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话筒,林欣悦闭上眼睛揉了揉鼻梁。
听了一耳朵牢骚话,她现在不是耳朵疼,是头疼。
连续问了好几个老板,从开场寒暄慰问,到含沙映射的问问价格,挂电话前都会变成数落或者抱怨。
林欣悦用手摸了摸腿边,只是按一下,就开了电视。
就着电视的热闹,她需要思考一下。
究竟要怎么说,才能让妈妈接受到强抢自己生意的是王老三呢……
但其实一切都没有那么复杂,毕竟经过了上次被抢货主的事情后,王雪珍对于被抢客户许是有了心理准备。
林欣悦在市场强硬的要弟弟去问的时候,不就是一个答案吗?
王雪珍空泛泛的自我安慰着:“没办法。人家既然故意压低价格,总不可能我们也跟别人竞争价格吧。”
林欣悦抬眼看了看妈妈:“珍姐,你打算怎么做?”
王雪珍没说话,她只是站起来给不锈钢烧水壶装了水,然后进了厨房。
听到煤气炉打火的声音,然后又是一番拿取杯碗的器皿碰撞的声音。
过了一会王雪珍还是没有出来。
林欣悦走了进去,王雪珍双手撑着厨房台面,一声不吭地擦眼泪。
林欣悦叹了口气。
妈妈一直就是这样,遇到家里人的事情,就会开始委委屈屈,开始想自己命苦。
当年王雪珍最后会成为虔诚的佛教徒,多少也是因为这样。
听着林欣悦站在身边的拖鞋声,王雪珍才开口道:“欺负自家人就算了,这样做连别家都会怨恨我们……”
“珍姐,别哭了。”林欣悦给妈妈拧了毛巾,关了火,把人带回了客厅。
“你要是不忍心和你三哥撕破脸,就让光哥回来再来解决吧。或者……”
林欣悦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琢磨着才开了口:“或者我来处理。”
王雪珍抬眼问:“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是我,我是不会跟他客气的。”林欣悦鼻子出气,勾了勾嘴角,一脸的不在乎。“而且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其他同行也不会允许他一直这样故意压低价格,早晚对他动手。”
王雪珍抬眼看着林欣悦,问:“你们要做什么了吗?”
“没有。”林欣悦低声应道。
“我知道他这样不好,但是一样的福建货,我不信他进货成本真的能比我们便宜那么多。他也不可能一直卖很便宜,他也要赚钱。”
这话是王雪珍说的。
林欣悦眉毛舒展,笑了笑:“对,你说得对。”
“可是珍姐,我们不一定能够平安无事的熬到他撑不住的时候。”
其实真正让林欣悦担心的并不是价格的问题。
说实话,打价格战搞倾销,是很常见的商业流氓手段。
当然,这也是正常的自由交易的一种结果。
有的店家就是要故意卖便宜打低价,然后先抢占客户挤兑走竞争对手再慢慢抬价这台正常了。
可是能不能真的形成低价的价格垄断,其实看的是最后控制住市场的垄断。
一旦王老三只是做到低价,却没办法在别人也拉低价格的时候抗住价格竞争,或者没办法在最后垄断市场所有冰鲜虾产品,那么他这么做只能跟人“斗长命”了。
也就是等着其他人都放弃这个冰鲜虾生意,放弃其他货源,他才能够形成垄断。
王雪珍虽然不明白这么多弯弯绕绕,但是她其实很通透:“虾的品种虽然不多,但是大家卖货看的是品相,他不可能永远能提供好品相的货的。”
林欣悦点头评价道:“对,这做的是水产生意,冰鲜产品本就存在品类品相不同的情况。决定价格的因素很多,只要我们能够坚持做生意,早晚有一天是他赚不到钱先扛不住。”
两人刚才静静地看了一会电视。
电视里,法海跟白娘子正斗得你死我活,很快就要水漫金山寺了。
林欣悦看着电视,问妈妈:“珍姐,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王雪珍其实心里七七八八,有了想法。
“欣悦,你帮我参考看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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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欣悦早早地到了维纳斯,又借了张经理的电话。
林欣悦很直白地把事情跟林光说了。
毕竟她其实最担心的并不是妈妈会对舅舅在三容忍,毕竟爸爸林光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王老三这么做,影响最大的是林光。
“光哥,就是这样子。”林欣悦简单讲了一下她和王雪珍的想法。
林光在电话里骂骂咧咧了一会,才说正事:“我早就觉得她有几个哥根本就不靠谱!市场的你先别担心,就先按你们说的做,等我回去再收拾那个老三!”
林欣悦不忘添油加醋:“光哥,其实我就怀疑王老三故意等你出门才这么做的。”
“肯定是啊!刚才跟你珍姐讲电话,都不好直接跟她说就是这样的,怕伤了她的心!”林光声音激动亢奋:“上次抢了我们的货主,我还以为他赚到钱了能见好就收的!早可以压低价格,偏巧这个时候这么搞,肯定就是故意的。”
林欣悦“哎”了一声,上一辈子自己的三舅就是把自己赌破产了,也没见他这么坑妹。
但毕竟上辈子,王老三并未做这行的冰鲜货,做的是水产品加工。
所以林欣悦才没防着自己的三舅。
“光哥,现在档口是雪珍姐在,那些老板看是一个女人不会刁难她。但是等你回来,这事还没完的话,怕你要长一百张嘴了。”
被亲戚坑了就算了,关键是还祸及别人才气人呢!
林光想到这就窝火,但是:“那还有什么办法,就算今天不是他王老三搞这一出,以后市场来了新的他也会这么做!要不是因为那个是我妻舅,他的生意是我帮扶的,我还不会被人这么说!真真是白眼狼!”
林欣悦:“你也别生气了。福建几个货主你看怎么跟他们沟通一下,让他们最近少来一些常见的还有价格压不下来的活?然后你珠海湛江……”
“说到这事……”林光稍稍收回脾气,说:“我在湛江这边遇到一个虾场的老板,说韩江有个老板打算做冻厂,生产那种成品虾制品。什么面包虾?我也不懂,他把那个开场的老板的电话给我了,我到时候试试。”
林欣悦心理咯噔一下,果然有人已经看上了这门生意了。
不过也正常,接近千禧年的时候,爸爸林光就已经在给做出口的水产品公司提供货源了。
她心理感叹了一下,没钱买地建厂晚人一步的心酸。
“那些湛江珠海的老板不可能老跑过来韩江跟货,而冷冻厂那边也需要确认每一批到货的品相。你能在中间赚点差价,我觉得挺好的。”
这次好歹有个进展,林光说:“对啊,我现在就争取看能不能把这条线拉上。到时候要是能够合作成功,我们也能增加一个像萧总那样的大客户,就不会担心王老三那种人了。”
林欣悦垂下眸子,道:“等你回来再看吧。”
她还不忘提醒:“光哥,今晚你睡前再给珍姐一个电话吧,她顾念亲情,不好受。”
“我知道了。”
林欣悦挂了电话,走回休息室。
今天自己打了电话问了协会几个同行,又在刚才送自己来的吕良工那里听了他打听来的事情。虽然林光带了好消息,但是只要合作没有做成,他们的生意首当其冲的面对价格竞争的问题就没有解决。
林欣悦从放化妆品的抽屉拿出了那张售楼处的黄色单子。
翻了个背面,写下了今天听到的其他老板他们卖货的价格。
虽说只是打听了一下,但是了解到的多余情报就并非没有意义。
哪一天王老三不打压价格了,那么现在记下来其他老板的卖价对自己档口的生意也是一个信息上的帮助。
张安心见这么早休息室的灯居然亮着,就知道林欣悦提前来上班了。
他一进门,林欣悦就就还在桌子上画画写写。
他从烟壳中抖出一根香烟,不点亮,叼在嘴里过过瘾。
林欣悦知道进来的基本都是张经理,人到了跟前就伸手:“给一根呗。”
张安心肉眼可见的双眼圆瞪,身体肉眼可见的往后仰了一下。
“你干嘛!受什么打击了!”
林欣悦收回手,继续写写:“工作不顺,想咬人,心里憋屈。”
想自暴自弃,但是林欣悦好歹还记得吸烟有害健康,吸烟倒嗓的基本常识。
张安心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只乐百氏酸奶。
林欣悦看着递到面前的酸奶,白色瓶子红色包装纸。
眼睛一亮,一下子拿了过来。这可是她小时候喝过长大就喝不到的童年回忆!
“乐百氏耶!AD钙奶耶!”
不爽的心情散了,她现在只想喝酸奶。可看了看,没有吸管。
“吸管呢?!”
问到这张安心就想起刚才外面那群人毛毛躁躁的样子:“那些家伙拆去喝的时候把吸管搞掉了。”
林欣悦只能用手撕着AD钙奶封口的铝塑料膜。
就算有指甲,这个封口也很难撕开:“今天拜地主老爷啊?”
张安心轻哼:“对啊,不然我们卖酒的哪来的AD钙奶?这是你嫂子给你留的!”
林欣悦改用睫毛刷的屁股戳封口了:“替我谢谢嫂子。”
“你嫂子还说,谢谢你送个鲳鱼呢!却是不错。”张安心沉吟了半晌,试探说:“怎么样,要不要哥帮忙啊?”
帮忙开口呢?还是帮忙掀了那人的摊子?
一语双关。
林欣悦一边用力怼封口,一边问:“帮我雇几个人掀别人的摊子需要多少钱?”
张安心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怎么今晚这么大脾气:“你不要冲动……是被人欺负了吗?”
林欣悦一下子捅开了封口,喝了一口子铝塑料膜。
被捅破的封口膜有一点残渣入了口,林欣悦呸呸两下,继续道:“不是我,是我们档口。”
张安心笑了笑,走到沙发上坐下:“你们档口要是被人莫名欺负,你直接找刘老板不就好了。他出面哪有搞不定的,都还不用他自己亲自动手呢。”
话虽这么说,但是林欣悦不想被人知道她跟刘老板有关系。
AD钙奶一饮而尽,林欣悦只觉得爽:“不了,毕竟是自己人,还是斯文一些。”
第三天上午,林光就连夜从珠海坐大巴回来了。
林欣悦她们一到家,林光正在陪三个孩子玩。
他看了账本之后,抬眼问妻子:“你去找过你三哥了吧?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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