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到了上幼稚园年纪，偏偏不愿在家呆着，下了学就嚷嚷着要去城寨理发店，回回都如此，可让他爸妈犯愁一阵，总觉着龙卷风他老人家吃不消。

信一帮忙提着袋，脸上堆着笑。

姜梨满脸歉意看着龙卷风“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可danielle（丹尼尔）和您亲近，接下来假期，要劳烦您多费心”

可他却笑着摆摆手，撑着腰“伤恢复差唔多喇，讲，又唔系冇带过细路，信一唔系我养大嘅，佢细个嗰阵...”（伤都恢复差不多了，再说，又不是没带过小孩，信一不就是我养大的，他小时候...）

有他前头这句话，夫妻俩如释重负，连话都不等人讲完，就将母婴包往龙卷风怀里塞，火急火燎就出了门，生怕他反悔似的。

剩下爷孙俩大眼瞪着瞪小眼。

龙卷风摘下眼镜掩饰尴尬“你爸爸妈妈贵人事多，做埋睇些许唔稳阵都系正常嘅”(你爸妈贵人事多，忙起来看着些许不稳重也是正常的)

他细思觉着不对回头搜寻小孙子身影“啊？你阿妈都有咁忙唔忙啊？”（诶？你妈也有这么忙吗？）

蓝玉正双手捧着茶几盘子，把脸埋进咬一口西多士，又抬头看向他，咕咕哝哝开口“妈咪佢，陈阿姨由大陆嚟，要接风洗尘”（妈咪她，陈阿姨从大陆来，要接风洗尘）

“哎呦，唔错吖嘛，仲会四字成语啦”龙卷风走去，满脸慈爱看着他，用带着薄茧大手摩挲蓝玉毛茸茸脑袋，低头靠近继续追问“danielle，话畀阿爷你仲咩”他挑起眉毛，期待道。（哎呦，不错嘛，还会四字成语啦，danielle，话畀阿爷你仲咩）

“我仲要西多士！”蓝玉将盘子向龙卷风举起，舔舔嘴角，葡萄似的大眼睛像冒着星星。（我还要西多士）

从他这个视角看，就像只偷吃零食小狗，龙卷风无奈笑笑“定系个仔仔”抽来纸巾，为他搽拭嘴角。（还是个孩子啊）

-

龙卷风退休生活很简单，无非就是给顾客剪头洗发，日常巡视城寨，和街坊领居唠嗑家常。

不过洗头现在怕是不能够，他腰弯不下，时间久了便开始酸痛，每逢下雨就不好受，必须到四仔医馆针灸拔罐才能够缓解不少。

四仔拿火罐，用钳子夹起燃烧棉球，伸进里头转一圈，迅速盖上龙卷风后背。

他正趴小床上，长长顺了口气“喂，多得你，唔系我呢老腰可要遭罪”他阖眼，享受身体放松后片刻欢愉。（哎，多亏你，不然我这老腰可要遭罪）

可四仔就不同，他要顾着酒精灯和火罐，每隔几秒钟就要转头看顾小孩。

蓝玉蹲在电视机角落，嘴里咿咿呀呀，手里也不知在捣鼓什么。

他就要把不安写在脸上，朝龙卷风疯狂努嘴“哎哎喂，danielle唔会翻出我收埋喺电视下箱入面嘅录带啦”四仔可不敢保证，要是教坏小孩，信一不会放过自己，怕是要拆了医馆来泄愤。（哎哎哎，danielle不会翻出我藏在电视机下箱子里的录像带吧）

龙卷风这边只将话当耳边风“佢细个捱眼瞓都细，搬唔郁，放心”指挥道“放腰上便啲，啱啱啱”（他年纪小力气也小，搬不动的，放心，放腰上面点，对对对）

有他这句话，四仔将跳到嗓子眼的心收回，专注手头事，结束后，龙卷风背上布满火罐。

四仔盖上酒精灯，将小桌上瓶瓶罐罐，棉球钳子收起，嘱咐他“就伏住，唔好乱郁，保证个罐唔会跌落嚟”

龙卷风“如果跌咗畀你赔十套新嘅”（要是摔下来陪你十套新的）

蹲在角落仔仔突然站起身，“耶，噔噔噔，噔，噔噔”他用小手捏拳靠近嘴边当对讲机“报告阿Sir，准备Over，飞船启动10、9、8...”

两人看着他一本正经模样，忍不住哗笑“哈哈哈哈哈”

龙卷风揶揄“养崽崽净系呢一个着数，睇呢副小傻样，都唔知边学，同佢阿爸...”（养崽崽就这一个好处，看这副小傻样，也不知道哪学的，和他爸..）

“3、2、1，点火！”最后两字几乎是吼出，蓝玉小脸憋得涨红，接着毫不犹豫按下开关按钮。

下一秒，震耳欲聋shenyin声从医馆传出，引得街坊都探头出来，寻找声音来源。

四仔手忙脚乱，想上前关掉电视，却被面前小桌挡住去路，七零八碎小玩意掉落一地。

龙卷风也顾不着背上挂着东西，直接撑着起身就要将蓝玉拉回“danielle！你畀我过嚟！”（danielle！你给我过来！）

蓝玉扮作鬼脸，又朝龙卷风拍拍屁股“不明生物！不明生物！剑龙怪兽追来啦！”他尖叫着，拔腿就往医馆外跑。

-

蓝玉是被姨奶奶领回医馆的，四仔正在收拾残局，他扶着簸箕将玻璃碎渣扫进，顺道安慰龙卷风“都就十套，同养老金比唔值得一提，你畀信一掏钱都系可以嘅，我哋小店接受子父偿债”（也就十套，和养老金相比不值得一提，您让信一掏钱也是可以的，我们小店接受子父偿债）

他又向蓝玉眨眨眼“系咪danielle”（对不对，danielle）

蓝玉从他姨奶奶怀里探出个头，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唔得，阿爷整烂，阿爷赔”

他出了汗，微卷小短发贴在额角，带着婴儿肥脸蛋气鼓鼓，小嘴叭叭正在为自家老豆鸣不平。

许丽华看着这副模样心就快化掉，哪管得了一口气就要上不来的龙卷风“一年纪重同细路计咩”（一把年纪还和小孩计较什么）

她把蓝玉放下，拉出板凳坐下就要和龙卷风倒苦水“你可唔可以有我憋屈，当年鱼蛋场那度，行差啲被砸都算啦，连我哋屋企梨子几时怀...”话到嘴边硬是打了个转没说出口，她瞥了眼蓝玉，没在继续下去。（你能有我憋屈，当年鱼蛋厂差点被砸也就算了，就连我们家梨子什么时候怀...）

好嘛，自己一肚子委屈没地诉苦，龙卷风只好充当和事佬“呢件事确实系信一唔啱，我话佢好几何，第日畀佢亲自上门畀姨妈赔礼道歉，鲍鱼燕窝千年老参，任你拣”

（这事确实是信一不对，我说他好几回，改天让他亲自上门给姨妈赔礼道歉，鲍鱼燕窝千年老参，随你挑）

“呢啲嘢都系可有可无嘅，我要嘅系信一佢对梨子好，尊重佢，儆锡佢，但佢最近都唔知喺度忙紧咩，梨子都过问得，你话你讲”她可不吃这套，摊摊手，埋怨盯着龙卷风。

（这些东西都是可有可无的，我要的是信一他对梨子好，尊重她，爱护她，但他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梨子都过问不得，你说你说）

龙卷风心情好似被油煎，但灵机一动从口袋掏出几张纸币，朝蓝玉招招手，递给他“畀danielle派个任务，去小卖铺畀阿爷买樽绿宝，可唔可以完成呀”

（给danielle派个任务，去小卖铺给爷爷买瓶绿宝，能完成吗）

“保证完成”他欢天喜地接过，蹦蹦跳跳往外跑。

不等龙卷风使眼色，四仔就跟了上去。

毕竟有些话不能当着小朋友面讲，会留下心理阴影。

约莫十来分钟，大概了解前因后果，只不过有些事涉及龙城帮私密，龙卷风没细说。

许丽华识趣没追问下去。

“阿爷，姨奶，我返嚟喇”蓝玉拉着四仔，朝他们邀功喊道，又将饮料从塑料袋里拿出，双手举着递给爷爷。

龙卷风装无事发生，满意点头，接下汽水。

到许丽华后，她起身推脱“姨奶唔使，多谢宝宝”说着就要走出门。

“燕芬唔喺，店里新嚟嘅细妹鸡手鸭脚，我唔放胆”她对龙卷风四仔解释，接着撑腿弯腰，摸摸蓝玉脸蛋“姨奶去做罗，danielle下次同妈咪嚟探我好唔好呀”

（燕芬不在，店里新来的小妹毛手毛脚，我不放心，姨奶奶去忙喽，danielle下次和妈咪来看我好不好）

蓝玉嘴里含着棒棒糖，含糊回应“好”

-

假期第二天，龙卷风起个大早，亲自在冰室下厨，做了爱心早饭，准备投喂给小孙子。

等阿七来开档，见此场景诧异不已，以为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难得见他有如此好心情。

龙卷风不屑与他争辩，端着盘子和热奶茶扬长而去，哪知进卧室后，小少爷人还没起。

他放下盘子，一把拉开窗帘，刺眼光线照进屋内，光柱下毛絮悠悠扬扬飘在半空。

“danielle，再唔起太阳就要晒屎窟嘞”说着就上去掀开被褥，漏出窝在一角蓝玉，他穿着印着小熊图案连体睡衣，整个人蜷缩在枕头上。

龙卷风将他抱起，想要给他换衣服。

被强制开机的蓝玉半梦半醒打着哈欠，揉揉眼睛，竟然不哭也不闹，是个没有起床气的好孩子。

他心里欣慰，昨日闹腾一天，今天倒是不错，开了个好头。

于是哼着歌，从母婴包里翻出牛仔背带裤和小白t，给他换上，开头很顺利，但到穿袜子这关就犯难了。

蓝玉觉得袜子缝合线交界处有个小结膈脚，他一直皱着眉头，嘴里哼哼唧唧，小脚穿着鞋子在地上摩擦。

龙卷风这次不敢大意，生怕这小祖宗又给自己搞出什么幺蛾子“点呀，边唔舒服，阿爷比你准备热奶茶，要饮呀？”（怎么了，哪不舒服，爷爷还给你准备热奶茶，要喝吗？）

蓝玉注意力被转移“要”待龙卷风将奶茶端来，他又摇头“唔系呢，系neinei，白色嘅”

他指了母婴包里奶瓶，龙卷风一下子就领悟，道“原来你要呢个，早讲吖嘛”他拿出奶粉罐和奶瓶，嘴里喃喃“点解大仲唔断neinei，去幼稚园，但系要畀小伙伴噉你笑嘅”但手上没停，舀了几勺奶粉倒进奶瓶，自顾自烧水去了。

（怎么大了还没断neinei，去幼稚园可是要被小伙伴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