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乾安走出府门时回头又看了一眼,仿佛那里站了一个人遥遥的注视着他……
“公子一路平安。”赵管家如同每次亲自送洛乾安一般,站在原地认真的叮嘱他每一件事。
说到关键点时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如是这般又耗费了一些时间,启程时已经太阳高悬天空。
这一路凶多吉少,不论如何他都会回来的,到那时就可以看见纪九凌了。
宣和的街上还是那么热闹,叫卖声不绝,街道两旁的店铺林立,市坊不分。
走出盛京城郊外就有些凄凉,往来的人也少了许多,想着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洛乾安便拿出随身携带的木盒,一个接着一个仔细的擦去灰尘,眼里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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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九凌,你怎么跟个雕像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嗨起来啊!”白泽拿着瓶伏特加递给她,闹着她,喊她去蹦迪。
五彩的灯光照射到各处,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毫不客气的震着耳膜,四周全是群魔乱舞的人,这里是人间的天堂,能把人的**放到最大,这里又是恶魔的狂欢,阴暗处总少不了见不得人的交易。
天堂,地狱一念之差
白泽喊了一堆人说是给她接风洗尘,她从E国一回来,就被他拉着过来了,连一口气都没给他喘。
看她来这里又只是坐着什么也不干,除了白泽也没有人敢闹纪九凌。
纪九凌看着他递过来的高浓度洋酒,拿在手里看了看,抬眼瞧着他,“你想我死在这么?拿一瓶浓度这么高的酒给我?”
“嘿嘿,”白泽摸着头发,心虚的说:“你误会我了,我是想喊你拿着这瓶酒去吧台。”
他拉着纪九凌起身,穿过重重人群,两人坐在吧台上的那一刻,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白泽天天在各个夜场混迹,这张脸可功不可没,纪九凌就更不用说。
白泽压低声音跟她咬耳朵,“这里新来了一个调酒师,根正盘顺。”说着还善解人意指着不远处正在调酒的男人。
“是不是很漂亮?”
“你什么意思?”纪九凌半眯着眼,目光透露着威胁,“你特意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纪九凌你不是喜欢这种类型吗?”白泽见她回来之后也不提之前那个小男朋友,还以为人家是分手了,好心好意重新给对方物色了一个。
纪九凌掐着他的后脖颈,看他龇牙咧嘴的喊着疼,同样压低声音说:“我tm有对象,不要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
“疼疼!”白泽抓着她的手,力气又不及她,委屈巴巴的说:“你先放开行不行,姐你别动手。”
纪九凌看给他教训的差不多,也懒得和他耗时间,起身离开,一直注视着他们两人动靜的人,瞧见纪九凌要走,还起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妹妹,这么快就要走了?要不陪哥哥玩玩?”看到她刚刚掐那男人脖颈还以为只是性格单纯泼辣。
下流的目光扫着纪九凌精致的面孔,眼神在她胸口停留了几秒,继续打转。
白泽也跟了过来,正想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搭讪的男人。
谁料纪九凌笑着走上前,男人还以为有戏,伸出手想去搂她的腰,可惜手只在半空中就被纪九凌抬脚直接踹飞了几米。
人就像离线的弦,往后飞了几米最后撞到沙发椅,爬都爬不起来,她看着男人如一条只会喘气的狗,往男人的裆部重重的踩了上去,听着被音乐盖过去的嚎叫白泽在一旁看的牙疼,条件反射般夹紧腿。
纪九凌见地上的人渐渐没了声音,马丁靴在原来的位置打了一个转,才收回脚。
白泽都不敢想被纪九凌作战时穿的靴子给踢到是什么滋味,况且还是那么一个敏感脆弱的位置。
怕不是要断子绝孙……
纪九凌找到自己的车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锁上车门发动引擎,不顾在车窗外使劲拍打的人,直接加速离开。
白泽看着远去的车子,被喷了一车子尾气的他,牙酸的想:完蛋了,自己惹纪九生气了,以后他再也不操奶奶心去关心纪九另一半的问题。
纪九凌驾驶上高速公路,一口气把油门踩到底,轰鸣的马迪声响彻寂静的夜晚,真烦。她刻意不去想,倒是一堆人来替她想。
一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她开成了半个小时。一进家门还没开灯就发现脚边有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贴过来,蹭她的裤脚。
纪九凌差点条件反射般把那玩意给踹飞,想起家里好像多了一个活物,堪堪抬起的腿才放下,灯一亮,她一低头就瞧见一个白毛团子。
“麻蛋?”纪九凌尝试着轻声叫它,猫咪听到上方人喊它,抬起圆滚滚的脑袋看她。
雪白的皮毛,宝石蓝的圆眼睛,“喵?”看来就是了,沅易安的猫。
纪九凌看着屋子里多出来的东西:猫砂盆,猫碗,猫粮,猫玩具,还有自己的照片?
她走上前拿起自己的照片,这些照片旁边都有白泽,稍微想了一下,大致就能猜到为什么那只猫不怕生了。
怕是她在E国这段时间,白泽天天拿着自己的照片跟猫说这是谁。
纪九凌有些无奈,这种鬼点子也就只有他能想到了。
“麻蛋?”纪九凌冲着不远处的猫猫招手,猫咪一个弹跳跃到她的怀里,一个劲的蹭她。
“你怎么这么黏人?一点都不认生。”
麻蛋伸出粉色带着倒刺的小舌头舔着纪九凌的手指,还给她wink。
……原先烦躁的心情也被它这套卖萌动作给逗笑,握着它的前脚,打趣道:“你倒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一人一猫安静的躺着,纪九凌处理完工作,闲着无事,翻下床找出她和洛乾安的合照,然后将猫抱过来。
“来,我来教你认人。”
纪九凌指着洛乾安的脸,撸着麻蛋的头说:“这是我老婆,到时候等他回来要对他好知道吗?”
“喵。”
“嗯真乖。”
“我们再多记记,不能忘了,忘了就扣你罐头吃。”
“喵?”
……
“公子,你真的不多休息一天在走吗?”
“不用,现在就回。”洛乾安唇色苍白,冒着虚汗,捂着自己的腹部,
“不必顾及我,越快越快好。”
“遵命。”
洛乾安握着从京城寄来的信,手上的青筋凸起,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结果还是没有变。
此去遭到暗算受伤他是有准备的,可....为何会这样?
想起信里的内容,腹部伤口牵扯起全身密密麻麻的疼,虚靠颠簸的轿子里,信早就被他的泪水打湿。
成亲时他和阿骁还约定等他回来就去吃一顿,没想到不过几日,两人就已阴阳相隔…….
连他都如此伤心何况远在京城的顾清宴。
顾清宴..顾清宴要疯了,他日日等夜夜等,等来了如此大的噩耗,临头一击他当场站不稳直接跪下了。
“砰!”膝盖跪在鹅卵石上,淡蓝的衣袍渗出血迹,抓着那报信的人不可置信的要求他在复述一遍。
“你再说一遍?”
报信的人也被他吓死,他只是个奴才哪有主子跪他的,跟着他一起跪下,颤颤巍巍又把话重复了一遍,“鲜卑联同羌族同宣和宣战,宋将军在前线坚持数月,一路连胜全无败绩。”
顾清宴双手撑在地上,泣不成声,“那为何为何?.死了呀?”
“宋将军急着率部队回来,鲜卑在必经途中设了陷阱,宋将军为了保全大局,牺牲了。”
“顾少爷…”报信的人看他没有动静,一时害怕,“顾少爷,节哀。”
顾清宴如梦初醒,看着地上的水迹,喃喃自语,为什么就不想想他呢?为什么就不想想他那36封书信呢?为什么?
十指几乎全陷进土里,顾清宴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想起什么?满手泥土抓着报信的人声嘶竭底的问:“他现在在哪?!”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说谁。
“宋思骁,我说宋思骁现在在哪?”顾清宴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眼里全是泪水。
“在,在将军府,尸体送回了府里。”
尸体?“你去吩咐,我要去将军府。”
看着人走远,他才终于忍不下去,头发凌乱,双眼通红,伏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宋思骁你这个骗子,自私鬼!”顾清宴用衣袖平静的擦着嘴角的血,“口口声声说娶我,现在却留我一人在人世间。”
顾夫人得知这一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跑来找顾清宴,看着自己的孩子倒在地上,心如刀绞。
“清宴!”顾夫人搂着自己的孩子,“清宴你别吓我,别吓为娘。”看着如死迹般的孩子,双手碰着他的脸,“你说句话好不好。”
顾清宴失散的瞳孔渐渐聚焦,看清来人,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句:“娘!”牙龈全是鲜血。
“嗯,娘在。”顾夫人替他擦着眼泪,“别哭娘在。”
顾清宴握住她的手,绝望至极,“娘,宋思骁死了,他死了,他不要我了。”
“是不是我太差了,所以他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丢下。”嘴里的血液顺着嘴角滴落,滴在顾清宴最喜欢的衣服上。
“娘,我昨天收到他凯旋的消息后,今天特意穿了身我最喜欢的衣裳来迎接他。”顾清宴不顾她的制止,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衣服上全是血迹斑斑的痕迹,膝盖处被磕伤,转了一圈又跌落在地。
“娘,你说他喜欢么?”顾清宴看着死命搂住自己的人,又痴傻的问了一句,“宋思骁会喜欢吗?”
“会的,我孩这么漂亮,是京城四大公子哥,谁会不喜欢顾清宴。”顾夫人泣不成声,抱着他的头,“娘替你喊太医好不好,我们睡一觉就没事了。”
“不会,我还要穿这衣裳去看宋思骁,我和他在信里约好。”顾清宴执拗的摇着头,不肯答应。
她没法,只能答应自己孩子的请求。
“娘陪你去好不好?”
“好。”
将军府
顾清宴整理了仪容仪表,可红肿的眼眶,踉跄的走姿,沙哑的喉咙,血迹斑斑的衣服…….
府上挂满了白绫,下人也换上了白衣,唯一的彩色便是顾清宴淡蓝色点缀着红色的衣袍。
来到了前厅,正中央放了一口还未合上的棺材,顾清宴站在灵堂处不敢抬脚,他现在还是不肯相信他觉得每个人都在骗他。
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可正中间摆着的却是写着宋思骁名字的牌位,染着白色的蜡烛。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劝他节哀。
可直到大着胆子走上前,看见铠甲未脱毫无血色闭着眼睛躺在棺材里的人,胸口上有那么大的豁口。
顾清宴扶着棺材再无力气站立,紧捂着心脏,仿佛那一击毙命的伤害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竭力站起身,颤着手抚摸过宋思骁的脸庞,他的脸很凉,顾清宴的手也很冰,可肌肤相贴的那一刻,久违的感受到了温柔。
“思骁,你笑一笑好不好?”顾清宴的手指摸到他的嘴唇,在上面轻轻描摹,怕惊醒睡中人。
视线扫到他的腰间,瞥见了自己送给他的锦囊,“你这个骗子。”一滴泪毫无预兆砸到了宋思骁紧闭的双眼上。
顾清宴摸着自己泪流满面的脸,他还以为自己早就哭干了,流不出眼泪了。
抬手取下宋思骁腰间的锦囊,哽咽着对棺材里的人,“这个就当是你的惩罚,谁叫你骗我,我要把我的礼物收回来。”
顾清宴像无数次和他闹小脾气一样,把锦囊系在自己的腰间,红着眼睛得意的看着他。
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他依旧是意气风发的小少爷,宋思骁依旧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可臆想终究是假的,它只是薄薄的镜子。
“我都这样子了,为什么你还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啊!”顾清宴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人,“他们都跟我说要节哀,可我都不相信…不相信。”
顾清宴站累了,坐在棺材旁靠着,低声和他抱怨,“宋思骁你睁开眼看看我,这样他们就不会告诉我节哀顺变了。”
“求你了,求你可怜可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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