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姨,春梅姨!”李春梅走着走着听到有人在后天喊自己,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大丫。
李春梅停下脚步等着飞快朝自己奔过来的大丫,这孩子像蝴蝶般展翅而来,她跑的太快,临到近前刹不住脚步,一头撞进了李春梅怀里。
李春梅原本冰冷僵硬的心忽然裂开一道缝,到底还有人是真心待自己的,哪怕她只是个孩子。
“慢点,跑那么快,看跌着!”
“春梅姨,你,你真的要走了吗!”这么些服务员里,大丫最喜欢的就是李春梅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李春梅比妈妈对自己还好。
李春梅伸手揉了下大丫的头发:“大丫,你相信是春梅姨动了你妈的项链吗?”
大丫使劲摇头:“我不信,春梅姨是好人。”
“好孩子。”李春梅道:“等以后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
大丫眼泪汪汪的,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她舍不得让李春梅走,同时又知道自己对这件事无能为力,一时也不知该对李春梅说点什么。
李春梅叹口气,她是真心喜欢大丫这孩子,大丫的身上彷佛有她昔年的影子。李春梅蹲下身,平视着大丫道:“大丫,春梅姨走了,你以后要学着照顾好自己,遇事多长个心眼,做决定之前要多想一想,要晓得为自己打算,知道吗?”
大丫是个实在孩子,周成发不把心思放在儿女身上,孙桂兰又是个重男轻女的,但凡有事大丫总是受委屈的那一个。李春梅有时候看不过去,常常暗中安慰大丫,替她开解心结,如今自己走了,希望这孩子可以早点自己立起来。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大丫,李春梅拎上行李大步往前。任谁也没法从她雄赳赳的气势中看出其内心的胆虚,其实李春梅此刻十分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往哪走?
李春梅忽然特别想给家里通个电话,人呐!总是这样,当自己遇到困难搓着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想家,想自己的亲人。
第一个电话李春梅打给了自己娘家,她娘家日子一般目前还没有电话,不过对门三婶子家日子过得好,早早就安上了电话。
“喂?谁呀?”
“三婶,是我,春梅。”
“哦。是春梅呀,你妈前几天还叨念你呢,等着我给你叫去啊!”
“哎!谢谢婶子。”
“这谢啥,等着啊!”
片刻之后电话那端传来李母的声音:“春梅,你咋这时候打电话回来了,是有啥事不?”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春梅的心中的酸楚禁不住喷涌而出,她努力的平复着情绪,尽力掩盖掉声音中的异样:“没有,没啥事,这不到清明了,就想着给家里通个话。您跟我爸都好吧?”
“你这孩子,没事打啥电话,那电话费不要钱。”李母小声嘀咕女儿不知道节省,不过能借到闺女电话她还是挺高兴的,答道:“我们都好着哩,不要你惦记,你好不?自己在外头也要顾好自己。”
“嗯!我知道。”听到母亲关心自己,李春梅心里暖暖的,觉得妈妈虽然偏心儿子,可到底也还是爱自己的。虽然一次次心灰意冷,可只有她妈对她释放出哪怕一点点善意,她就会忍不住贪恋那些微薄的温情。
“小梅呀,前几天家里商量着把院门修一修,钱嘛还差一点,你那里开工资没有,先借妈用一下。你放心,妈这里有个存折下半年到期,一到期我就取出来还你。”
李春梅的心又一次变冷,她妈总是这样,想尽一切办法跟自己要钱,之前李春梅也没少给,可如今她身处异地,身边哪能一点钱没有呢,李春梅第一次拒绝了她妈:“没有,我们这里都是半年才发一次工资的,我这才干多久啊,哪有钱拿。”
“不是说在外头工资挺高的嘛!”李母有点不信,觉得闺女是舍不得掏钱。
“妈,人家工资高的,都是在外干了好几年有经验的人。我这才出来又没有经验,有地方要我就不错了,工资哪敢要太多。而且这边吃住花销都比咱家大多了,我现在没发工资身上带的那点钱也用光了,借了一起干活小姐妹的钱才能有饭吃!”
“这样啊!”李母声音里满是失望,顿时也没了说话的**,更怕再聊下去闺女会管自己要钱,于是道:“小梅,你要在外头过不下去,就早点回来吧,听妈的话找个人嫁了多好!电话费也挺贵的,没事就挂了吧,我得给小宝做饭去了,这孩子不禁饿,略迟一点就闹。”
李春梅的心里无比失望,听到自己说没饭吃,她妈都不会关心自己一句,都不担心自己的吗?
“你......”李母还想说什么,就听电话那头啪的一声,之后便是阵阵忙音。
“挂这么快!我这话还没说完呢,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李母有些不高兴的放下电话。
“嫂子,这么快就说完了?”院里三婶子正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孙女逗弄,看见李母从屋里出来,顺嘴跟她搭话。
李母道:“说完啦,她也没个正事,就是问问我跟她爸!”
“春梅这孩子懂事,之前逢年过节的都是大包小包往家提,如今去了外头也不忘了常打电话问问家里。”
李母重重叹口气:“那有啥用,离的那么远,我们老两口真要有点事能指望的上她?要是真孝顺就该听家里的,再在这附近的村子找户人家嫁了。
她一个女人又这么大岁数了,还去外头折腾个啥?找个男人踏实过日子不好?她就是不肯让我随心!”李母忿忿。
三婶子笑着安慰:“你家春梅从小就能干,说不定还真能让她闯出点名堂,到时候你们老两口可就跟去大城市享福喽。”
李母一摆手,“她一个丫头片子哪有那个本事,守在身边还能给我洗洗衣服做做饭,现如今远去了,还能指望她啥?说来说去丫头到底没用,还是儿子好,守家在业的都得是儿子。”李母重男轻的理直气壮。
三婶子听了这话,脸上有些不高兴。
李母这才想起,对方也只有一个孙女,她自悔失言,“那个,她婶子,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赶紧躲了。
望着李母离去的背影,三婶子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要个没出息的儿子有啥用,香菜根子做人参,捧到手里当个宝。”
李春梅又拨通了秀荷家的电话,通完话她摇头苦笑,一个外人都比自己亲妈对自己的关心多一些。
出了电话亭,李春梅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心情沮丧的她此刻连个倾诉的人都找不到,心里难过急了。
沿着大路一直往前,李春梅来到了一条河边。
仲春时节阳光明媚、草木萌动、桃花盛开、绿柳拂岸。李春梅静静沐浴在这阳光美景之中,看着堤岸边绿柳旁形形色色衣着光鲜的男女,心中感叹:我李春梅何时才才能像他们一样,能在这里站稳脚跟,有一个家呀?
李春梅在河边,从日正中天一直坐到日薄西山,直到肚子叽里咕噜的发出抗议,李春梅这才猛地发觉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李春梅拎着包,又来到胡四转曾经带她来的那家小吃摊。
还是同样喧嚣的场景,还是同样热情的老板,甚至连座位和吃食都没有任何变化。李春梅舀了一勺煲仔饭吃进嘴里,还是和从前一样美味可口,她也依、依旧不能独自吃光一份煲仔饭。
要是胡四转也在就好了,她肯定能把这些都吃完。想起那个相处时间不长却异常投缘的姑娘,李春梅心里暖暖的,也不知道她最近如何了,在那户人家干的好不好。
原本打算着等安顿好了,就过来这边要她的电话,谁知道一忙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好在现在终于有时间了,李春梅决定明天就去一趟中介,问问胡四转的情况。
吃完饭,李春梅拎着行李来到曾经居住过的小旅店,虽然房东刘叔给她的感觉有点怪,可是相比其他的旅馆李春梅还是更喜欢熟悉的地方。
推开小旅馆的门,楼上楼下有不少人在活动,他们或是拎着暖瓶或是端着脸盆,步履匆匆的在走廊穿行。
这些人听见大门响,下意识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很快又忙自己的事去了,出门在外的打工人并没有太多时间好奇别人。
今天的刘汉强没有在躺椅上听戏,而是支了张小桌,桌上一壶酒两个菜,正悠闲惬意的自斟自饮。
李春梅上前打招呼,刘汉强眯着眼看过来,半天才道:“我还说这大晚上的我这店咋还来个仙女儿,原来是春梅呀!”
李春梅也跟他打哈哈:“刘叔最愿意逗我们小孩子家了,我这都满脸褶子了,哪还什么仙女啊。”又问:“刘叔,您这儿还有屋子不?”
刘汉强晃悠悠站起来拿钥匙:“有,刘叔给你留着呢!走吧。”
刘汉强拿着那串代表他身价的钥匙,带着李春梅摇摇晃晃往二楼走,走到二楼最把角那间停下来开门,或许是喝的醉了手不稳,钥匙杵了半天才将门打开:“就是这间,进去吧!”
李春梅顺着推开的门往里看,发现这间屋子跟她之前住的很不一样,不是之前那种上下床的四人间,这里只摆了两张单人床。床上铺着蓝白格子的床单,被褥也是现成的,桌子衣柜俱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李春梅笑道:“刘叔,我还住之前那样的房间就行,这里太好了,我用不着住这么好的。”
“刘叔让你住你就住,其它房子都住满了,就这间还空着,这是我闺女放假回来住的,现在也是白闲着,你住上了还能给这屋子添点人气。放心,刘叔不多收你钱,还按照之前那样算。”
李春梅搞不懂这刘汉强怎么忽然变这么大方了,不过今天天色晚了,她也不想再换地方继续折腾,便打算先住下再做打算,就道:“那我就谢谢刘叔了,我先安顿好,一会儿下去给您交押金。”
“好说。”刘汉强手上拎着钥匙,摇摇晃晃的走了。
李春梅放好行李,先简单打水洗了个脸,然后拿上钱去楼下交押金。
“刘叔,这是押金钱,您数数。”十元一张的票子卷成一卷,从李春梅手里递出去。
“不用数,刘叔信得过你,春梅,吃过没,坐下吃点。”刘汉强接过钱,看也不看直接塞进裤子口袋。
“不了刘叔,我吃完了,今天有点累,想着早点回去歇了呢。”李春梅笑着婉拒。
“哦,也是,忙了一天肯定累了,那就改天,你先回去歇着吧,有啥缺的你就跟我说,甭跟刘叔客气。”
“哎。”李春梅嘴上答应着,脚下却没动。
刘汉强挑挑眉:“留下跟刘叔喝一杯?”
李春梅笑道:“刘叔,您还没给我写收条呢!”
刘汉强一拍脑袋:“瞧我,喝点酒就犯糊涂,等着啊,我这就给你写。”说罢作势要站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刘汉强忽然脚下打滑身子一歪,眼瞅着就要栽倒,站在她面前的李春梅下意识伸出手,将醉鬼捞住。
刘汉强原本以为自己要摔个狗吃屎,没想到忽然被人捞住,李春梅那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攥着自己长满浓密汗毛的手臂,将自己稳稳扶住。
刘汉强陶醉的闭眼深吸了口气,也不知李春梅擦得什么雪花膏,这沁人心脾的香味,真是让他不能自持,自己的老二如同年轻时一般立时傲然扬起了头。
刘汉强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怪道人家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此时此刻他真是恨不能醉倒在李春梅的温柔乡里。
“刘叔,刘叔,您没事吧?”刘汉强这个样子李春梅有点担心。
“啊!春梅,我没事,就是有点晕。”刘汉强扬起脑袋,说话时还用力的甩了甩头。
李春梅见他双眸微眯,双颊酡红,两唇角上翘活脱一副醉鬼模样,不禁有些懊恼:早知道就明天再给他送钱了,眼下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明天还记不记得这事。
好在刘汉强被扶住后,很快就站稳了脚步,然后从他常用的柜子内拿出记账的小本,刷刷几笔,写好了李春梅的押金条。
“喏,拿去吧。”
李春梅接过押金条,跟刘汉强客气两句就回了自己屋,她真的累了,迫切想早点躺进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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