卖冰粉的话，忙放下手里的碗，吞下最后一口，才说道，杨婆婆也是点头说，夏天里卖冰粉凉虾最好了，大家都喜欢吃的。

他一个小孩儿的心思，没什么难猜的，好吃的就想要天天有的，家里能卖的话，哪怕只一个暑假也是非常棒，比吃一直不变的冰棍好。

“这倒是了，杨婆婆家的几个孩子，原来就是靠卖那些小食在镇上起的家，现在人都搬到县里开店，别看生意是小，其实是有赚的了。”

何曼容快速的算了下账，点了点头，绝对是个能赚钱的项目，虽然不多但也聊胜于无，不过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着俩侄女笑了下。

“我这情况，大概只能搭把手的，你们俩要是想卖，咱就弄，店内刚好能铺得开，我先前说给你俩开工资，你们不收，那自己干点小买卖，当是，为新学期开学攒点零花钱？”

“好！”

福妹和陶舒宛越听越激动，自己能赚钱的话，怎么不好，拉住彼此的手轻轻捏了下，又重重的朝何曼容应了一声。

距离开学，还有小半月的时间，两周的忙活赚点小钱，福妹和陶舒宛都觉得是可以的，多点外快，哪儿不好呢？

“那个，福妹，你们真要做这个啊？”

杨蕙心还是先前那个矛盾的心思，既不想福妹赚钱，又盼着她可能受到坏的影响了，可事情来得及，一时间她没想好自己到底要怎么说了，抠着指头只干巴巴问了这么一句。

“是呀！”

这已经定下的事，不可能是因为一个杨蕙心而改变了，福妹心情好，难得扬起笑脸，笑眯眯的回了她一句。

福妹盯着杨蕙心瞧了好一会儿，她算是看出来，自己要是不接茬，以这人现在的段位，确实，离了家里的帮助，并不能掀起什么风浪的，还是小姑娘玩心眼子的小几样，着实是有些不够看了。

“哦，这样啊——”

福妹突然的好脸色，使得杨蕙心有些晃眼了，没怎么过头脑的，顺嘴又多说了一句。

“就是，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你想，等你新开学了，新同学要是晓得你自己竟然在搞小生意什么的，怕是会……”

“怕是会什么，怕有人会看不起我吗？还是，觉得我精明市侩？”福妹直视杨蕙心的眼睛，问道，“可是，我不说你不说，哦，你也没机会说的，咱们肯定不是一个学校了，是吧？谁知道呢？”

“是，我，我们将来，不一块儿读书了。”

被福妹连续的发问，杨蕙心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一般，瞬间有些气弱了。

本想立刻换上难过的表情，再说起两人要是能一块儿读书的愿望，可没等杨蕙心再说，对面的福妹根本不给她机会的，还在继续说道。

“再说，就是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呢，我是靠自己的双手赚的钱，不比，伸手从家里要来的好呀？”

怼完了，福妹又接过杨蕙心刚刚没说完的话，学着她的样子，也意有所指了，她不是想说自己家里有多么好么，真当是人人都羡慕的啊？

“嗯，福妹你，你这样的想法，是很好的，就是，我有些担心你，那你学习上呢？”

杨蕙心被福妹盯着，总感觉她的话好像是在说自己了，可想了想又觉得不是，被抢过话题拉不上同情，她又马上贴心的站在对方的角度，异常关切地问了起来。

“没事，我们又不做多久，耽误不了什么。”

福妹瞧杨蕙心又是打起了为自己好的旗号，眼看着还她自己委屈上了，摆了摆手不再多说了，没意思的紧，转头和陶舒宛商量明天要做的准备。

“……”

接不上话的杨蕙心，终于是消停了点，只是把这事记在了心里，等福妹空了，又问起了她录取通知书的事来。

这可是她今天来最想要打听的事了，杨蕙心被福妹要搞什么冰粉的生意，差点忘了。

“我的录取通知书啊，还没来呢！”

就猜到杨蕙心要拿录取通知书来说事的，福妹虽然也心切她的到底什么时候到了，但在这人面前，她是一点没露怯的。

“啊，那，那你着急吗？我听说，班上能考上的同学，几乎都拿到了的。”

听到这个，杨蕙心的脸上快止不住欣喜了，随即又换上愁容，拉着福妹姐俩好的晃了晃手，格外贴心的说起班上的情况，又在偷瞄对方的表情。

“那你，消息倒是灵通。”

福妹想到自己，好像班上的同学也就知道沈天华的通知书是到了，杨蕙心不来，她还不清楚的，不由调侃了一句。

“我，我也是比较关心班上同学了。”杨蕙心见福妹完全不忧虑的样子，有些失落，“那，福妹你都不担心你的录取通知书啊？”

“这有什么好担心了，该来的总是会来——”

“福妹！有你的信！快出来！”

福妹话还没跟杨蕙心说完，忽然就听到她二哥的声音从来传来，说什么有她的信？

“是你的录取通知书吗？”

杨蕙心有些错愕的看了眼福妹，生怕是自己听错了，怎么就那么巧呢，自己这才刚问，邮递员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立刻出现了。

老天都在帮忙吗？杨蕙心很不想相信，福妹总是那么的幸运！

“我去看看。”

福妹回了一句，也不理杨蕙心了，赶紧跑了出去，她也想是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但又想到，还有报社回信的可能，她也不太肯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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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