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盛未夏打消掉那份不适,自若地接受他的照顾。
接着自然而然地接上之前的话题,“你安排的人应该已经联系他们了,催我今天回西久胡同,可能要商量回锦中。”
“嗯。”喻时喝完汤,抬眼看她一口口吃自己夹给她的一块鱼脯,视线变得温和深沉,“不喜欢他们在这里?”
“不喜欢。”盛未夏在他面前从不避讳这一点。
“好。”
两人一时认真吃饭,包厢里,只剩下安静的咀嚼声。
吃完后,盛未夏点头:“很好吃。”
她特意确认了筷子上刻的店名:状元楼。
“这家店的老板以前在钓鱼台当厨师,后来孙子考上京大,退休以后就在这里开了家店。”喻时又递给她一杯菊花茶。
两人喝完茶,喻时起身推开包厢,给盛未夏带路。
“等顾老板回去,有空了来牛耳胡同吃饭。最近南方的螃蟹好了,蒸着吃非常鲜。”他观察下来,盛未夏对猪牛羊肉兴趣一般,但对海鲜河鲜还算青睐。
果然,盛未夏眼睛一亮。
秋天的螃蟹那真是太好吃了。
“那我就要厚脸皮了。”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喻时愉悦地牵了下嘴角:“书兰和乌彪都很想你。”
盛未夏吃人嘴软,轻声说:“那就下周吧,叨扰了。”
“嗯。”
说话间,两人从楼梯下到了一楼大厅。
“喻时?”有人大声喊,“不说你闭关呢么,怎么今天有空出来吃饭了?”
“周教授好,跟朋友吃饭。”喻时落落大方,但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把盛未夏挡在背后,朝自己导师林教授点了点头,“老师,你们慢吃。”
说完护着人快步出去,不让那几个碎嘴老头的只言片语进盛未夏的耳。
等人走后,几个老头才嗡地朝林文成呛声:“好啊老林,得意门生处对象了你也不跟我们知会一声,我们这都攒了一堆别人托的口信!”
林文成举双手表示冤枉:“那小子还没追上,我能说啥?”
“什么?”
“就这条件还追不上?那姑娘什么来头?天仙么?”
“师大的。喻时护得跟什么似的,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还没看着人长什么样。”林文成感慨道,“那姑娘说不学会计就不学了,改学什么戏剧影视,喏,我下周去美国,那小子给我列了一堆要我带回来的电影碟。”
“俩人是一见钟情,青梅竹马,你们那些牵线的口信,都给我回了吧!”
“怎么个青梅竹马一见钟情,你倒是说说啊,吊人胃口天打雷劈!”
林文成看着满桌半截身子都已经入了土的老家伙,都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看,故作深沉地摆摆手:“说多了孩子跟我闹脾气,我是那种见天儿盯着孩子问私生活的老师么?”
“你是”所有人眼神这么说。
林文成自问自答地继续:“多的我也不知道。青梅竹马说的是,这姑娘小时候救了喻时半条命,还救活了他一条陪着长大的小狗,不过可惜姑娘长着长着忘了,就我们家喻时记得,长大以后再见,这就是一见钟情了嘛。”
“好好的故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没滋没味儿的!”中文系博导老厉啧道。
“我又不是说书的!姑娘摆明了不想谈呢,我们喻时只能悄悄地追,哎,不瞒你们说,我给他支招,让他别急,得慢慢来,就好比钓鱼吧,惊了之后鱼就不上钩了。”
“嗐,你这个糟老头,学问虽然还行,但是你教学生谈恋爱,那真是误人子弟!要我说啊,他就该勇敢追,大胆追,年轻人怕什么嘛!”经管学院另一位博导张硕摸了摸自己地中海的头发,“这不行,晚上我把喻时叫来,我来教他!”
林文成捍卫自己的地位:“这是我学生,你一边儿去!”
离开饭店后,喻时带着她进校园往停车场走去。
一路上,两人收获了比在师大校园更密集的视线注视。
盛未夏微微落后半步,但喻时很快调整步伐又和她并肩。
她低声:“很多人看你。”
“不,都在看你。”
盛未夏抬头,看到他说话时上下滑动的喉结,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他什么意思,平时不跟别人一起,所以这些视线都是对她的?
他说完扫了一眼四周,那些注视果然少了一些。
“走,送你回家。”他把手里的文件袋往后排一抛,让她坐进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盛未夏说。
“快忙完了。”喻时说,想到那件托在英国的舅舅办的事,嘴角溢出一抹笑意。
看到这抹笑容,盛未夏有些好奇:“是忙你出国的事吗?”
“对。手续办得差不多了。”
“喻时,你以后考虑出国深造吗?”
喻时摇头:“我没想走学术路线,我喜欢赚钱,这件事重要的是实操。所以,我没想出国读书。”
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真是,即合理又叫她意外。
合理的是,这跟他之前让她考虑其他专业时说的,一脉相承。
意外的是,他居然早就看透了深造这件事,对学历并不迷恋,只关注自己想了解的那部分。
说话间,车子启动,盛未夏把学院新公布的出国交换项目说给他听。
喻时出奇地支持:“很好的机会,去试试。”
盛未夏的确感兴趣。
她没去过英国,虽然在国外的时候出去玩比较方便,但她那时候生活被实习和上学填满,一点都不敢松懈,别说英国,她连墨西哥都没去过。
聊到这里,她想起孔礼真来,便问:“我有个同学想找兼职,你认识的人多,能帮忙留意吗?”
怕他一口回绝,她又补充道,“虽然才大一,但她基础很不错,为人很踏实,我想,肯定有一些工作只需要人老实认真,并不用特别高的专业技能吧?”
“我来办。”喻时微微颔首。
他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倒叫盛未夏不好意思起来:“一码归一码,你别搞特殊。”
“不搞特殊。你说的很对,有些工作需要的是人的品性。你看准的人不会错。”看她犯困,喻时从手套箱拿出一条薄毯,“休息一会儿,很快到。”
“好。”她是真的困了,谢完接过来,盖在身上。
车子微微的震动,和发动机的低鸣声,是最好的催眠环境,她闭上眼很快睡着。
等醒来的时候,只觉眼前光线暗沉,她眨眨眼好一会儿才看清,原来车停在了胡同另一头一棵大树下,浓荫遮着挡风玻璃。
盛未夏连忙坐起,扭头看向身旁,喻时一手握着一份材料,另一手捏着笔,好整以暇看过来。
两人视线相接,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睡了多久?”一出声才觉嗓子有些干哑。
喻时递过来一个暖的玻璃杯,装满了肥白的牛奶:“没多久。杂货店里只有这个是暖的,你先润一口,回家多喝点水。”
“哦。”她窘迫地接过来低头喝,开始想,刚刚这样睡着,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啊……真是无语死了。
“那我下车了,再见。”
喻时探过来,伸手拦住车门:“别忘了下周过来吃螃蟹。”
“好。”盛未夏飞快转身,不去看他撑在那里骨节流畅的那只手,和他那张脸。
走进胡同,路上遇见并不相熟的街坊,却听人家主动问好:“哟,这就是一号那家的闺女吧?放学了?”
“欸。”盛未夏有些纳闷。
带着这份不解,她推开家门,蒋秀荷从玻璃窗里探出头来,面带喜色:“回来了!”
盛未夏注意到空气中有一股烧煤的气味。
“天冷了,你爸让人从锦中运了一车皮煤过来,盛勇分了些给这大杂院里的街坊,我们留了四分之一,你天天烧炕炉也够了。”
“炕炉?”
“小妹来了?”盛勇推开外门,拍了拍头上的浮灰,“外面冷,快进去暖暖。我刚给隔壁送了点蜂窝煤。”
见盛未夏不解,盛勇笑着带她看,“你看,这大院以前应该是讲究人的宅子,屋子都连了炕道,一烧起来都是暖和的,变成大杂院以后每家每户中间隔开,炕道中间就塌了,大家改用蜂窝煤取暖,后来有了取暖器有些人就都用电器。但是老祖宗的东西真是好啊,你这几间我挖通了以后,用上你爸弄来的煤,就可以单独烧了,贼暖和,进去试试?”
十一月中下旬,京市已经供暖,但大杂院的老百姓们,多数还用传统的方式取暖。
现在虽然物资不紧张了,能买到日用煤,可顾德胜拉来自己用的煤,还是比一般能买到的品质好些。
怪不得刚才胡同里有人跟她打招呼。
她觉得更为意外的是,盛勇现在不怎么呲顾德胜了。
还有,他既然敢联系锦中送煤,说明情况有所改善,而且改善得比较明显?
果然,听到他俩的交谈声,顾德胜拉开房门让他们进屋。
屋子里暖洋洋的。
桌上摊着报纸,纸笔和老花镜,看样子他刚才在读报,旁边泡着铁观音,散发茶香。
喻时喝的茶似乎比较清淡,还从没见他喝过铁观音。
盛未夏拉回自己奔腾的思绪,听顾德胜正在说:“爸妈过两天回锦中去了,这次菩萨有眼,咱们家的危机应该算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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