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下午，烈日炎炎，蝉鸣嘹亮，没有风，一动不动的树叶仿佛快被高温烤焦了。

高二（1）班和高二（5）班在大操场上体育课，眼下正是自由活动时间。此时在大操场林荫树后的围墙下，三个女生呈包围的姿态站立，密不透风地将一个女孩堵在墙边。

“思甜？钟思甜！”

喊了好几声，见那身材瘦削，眉清目秀的女孩垂着眼眸，始终毫无反应，站在中间的圆脸女生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女孩的背撞到坚硬的墙壁，轻嘶了一声，终于有了反应，眸光触到面前穿着校服的三个女生，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像极了校园欺凌的情景，可自己离开校园已经很多年了。

还未来得及细想，圆脸女生又一脸焦躁地说：“钟思甜，你到底去不去？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为你争取到的机会。”

去……哪里？被唤作钟思甜的女孩疑惑地眨了下眼，目光落在圆脸女生的脸上，看清对方的长相后，一双水灵灵的杏眸不禁微微睁大了些。

白思思？

她的养妹怎么穿着高中的校服？

记忆中自己上一次见到白思思时，保养得极好的她慵懒地坐在咖啡馆靠窗的沙发上，穿一条香奈儿经典小黑裙，枫糖斑比色长卷发披在后背，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涂着蔻丹的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薄荷烟。

那时，白思思从韩国回来不久，下巴尖得像锥子，鼻梁垫高变挺了，还开了眼角，和眼前这个17岁模样的她相比，就像变了一个人。

见面不到十分钟，白思思接了一个电话后，戴上墨镜匆匆走了，点的拿铁一口都没喝。

之后，直到自己遇到山洪暴发，意外身亡，两人都没有再见过面。

白思思并不知道钟思甜心里在想什么，见她还是不说话，好不容易按捺住心底那一丝焦躁，絮絮叨叨地劝着：“严少难得参加一次聚会，这一次要不是他转业回来，风少为他接风洗尘，想多找几个女孩活跃气氛，你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接近他。这机会错过了，可就不会再有了。不去的话……”

“我去！我一定去！”钟思甜“激动”地说。

“你一定会后悔的……”白思思反应过来，这才是钟思甜该有的反应嘛，“放学后我们在红茶馆等你，千万别忘了。”

目送白思思带着两个跟班走了，钟思甜待在原地没动，脸上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仿佛刚才那个雀跃欢欣的人并不是自己。

1999年。

这一年，她十七岁，还是个高中学生。

同样是这一年，严叡转业回地方。

唇轻轻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小芮儿，出来吧。”

随着话音落下，她面前的空气立刻出现了极细微的波动，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下一秒，波动的中心仿佛被什么撕开了一道小口子，一颗披着金色长发的小脑袋小心翼翼探出来，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好奇又警惕地打量周围。

当视线触及到钟思甜时，它惊喜地叫了一声，迅速从波纹里钻了出来。

小家伙出来后，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扑扇着几近透明的羽翼，在钟思甜面前轻盈地转了个圈。

停下后，它提着雪白裙角优雅地行了个礼，“主人，快看我的新裙子。”

“真好看！”

得到主人的肯定与赞赏，小芮儿欢喜地又转了个圈，扑扇着羽翼飞到钟思甜的头顶，趴在上面，用手臂支着下巴。

“主人，这就是你的少女时期呀。”

它的嗓音稚嫩，带了点蜜糖似的甜。穿着雪白吊带纱裙，肥嘟嘟的小脚丫没有穿鞋，形似蜻蜓翅膀的羽翼有着美丽的纹路。

小芮儿浑身上下被笼罩在一层白色的微光里，若是有人能看见它，一定会惊讶地以为这是圣洁的小天使来到了人间。

但它可不是真的小天使，而是钟思甜的光脑。

后世一项伟大的发明。

身躯虽小，却有着庞大的储存量，还能与人脑进行无线连接和传输，甚至可以直接将信息具象化到人的大脑。

刚才钟思甜试探喊出小芮儿的名字，看能不能把它召唤出来，没想到它还真的能穿越时空，追随她来到1999年。

白思思和邵琪、吴英在红茶馆等得脖子都长了，才见钟思甜背着书包不慌不忙来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指着自己左腕上的女装手表，很是不高兴地责备道：“说好放学在这里等的，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风少最不喜欢人迟到了！”

“我被班主任留下批改试卷了。”

作为高二（1）班的学习委员，钟思甜经常会被老师安排一些任务，比如帮忙批改同学们试卷上的客观题。

但今天并没有。

“真笨！你不会说自己肚子疼呀。”邵琪说。

“就是。害我们等了快一个小时。”吴英应和。

“不能欺骗老师。”钟思甜说。

“你们别责怪思甜，她可是她们班的学习委员，是好学生，最听老师的话。”白思思帮钟思甜说起话来。

邵琪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别只顾着聊天，时间不早了。”吴英提醒。

白思思闻言色变，风少不喜欢人迟到这件事可不是借口，是真的。

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袋子递给钟思甜，催促道：“这里面装的是裙子，你赶紧换上。”

不动声色瞥了眼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钟思甜哎呀一声，捂着小腹的位置，“我肚子疼，先去一下洗手间，你们等等我……一定要等我！”

跑到洗手间门口，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白思思等人没有注意她，立刻快走几步，从后门出了红茶馆。

天气真热！

一离开冷气开放的红茶馆，身上的汗就冒了出来。

先到便利店买了根牛奶冰棒，钟思甜一边咬着冰棒，一边走进隔壁的便民药店。

十分钟后，她拎着一个印有药店LOGO的塑料袋，从后门回到红茶馆。

进门的时候，白思思正巧从洗手间里出来，脸色不大好看。

“思思。”

白思思停住脚步，转过身，张口就质问：“你去哪里了？”

好似没察觉到白思思的不快，钟思甜举高手里的袋子，“我去药店买了点治肚子痛的药。”

“要迟到了，我们快走吧。”白思思拉着钟思甜就走。

“思思，”钟思甜没动，“我不去了。”

“不行！那可是严少，你忘了你有多么喜欢他……唔……”

被白思思大嘴巴爆出自己的秘密，钟思甜急忙捂了白思思的嘴，往通道两边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这才放下心来。

“你别这么大声，会被别人听见的。”

白思思拉开钟思甜的手，凑近她的耳边，“我可是听说了，今晚去的女孩里有好几个都喜欢严少，铆足了劲要讨严少的欢心。要是严少看上了别人，你可别怪我没带你去。”

钟思甜露出犹豫的神情，白思思一看有戏，立刻亲热地牵住她的手，“有我陪着你呢，别怕！”

“好吧，我去。”

“快去洗手间把裙子换上，保证你在今晚的聚会艳惊四座。”白思思不忘将装着裙子的袋子递给钟思甜。

艳惊四座？

即使没有打开袋子，钟思甜也知道里面装着的裙子是什么样子的。

前车之鉴告诉她，一旦穿上它，不想“艳惊四座”也不行。

当着白思思的面打开袋子往里瞥了眼，虽然看不到裙子的全貌，但粉红色的丝带，繁复的蕾丝花边还是瞬间就映入了眼帘。

果不其然，正是她记忆中那条芭比公主裙。

“好漂亮的裙子！”钟思甜毫不吝啬赞叹，下一秒却将袋子塞回给白思思，“我不要。”

在白思思瞬间僵住的笑脸中，钟思甜特意补充：“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能抢你的风头。”

那个“好”字，她有意加重了语气，也不知道白思思有没有听出来。

“而且，”她打量了一下白思思身上的亮片吊带裙，委婉地说，“这条裙子不太适合你，你最好还是去换掉。”

“这条裙子可是香奈儿今年的夏季新款，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大家都说我穿好看。”白思思眸底闪过一丝鄙夷，好像在说钟思甜是个土包子，不懂欣赏国际大牌的风范。

钟思甜没有错过对方的眼神，但也没放在心上。劝已经劝过了，白思思不肯听，她也不会自讨没趣。

“哎呀！你们怎么在这里聊上了，再不走就迟到了，风少会不高兴的。”久久没有等到钟思甜和白思思回去，邵琪和吴英找了过来。

“钟思甜，你怎么还穿着校服？”邵琪惊讶地问。

“来不及了，先过去吧。等到了会所，思甜再把裙子换上。”白思思把袋子收了起来，主动挽上钟思甜的手臂。

钟思甜低头看了眼白思思的手，这是担心自己中途跑了？

反正来之前已经把今天的作业全部做完了，只要不穿那条裙子，跟她们去一下会所也无所谓。

“啊啊啊……主人，你不能去呀！你忘了自己曾经被她们整得多惨了？”小芮儿在脑海里疯狂地阻止她。

“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严叡（rui，第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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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