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1994

细雨洗去青草叶儿上溷浊的泥土,结成透亮冶艳的涓滴,与螟蛉夺过地盘,盘踞在叶尖之上。待淡淡青草香气与人间烟火糅杂在一起时,翘首便见狭隘盘桓的胡同儿上方一排白鸽飞过。

那是常冬龄儿时的光景,如今住在北京三环里的老破小,她还总会想起来。

短叹了半声,常冬龄挎上布袋子,下楼去买些不新鲜但便宜的菜。

高楼上两个孩子正在阳台上打闹,旁边没有大人看着,小一点的那个半截身子都露在外面,常冬龄刚想提醒他们危险,嘴张开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见小个孩子碰倒了一个花盆。

花盆从高处掉落,不偏不倚的砸在她头上。

倒下去的最后一刻,常冬龄在想:完了,为了省钱,她没给自己买保险!

迷迷糊糊的又醒过来,常冬龄先瞪了两下腿,感觉身下的床单挺滑溜,明显不是她家里那种棉麻的,是纯棉的。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被雨水洇湿过的房顶。这房顶原先是纸糊的,后来潲了雨,她大哥才给加盖了一层洋灰顶。

老式的绿色墙裙,上面白色的那面墙上有几道用铅笔画出来的墨色横纹,每道横纹后面都标着日期,记录着她在那天长到多高。

她还记得自己每次量完都要仰着个小脸问哥哥,“哥我超过你了没啊?”

哥哥的回答也是每次都一样,“今天晚上吃两碗饭,明天就超过我了。”

身下躺着的这条觉得滑溜的床单是浅粉色的,上面印着两朵大牡丹,不知道是哪来的,反正从她记事儿起家里就有这个床单。

这些都是她家以前老四合院的景儿。

常冬龄看着坐在她床边的两个男人,一个皮肤黑,另一个更黑,俩人都是一脑门子的汗,担心的看着她。

“大哥?二哥?”常冬龄曲起一条腿,胳膊肘支着上半身坐起来,惊喜道,“没想到在这还能团聚!你俩都死我前面了?”

常瑞跟常越俩兄弟互相瞅了对方一眼,大哥常瑞眼睛都红了,他抄起鸡毛掸子,“我找二冲他爸去!”

“你要去别拿着家伙去!”常越上去拦他,他都怕大哥这架势过去要闹出人命,“他爸还没下班呢,人家二冲也不是成心的,你这么过去你不瞎胡闹呢?”

两个哥哥抢夺鸡毛掸子时,常冬龄把眼睛移到了墙上的挂历上,最中间的年份上清晰的写着,1994。

她收回视线,看到了自己白皙细嫩的手,一看就是个小姑娘的手。不像后来的她,手皱的像一张泡进铁锈水里的宣纸。

准是她怀念过去有人疼有人爱的日子,临死之前做了场梦,回到了自己21岁这年。

这场梦里的内容她记得,是家里的雪糕吃完了,她拿着钱出去买雪糕,正碰上后院二冲不想写作业,在淘气翻墙。

二冲急着要去玩魂斗罗,她一心想着是买小雪人还是买老冰棍,俩人谁也没看见谁。二冲哐当跳下来,把她坐屁股底下,愣是把她砸晕过去了。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受伤,第二次就是被花盆砸了脑袋这次。

不过二哥说得对,这事二冲确实不是故意的,她看着急赤白脸的大哥,心想就算是梦也不能让他这么过去,伸手扯了扯大哥汗衫的下摆,“哥,我没事。”

刚刚常越使出吃奶得劲儿都拽不动的大哥,被常冬龄这么轻轻的一拉,就跟武侠片里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了,他的眼神从愤怒到惊喜,又到心疼,然后犹豫着伸出了食指,“小九儿,这是几?”

小九是常冬龄的小名,她生下来的时候屁股蛋子上有块胎记,看上去像阿拉伯数字九,家里人就一直管她叫小九。

这个名字已经好多年没人叫过了,乍一听见常冬龄鼻子忍不住一酸,可嘴上还是乐呵着说,“我是让二冲给砸了,又不是让二冲给开瓢儿了,还能不识数?”

尽管她是这么说了,但是常瑞的手还是没放下,常冬龄只好无奈的笑道,“是一。”

“看来真是没事儿了。”常瑞见妹子正常了,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放松下来,跟着妹子笑起来,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黝黑的脸上格外显眼。

“小九儿还有哪难受不?”常越跟着问,“难受跟哥说。”

常冬龄摇了摇头。

“小九儿吃点东西压压惊,都是刚二冲他爷爷拿过来给你的。”常瑞出去又进来的功夫,手里就多了一盆水果。

铁盆里放着半拉西瓜,勺子插进红色沙瓤里,涌出一汩淡粉色的甜汁,眨眼功夫又渗回瓤里,绿黑相间的西瓜皮上淌着水滴,一看就是刚从凉水里拿出来的。这种泡过凉水的西瓜,清凉甘甜,和冰箱里冰镇过的不同,不会冰到牙。

铁盆下面还铺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紫葡萄,生怕她不够吃。

常越摸了摸她的脑门,确定了人是真没啥事,才把电风扇打开,“那你先吃,我俩接着跟婶子们说事。”

大夏天的,季鸟儿都唱起来了,在他们俩不确定妹子身体之前,热到汗流浃背都不敢开电扇。

常冬龄听得出来二哥的语气挺急的,应该是事情说到一半被她这茬给耽搁了,她点点头,不能耽误了人家正事。

就是她这么一点头,俩哥哥的表情就变了,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说“小妹子咋会这么懂事”?

常冬龄回想起自己前面的二十多年,被俩哥哥惯成活祖宗,以至于她好不容易正常一点,人俩反倒是觉得她不正常,她换了个话说,“你俩赶紧去,我要看电视了。”

哥俩表情这才正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嫌他俩碍事了。

等两个哥哥出去,常冬龄放下铁盆下地,实打实的摸到门跟墙,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是穿越回过去了。

她现在的这个家,在西城,是个四合院。不过院儿里住了不是他们一家人,是个小杂院。她跟两个哥哥住北房,东西厢房住着另外两家,他们管东厢房住着的叫大婶,西厢房住着的叫二婶。也没什么血缘关系,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是有个称呼叫着才显得亲近。

他们的爸妈走了快十年了,因为年轻的时候经历得多,留下了病根子,去见马克思的时候都还不到六十。那时候常冬龄年龄还小,是两个哥哥把她带着长大的。

长兄如父,俩哥哥就说把她捧在手心儿上都不为过。

一进门中间屋的柜子上,最显眼的地方就摆着她的照片。

常冬龄记得那张照片是哥哥们带她去北海公园玩拍的,九零年代的相机还不那么普及,她照的这种又是立等可取的,价格更不便宜。她不知道具体的数,但是只有她拍了,两个哥哥眼巴巴的看着,到底是没舍得拍。

照片里的小姑娘长得是好看,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占了巴掌脸的一半,水灵得很。

常冬龄把目光移到镜子上,看着这张依旧干净漂亮的脸,却叹了口气。

上辈子,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张脸,有了这张脸,她犯了再大的错误都不叫错,别人都上赶着帮她找辙。但是人到老了才知道,美貌是一把双刃剑,蒙住了她的眼睛,让她看不见努力的路,只懂得贪图享乐,享受美貌带来的红利。

但是上天是公平的,三五年弹指一挥间。

大家都在同一条河里抓鱼,别人在努力的时候她在玩水,等到了吃饭的时候,不饿死她,难道还饿死人家抓鱼的?

等明白生活不是过家家,捏把土就是一顿饭时,人都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华。

可既然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常冬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下了决心,这辈子绝不再虚度光阴!

趁着年轻,她要赚钱!她要认真搞一个好对象!

把眼睛从镜子上移开,柜子旁边还有个台历,再度看见1994这个年份,常冬龄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一年,她们家跟东西厢房两个婶子家商量着把四合院给卖了,结果才卖出去没几年,北京的四合院忽然疯涨,这就成了她后世最后悔的一件事。

这辈子重来,她务必得阻止这件事发生。

等等,刚刚大哥二哥说去跟婶子们谈事了,谈的是啥事?!

*

院子里有一处用石棉瓦搭出来的小凉棚,俩婶子就在那跟大哥二哥聊天,看他们的模样儿应该是正事已经聊完了,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扯闲篇儿。

坐在紫色儿童三轮车里那个还没人膝盖高的孩子叫小乐,是大婶的孙子,跟常冬龄差了十七岁,上辈子后来大哥二哥都不在身边了,常跟她说话走动的就只有小乐。

他没有妈,她无儿无女,他就把常冬龄当亲妈似的孝敬。如今再看到这样软绵绵的小乐,她的心都要化了。

小乐本来正在嗦大婶子手里的老冰棍,看见常冬龄出来,他冰棍都不要了,骑着小三轮车晃晃悠悠朝她骑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她,“冬龄姨姨!”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别把我花盆碎了!”二婶看子见小乐这个歪七扭八的路线,心都悬起来了,抻着脖子看。

二婶人本来就精细,过年来亲戚什么的送她多少东西,她都要找常家借秤幺一幺几斤几两,记在本子上,等她走动的时候,一两都不多给。有时候人家给少了,她就一定要絮叨几句。

更别说院子里这姹紫嫣红一片的菊花,从扦插到育苗上苗都是她一手弄出来的,更是上心。

常冬龄看二婶担惊受怕的,干脆一把把小乐从小三轮车里抱出来,往阴凉处走。

常越以为她出来是有事,问道,“小九儿怎么起来了?哪不舒服?”

“哪都没不舒服。”常冬龄咬了一口小乐送到嘴边的冰棒,透心儿凉,在嘴里翻腾了好几圈才缓过来,“你们是不是聊卖四合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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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隋知在历史书上见过一位臭名昭著的小太后,十五岁继位,十七岁与逆贼勾结,逆取顺守,酒池肉林,终致国破家亡,自此背负骂名两千三百年。

后来,隋知以研究员的身份随考古队下墓,发现史实并非如此,她亲手将那段被扭曲的历史还原,为小太后李绥(suí)之正名。

一开始,隋知只觉得巧,她叫李绥之,而她叫隋知。

但是,当她看到根据棺椁雕刻3D还原的画像时,却愣住了。

——她与小太后,竟然共用同一张脸。

谢徊看着满脸惊愕的隋知,却只想问。

两千三百年前,不是说好死也不放过他么。

怎么记性这样差,如今他都到她面前了,她却一点都不记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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