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到家的时候,陆陆还没有睡觉,他强撑着睡意,固执地坐在沙发上。
游爱霜手空闲不住,此时一边看电视一边飞快地喂针,织着毛衣。看到白兰和陆学霖一前一后地进来,她连忙将半成品毛衣往旁边一放,“学霖来了啊,吃饭了没有?”
“妈,我吃过了。”
游爱霜看了看手表,“兰兰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学霖今晚就在这睡吧?”
陆学霖下意识地看向白兰,看到白兰微蹙的眉头,他眼里划过失落,勉强笑道:“不了,妈,我还得回去。”
“妈妈!”陆陆一睁眼就看到白兰进来,下意识地兴奋地大喊了一声“妈妈”,接着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陆陆,洗漱了没有?”一看到儿子,所有的多余心思都飞到了九天云外,白兰眼里只剩下这个小小的身影,她走到陆陆身边,将手放在他稚嫩的肩膀上,语气不由得温柔下来,“洗漱没有?”
陆陆点头。
“我让他去睡觉他不去,非得等你。”游爱霜看似在告状,实则是想告诉白兰孩子的慕儒之情。
白兰手上移,摸到孩子的柔软的头发,“妈妈有事耽误了,走吧,睡觉去,妈妈给你讲故事。”
被忽视的陆学霖咳嗽了一声。
陆陆这是才将注意力放到陆学霖身上,小声地喊了他一声。
陆学霖上下打量了陆陆一眼,陆陆从生下来到长这么大,几乎都是生活在岳父家,说起来,他很愧对儿子,也很愧对岳父一家,生了孩子,却给他们添了麻烦,即使他们都很爱陆陆,劳累他们晚年还要照顾外孙是事实。
白兰本想送陆陆去爷爷的房间,爷爷房间的大灯却已经熄了,只给陆陆留下一盏床头灯。
她现在去房间给陆陆讲故事,势必要影响白劲松休息的。
她低声跟陆陆商量,“陆陆,太爷爷已经睡觉了,要不,你今晚跟妈妈睡?”
陆陆缓缓抬起头看向她,露出了可爱的眼白,小嘴微张,似乎惊讶极了。
白兰捏着他的小肉手,暗暗后悔,自己太着急了,陆陆大点之后从来没有跟自己睡过,恐怕接受不了,正要将话圆过去,听见陆陆小心翼翼地确认,“可以吗,妈妈?”
这稚嫩的可爱的声音传入耳朵,化成了一朵柔软的白云,托着白兰的心快速地飞上云端,幸福凝结成水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只是这水的味道又甜又酸,让白兰红了眼睛。
她强忍着酸涩,用力地“嗯”了一声,“当然可以,你是妈妈的宝贝啊!”
陆陆害羞得垂下头,他小时候外婆也会叫他宝贝,可这个称呼从妈妈嘴里叫出来,让他感觉有些陌生,但心里甜滋滋的。
白兰的房间很大,她从小就住在这个房间里,白兰不在的那些日子,陆陆也经常会跑到这个房间来,小心翼翼地探索妈妈的物品,好像那些东西上面残留了妈妈的气息,这个房间在白兰缺席的日子里,抚慰着陆陆的思念之情。
明明这么熟悉,这次跟着妈妈一起进来,陆陆却感觉到有些拘束,他脱掉鞋子,乖乖地爬上床,在妈妈柔软芬芳的床上睡下。
那本《山河记》在白劲松的房间里,白兰跟陆陆商量,“太爷爷已经睡觉了,我就不过去取书了,妈妈这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书,妈妈找一本给你念好吗?”
白宗元是历史教授,家里的书多数也跟历史有关,白兰喜欢看历史书跟兴趣有关,她找了一本野史,讲的是朱重八打天下的故事,得了陆陆的同意,她就开始给陆陆讲起来。
陆陆睁着眼睛,很认真地听着这个他早就看过的故事,奇异的是,他很熟悉的故事从妈妈的嘴里讲出来,在妈妈温柔的嗓音下,变得那么有趣,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等白兰停下来,才察觉陆陆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小小的脸结合了她和陆学霖全部的优点,大眼睛,挺拔的小鼻子,五官立体,轮廓分明,那个小小的男孩,在岁月温柔的裹挟下,一蹦一跳地就长这么大了。
白兰以为自己不会后悔对梦想的追求,在异地工作想念孩子的时候,她也会用长大后的陆陆会理解妈妈的梦想,来麻痹思念,在想到孩子小小年纪没有妈妈陪伴的时候,她会想娘家人会给陆陆全部的爱,陆学霖也在京市,陆陆的童年也在沉浸在爱里。
可直到今天她才猛地察觉,母爱在孩子的成长中是不可或缺的,不管身边有多少人爱着孩子,他依旧会渴望母爱。
不管她找什么理由,事实是,她确实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看着陆陆的睡颜,不知不觉间,白兰已经泪流满面。
等白兰收拾好心情从房间出来,陆学霖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游爱霜还在坐在客厅织着毛衣。
“妈,我去洗漱。”
“等等,兰兰,你过来,妈有话跟你说。”游爱霜叫住她。
白兰狐疑地走过去,“怎么了,妈?”
游爱霜将毛衣放在一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白兰知道,这是游爱霜要进行严肃谈话的前奏,她本能地挺直了腰板,恭敬聆听,像小时候那样。
“兰兰,你跟妈说一说,你跟学霖到底怎么了?”游爱霜一脸的严肃。
白兰目光闪躲,“没怎么啊,妈。”
“没怎么就好,你跟学霖结婚这么几年,你一意孤行,好好的办公室不坐,非要调去考古队,跟学霖聚少离多,现在你回来了,你别住家里了,收拾收拾住学霖那边去。”游爱霜话音笃定,没有商量的空间。
“妈?”白兰还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我跟他聚少离多,我跟你们跟陆陆不也一样,我这次回来要好好地补偿陆陆,那个小平房怎么够我们三个住?”
“那你就一个人过去,白天过来陪陆陆,晚上过去。”
眼看蒙混不过去,白兰焉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干脆坦白了,“妈,我跟陆学霖准备离婚。”
游爱霜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她,重复问道:“什么?离婚?”
白兰点头,“是,离婚。”
“兰兰!”游爱霜霍地站起,愤愤不平,“这么多年,人家学霖包容了你的任性,支持了你的理想,你好不容易才调回来,怎么能说出‘离婚’二字!学霖哪里对不起你了?”
白兰脱力一般将背砸在沙发靠背上,幽幽地说道:“离婚是陆学霖提出来的。”
这句话像一条扎带,将游爱霜所有的质问、愤怒出其不意地牢牢地捆了起来,无法宣泄于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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