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兰和陆陆都起了个大早,约定是七点钟出发,六点半的时候,赵先河就来了,拎着一篮子早点,芝麻烧饼,油条,包子,另外打了一保温壶的豆浆。
“你这也太客气了,买这么多早点吃得完吗?”白兰笑道。
“给我爷爷,我叔婶的一块买了,省得他们还得出门买。再说,你这大老远的跟我跑一趟,我哪敢亏待你。”
白兰拿了枚芝麻烧饼吃着,陆陆爱吃包子,捡着包子吃了。
游爱霜拿了一个布包出来递给白兰,“先河来了,我煮了些鸡蛋,你们路上吃,还洗了几个苹果。”
白兰接了过来,他们大人吃不吃都扛得住,陆陆要去就得准备周全些。
赵先河笑道:“婶儿放心吧,我车上已经备好了干粮和水,今天肯定回转。”
游爱霜倒也放心,她看着赵先河长大,两家关系亲近,逢年过节,赵先河的礼一定送到,“行啊,路上开车慢点。”
白兰就拉着陆陆跟着赵先河出来了。
车就停在胡同口,没开进来,白兰带着陆陆坐到了后排,等人坐稳,赵先河发动了车子,徐徐地开了出去。
陆陆想起小果来,“赵叔叔,你不带着小果去吗?”
赵先河笑道:“小果送去托班了,她晕车晕得厉害,不爱坐车。”
陆陆哦了一声,兴奋不减,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出城呢,更别提是去乡下收宝贝。
“现在人都精明了,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些年咱国家日子越发好起来,民间的藏宝就很难流出来了,早年间一碗白米就能换件宝贝。”赵先河感叹。
白兰好奇地问他,“我听说你前几年在倒腾黄金发了财,怎么不继续干了?”
“倒腾那个能挣几个钱,我是盘了个批发城,才挣了点,这几年外汇行情好,在里面捞了一笔,倒腾古董嘛...最开始是刘惠在弄这个...她手里有些资源,收了些好货,挣了点,我就跟着她做了。”
“那你们俩...”提起刘惠,白兰就想问一问,又觉得不妥当,没说完就咽了回去。
赵先河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你想问我们怎么离了?”
白兰看了陆陆一眼,陆陆的心思全然在窗外的风景上,“我是挺奇怪的。”
“我也奇怪着呢,”赵先河苦笑,“其实我跟刘惠也没有太大的矛盾,前两年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心要跟我离婚,不离都不行。现在也不爱搭理我,你不是马上要去文物局上班了,她也在文物局呢。”
“我听陆学霖说了。”白兰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当年毕业分配工作,她进了坐办公室的文物局,刘惠去了考古队。刘惠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大跟她联系,后来听陆学霖说刘惠托了很多关系才调回文物局,而她却自愿调去了艰苦的考古队,从那时候,两人就基本断了联系。
赵先河看着后视镜里的陆陆笑道:“陆陆,一会儿你得好好地帮赵叔叔掌掌眼。”
陆陆嘻嘻一笑,“赵叔叔,要是我打了眼,怎么办?”
“那就认栽呗,古董这行谁敢百分百保证不走眼。”赵先河笑道。
白兰回过神来,好奇地问,“你功夫修炼不到家,就敢下乡收货?”
赵先河嗨了一声,“这玩古董嘛,不就是要多看多学,功夫才能练出来,不要舍不得钱,就当交学费了。”
陆陆朝赵先河比了个大拇指,“赵叔叔说得对,多学多看,我师傅也是这么说的。”
赵先河飞快地看了陆陆一眼,陆陆最爱往博物馆,潘家园跑,平时他会拿些古董给陆陆看着玩,陆陆就没看走眼过,才六岁的孩子有这份眼力,是老天爷赏饭吃。
一路聊着天,陆陆没新奇多久,很快就脑袋一点一点地开始打起了瞌睡,白兰将孩子搂在怀里,陆陆就睡了过去。
轿车开进村的时候,引起了不小关注。
陆陆被白兰叫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眼睛,透过车窗,看到了和城里景色完全不同的乡村。
这是靠近京市的村子,条件尚可,通了电。赵先河摸出腰上别着的大哥大看了看,嘟哝道:“这地方没有信号!”
考古队工作的地方经常深入乡村,多数都是一些穷乡僻壤之地,她见赵先河大喇喇地拿出这么个张扬的大件,提醒道:“先河,既然没信号,你把大哥大藏后备箱吧,这东西拿着太张扬了。”
这里虽然靠近京市,毕竟人生地不熟,还是小心为上。
赵先河明白她的意思,将大哥大放进后备箱,又从后备箱摸出一把精钢弹簧刀,藏在了裤兜里防身。
陆陆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远远地好奇地看着他们。
陆陆在城里东跑西窜,胆儿本就大,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并不害怕,反而将好奇的目光同样投了回去。
赵先河已经来过一次,这次再过来,驾轻就熟地带着白兰母子俩,前往上次他收玉印的那户人家。
白兰拉着陆陆跟在赵先河身后。
藏宝人家在庄子最后,土坯起的院墙在经年久月的雨水冲刷中烂了墙根,木质大门饱经风霜,被赵先河拍得噗噗掉灰。
“谁呀?”
木门嘎吱一声,里面人开了门,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
他一眼就认出了赵先河,“是你啊,小伙子。”
赵先河笑道:“是我,大爷,我又来跟您买宝贝来了。”
老大爷上回一次性拿了几件东西出来,赵先河一眼就看中了玉印,买下之后着急回城鉴定,其他的货都没兴趣看了。
大爷的目光看向陆陆,见他虎头虎脑,眼睛晶亮,心里有几分喜欢,跟赵先河闲聊,“这是你儿子啊?”
赵先河扭头看了一眼白兰和陆陆,可不嘛,这俩跟着他,他们仨真的挺像一家人,他哈哈笑着澄清,“不是,这位是我朋友,这个小朋友是她儿子。大爷,上次太匆忙了,你把你剩下的藏宝拿出来给我看看。”
大爷儿子要娶媳妇了,这才想着将家里的宝贝变现凑彩礼,知道赵先河是个靠谱的,也没啰嗦,将几人请进正屋之后,就去房间里捧出了藏宝。
赵先河上前看了几眼,瓷器是粉地缠枝莲夔文碗,胎底写着六个大字——大清乾隆年制,一只景泰蓝花瓶,还有两个不值钱的物件儿。
他对瓷器一知半解,对金石玉器研究得多一点,所以上回来的时候,他也只敢买下那枚印章。
白兰的目光从瓷器上掠过,落在一只造型奇特的陶瓶上。
赵先河招手让陆陆过去看宝,见陆陆一个小孩将碗拿了起来,大爷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可别摔了!”
赵先河笑道:“没事,大爷,这孩子在城里经常玩这些老件的,他手稳着呢。”
陆陆信手捻起瓷器,翻转细看,又一一放回原处,扭头对赵先河说道:“都开门,老的。碗是官窑,瓶子是清晚期民窑。碗应该有个配套的盖儿,这儿单独剩个碗了。”
大爷听陆陆说话在行,惊奇地看着他,“这么小的孩子,都会鉴宝了?你说得不错,这是有个盖儿,前几年小孙子调皮,不小心摔啦!”
赵先河听了,也不再让白兰上前鉴别了,他开始跟大爷谈价。赵先河虽然鉴宝的功夫不深,看价的功夫是到家的,什么年代什么品相值多少钱,他心里有数。
白兰突然指着那只陶罐,问大爷:“大爷,这也是您家传的吗?”
大爷看过去,哦了一声,颤颤地回忆,“这不是,这玩意是我在地里捡到的。”
白兰走上前,先将那两只瓷器扫了一眼,翻过来看了看胎足,两件都是老的,陆陆没有走眼,她重点看的是那只陶罐。
普通陶罐不值钱,赵先河连价都不想谈,想着能当做添头就拿走,不行就留着,不料白兰捧着看了许久,还以为这只陶罐不同凡响,走过去轻声问,“这陶罐有什么特别吗?”
白兰将陶罐递给他。
赵先河捧着看了看,陶罐内部还残存泥印,他看出点门道来,这是件明器。
所谓明器,就是陪葬品。
白兰本身就干的这工作,从这陶罐上新鲜的泥印看,这像是刚挖出来的,她不动声色地问大爷,“这罐子您什么时候捡到的啊?捡了几个?”
大爷以为白兰还想去捡漏,“前些天捡的,有好几个呢,不过其余的都摔碎了,就剩这一个好的,我给捡回来了。”
白兰神情严肃起来,转了转陶罐,这种玩意儿不值钱,盗墓贼一般都懒得拿,但也不会凭空出现在田地里,她委婉地询问大爷,“您这村子周围,最近有没有看到脸生的外乡人呢?”
大爷回忆了一下,指了指赵先河,“就这小伙子啊!”
赵先河无辜地看了白兰一眼。
白兰:“...除了他呢?”
“那没有。”大爷斩钉截铁地说完,又补充道:“不过前天晚上有辆车停在了我家门口那片空地上,也不知道是干嘛的,我起夜的时候看见的。”
白兰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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