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个字像是冷冽冰泉，将心头最后一簇希望之火浇灭，明明正值酷暑，她却仿佛置身严冬，冻得浑身打颤。
“我不信，他没死”她死死咬住泛白下唇，想从tiger哥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tiger哥却忽略她话“去上柱香啦，佢生前交代过，一定要尽力护送你返大陆”（去上柱香吧，他生前交代过，一定要全力护送你回大陆）
空气凝寂，片刻后，姜梨徐徐开口“我怀孕了”
自己前几日就时常干哕，月事推迟，且医生在病期从未用药，只是简单冰敷降温，她就几乎确凿不移。
“噉就更加唔应该喺呢！”tiger哥暴怒，他不明白这些小年轻，做起事完全不计后果，也不为未来考虑。（那就更不应该留在这）
他下意识想点根烟，但还是按捺住，身体往前倾，将怀里掏出瘪瘪烟盒丢到茶几“接你只船已经停码头几日，只要你岌头，我亲自送你走。”tiger哥放轻声“一定将仔养大”
（接你的船已经停靠码头几日了，只要你点头，我亲自送你走，一定要把孩子养大）
见事情没回转余地，姜梨瞬间红了眼“我父母已经不在人世，大陆早就不是我的家了”她说到痛处，扑通一声跪下。
tiger哥见此举动，立马起身上前，想将人扶起“因住肚……”刚触碰到手臂就被甩开。（小心你的肚子）
姜梨鼻子发酸，嘶哑着声开口喊道“我早就想好！哪怕让我放弃一切，什么地位荣耀，富贵荣华，我都不要！我只要信一，他在哪，我就去哪”
“求您 ！求您告诉我信一下落！”她弯腰朝tiger哥重重磕头，眼泪啪嗒滴落在灰扑扑的水磨石地板上，颜色深了一小点朝周边渗开。
tiger哥也没了耐心，这又是一个犟种，他转身踢开挡路的椅子，嘴里骂道“执迷不悟！”便快步离去摔门而出。
姜梨手撑着茶几缓缓直起身，用袖口抹去泪水，就直接跪坐在地，像是要偏执到底。
香案上，烛火摇曳，烛油淋淋漓漓流下，凝固，流下，又凝固，重重积叠，像一座微型科隆大教堂，只不过在颜色上迥然不同。
半晌过后，雅室里。
檀木茶桌面上的烟灰缸堆满烟头，马仔进门后踌躇不前，在掂量着要不要禀告自己大佬。
tiger哥见他畏畏缩缩，不由得啧声“咩事呀？”（什么事）
他低着头，又低着声“人重边”（人还在哪）
tiger哥吹开指尖烟灰，起身打开窗，屋内烟雾瞬间争先恐后往外涌出，他开腔“带佢去啦”（带她去吧）
几位马仔护送她，远眺是渺无边际大海，但眼前不足百米处有座海上渔屋。
过道只用废弃船只当作地基，上面布满木板歪歪扭扭通向哪。
姜梨踏上海面浮道，海风将船搭建起来浮板吹得摇摇晃晃，马仔扶住重心不稳的她。
她用手挡住刺眼阳光，眯着眼透过指缝，见信一穿着黑t，背身抽yan，头发像是许久没打理，毛毛躁躁耷拉着。
四仔突然从板凳跌落，捂着缠满纱布脑袋痛呼，十二跛着腿，一瘸一拐上前拉起他，却意外瞥见浮船通道上护着肚子的姜梨，他欣喜，招手欢呼道“喂！小梨子！”
信一闻声回头先是呆愣住，随后又惊又喜。
姜梨也同样朝他们挥手，眼里逐渐泛出水光。
两人对视，随即都释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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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飘起阵小雨，点点滴落海面上泛起涟漪，又被一阵阵小海浪冲散。
信一就经常拿着小板凳，坐户外甲板上，抽着yan，静静听雨水拍打海面声。
“从城寨出嚟之后，佢就一直咁”十二少杵着拐杖，缓慢移动到门边，轻声对她道。（从城寨出来后，他就一直这样）
姜梨朝他会意点头，也寻来小板凳，往信一身旁一放，就要直接坐下。
信一见来人是她，将烟拿开熄灭“点坐开便嚟喇，因住啲”他扶着姜梨，把矮凳往里挪了些。（怎么坐外头来了，当心些）
“来陪你听雨”她大大咧咧坐下，仔细端详他。
灰灰淡蓝幽光，衬他清冷萧索，鼻梁上疤痕已经结痂，胡渣冒出也没来得及刮。
“究竟是听雨，还是听自己的心”姜梨冷不丁开腔，信一愣住，但终究没回应。
两人就这么坐着，相顾无言。
太阳西沉，室外逐渐昏暗。
姜梨要起身点灯，但被信一拉住“唔好”他指着远处道“你睇”（别去，你看）
她正疑惑，但还是调转身子乖乖坐下，往他所指方向看去。
雨点拍打在水上，溅起数万蓝荧光，海面上灿若繁星，一时竟分不清哪是夜空，满船清梦压星河，大抵就是如此。
姜梨睁大眼睛，被此景震撼说不出话。
信一见她顿口无言，便开起玩笑“星星都跌到海哩去喇”他捡起小石子丢出，水面上炸起蓝光水花。（星星都掉到海里去了）
“这是蓝眼泪”她兴致勃发，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信一看着她模样呵呵傻笑，姜梨皱眉不满，愤愤开口“你笑什么？”
“睇你，我就开心”他弯着眉，含笑看自己。（看着你，我就高兴）
姜梨立马转头，不想让他看清就快要流下泪珠，吸了吸鼻子道“真是个笨蛋！”
其实我的痛苦远不及你十分之一。
信一像是看穿她“点都仲系咁烂喊呢”说着将她脸掰回，用手背拂去“我以后我唔喺，可冇人畀你抹眼泪昂”（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呢，要是以后我不在，可没人给你抹眼泪昂）
姜梨又扭过头去，不看他“你放心，有的是人”
“啱啱啱，我哋细梨子无论行边都有人痛”他低声笑笑，悠悠扬扬开腔附和她。（对对对，我们小梨子走哪都有人疼）
姜梨却没耐心听他贫嘴，住海上有一点不好，就是随时能闻见咸湿鱼腥味，她胃里一整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
信一被她举动惊住，立马走近帮忙拍背“屈耐就可以适应呢瀡嘅，你新离嘅都唔怪得闻住反胃”（呆久了就能适应这气味的，你刚来也难怪闻着反胃）
他给取来清水，姜梨含着一口，又吐掉“我能适应，你的仔仔不见得能”她擦了擦嘴角水渍。
“乜……咩？！”信一拿着杯子整个人仿佛石化呆住。（什...什么？！）
姜梨朝他挑眉“不然呢？”
“呼！呼！”他深吸几口气“几时嘅事！几个月？你而家有冇边度唔舒服呀？肚，肚会唔会痛，哎呀，我睇吓你，畀我睇吓”
（什么时候的事！几个月了？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肚子会不会疼，哎呀，我看看你，让我看看）
姜梨拍开信一手“没有没有，我很好，仔仔也好”
他语速加快，情绪难以掩饰“佢叫咩呢，名都未罗啦，我哋得谂真啲！”信一叉着腰，在户外甲板上来回踱步“蓝....蓝....”（它叫什么呢，名字还没取吧，我们得好好想想）
姜梨见他半天蹦不出半个字，捂着嘴噗哧笑出声。
“你都系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嗱”信一抓起桌上团扇，向她走来，殷勤似的弓着腰给她扇风“你嚟谂”（你倒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你来想想）
姜梨将手交叉胸前，望着黑空上一轮圆月和海上繁星一片，对着此景，慢慢悠悠开腔“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她回头对着信一“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就叫蓝玉吧”
信一似懂非懂点点头，有些理解不了，但他知道，只要是姜梨说的话，怎么样都是好的。
一直屋内听墙角十二少不由得开口“你地都系笑，万一系个男仔呢，攞咁娘...”（你们也是好笑，万一是个男孩呢，取这么娘）
“你识咩”信一打断他反驳“等你有咗bb喺嘅发言都唔迟”（你懂什么，等你有bb在发言也不迟）
十二少捏着嗓子学他讲话，“嘤嘤嘤等你有咗bb～就知嘞～”说着，屋内灯就灭了，甲板上漆黑一片。（嘤嘤嘤等你有了bb～就知道了～）
“你皮痕系啦？”信一抄起扇子，往屋里跑去。（你皮痒了？）
嗯，对，这才像话。
听着他们叽叽喳喳打闹声，仿佛又回到待在城寨时光，姜梨暗想，希望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吧。
夜里静悄悄，十二少和四仔很自觉让出主卧，两大男人挤着一米二小床，就这么依偎着睡。
姜梨想到这，就笑得刹不住车，整个人熊抱在信一身上，埋在他颈轻轻发颤。
信一拉过薄毯盖在她肚子上，脸颊贴着她额头，手轻轻捏着姜梨耳垂，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嬉闹。
“那他们不是睡不好，要不明天我们和四仔他们换换”她笑够了，便把头从他臂弯里抬起，睁着大眼睛问。
信一随口扯道“佢哋会习惯嘅，话晒要体谅大肚婆吖嘛，好好，早啲瞓”说着，便把双眼合上，闭目养神。（他们会习惯的，毕竟要体谅孕妇嘛，好了好了，早点睡）
姜梨借着月光，看清他轮廓分明侧脸，她忍不住手指去触碰凸起喉结，又向上去摩挲眉心“不要皱着眉头，会长皱纹的”
信一一把抓住她手，警告道“喺乱郁，我唔介意畀仔仔提前见一见Dady”
（在乱动，我不介意让仔仔提前见见Dady）
快大结局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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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渔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