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贫富差距明显的地方大概就是赛马场，普通人只能挤在最底层围观，而上流社会豪门世家们，则从容自若坐在高楼里，将底下这一切尽收眼底。

比赛每隔半小时一场，信一让姜梨在包厢呆着，称自己有个应酬，并吹嘘让她等着自家马儿一举夺冠的好消息，才接机脱身

他和阿鬼一前一后出门，电梯里，阿鬼按下按钮，腰间传来震动，他瞥见显示屏上数字，随后出声“黑珍珠股价系两块八角六”

楼层不断向下，信一抬手看了眼表——十五点十五分。

他开腔“仲有十五分钟开场”

“您...指嘅系个市？”阿鬼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您...指的是股市？）

叮，电梯门开，信一将袖口挽起，大步走出去“梗系赛马罗”

（当然是赛马喽）

好巧不巧，没走出多远，两人就和蒋仲年打了个照面。

“哟，咁啱，蓝总呢系亲自下场担大旗，点解唔多带D人呢？”蔡仲年正着说着，眼神不受控制往他身后瞟。

（哟，这么巧，蓝总这是亲自下场指挥，怎么不多带些人呢？）

信一看穿他意图，但还是被这幅鸡贼模样逗笑，步伐未停“我唔中意太多人跟”

“头先嗰位系蓝太太啦，蓝总都真系嘅，呢啲事都要塞住摄住呀？”蔡仲年紧紧跟着他身后“嗰日实在系我唐突，希望你同蓝太太唔介意，第日…”

（刚才那位是蓝太太吧，蓝总也真是的，这种事还需要藏着掖着吗？那天实在是我唐突，希望您和蓝太太别介意，改日...）

他一两句话就坐实自己猜想，信一觉得这人实在难缠，担心他看出端倪，于是豁出脸，出声剪断他话“蒋生好似好计带我嘅婚姻大事，其实啦，出便传得虚虚实实，今日我就话畀你听”他招招手“你行埋啲”

（蒋生好像很在意我的婚姻大事，其实吧，外面传得虚虚实实，我今天就告诉你实情，你靠近点）

蒋仲年将圆滚滚身子贴近，侧头竖起耳朵。

信一扯起嘴角，开口“其实我...”他故意顿了顿，声音逐渐变低。

蒋仲年不由得挪动脚步，在靠近点，差点就要将整个人贴在信一身上。

“我男女通吃”他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往后退半步，和蔡仲年保持距离。

由于信息量过载且太过复杂，蔡仲年脑子死机，反应过后，猛地打个冷战，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瞪着他。

脚步连连后退想和他保持距离，但却不小心撞到路人“唔好意思呀，唔好意思呀”他带着歉意和那人连连摆手。

“哈哈哈”信一见得逞，挑眉坏笑“希望蒋生可唔可以帮我保密”他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动作，转身拍了阿鬼屁股，随即插兜扬长而去。

（希望蒋生能帮我保密）

-

五点三十分，刺耳铃声响起，比赛正式打响。

包厢位置正对终点，可以很直观看见最终花落谁家。

信一掐着时间点踏进包厢。

姜梨正在户外看台，听见屋内响动，转头见是信一，便急着向他招手“你怎么拖这么久，快来快来，已经开始啦！”接着又转身投入赛程。

阿鬼乘这空档拉住信一，“两蚊九”他捻住衣角的手却止不住轻轻颤抖“到三蚊之后，我会畀人抛出，如果价钱唔畀我哋睇……”

（到三块后，我会让人抛出，要是价格不受我们控制...）

信一重重拍他肩头“成败在此一举”他看得开，已经想好后路，含笑道“如果输咗，我投靠你”

阿鬼心中寥寂，毕竟自己还没见过大佬落魄模样。

待回过神，人已经走出玻璃门。

烈日当空，他眯着眼往外看。

信一额头已经蒙了层细汗，他站角落点支烟，刻意与太太保持距离，一脸茫然看向场外。

待烟灭后，信一回过头，望着姜梨好一阵。

阿鬼收回目光，不禁自嘲一笑，自己孑然一身，实在没什么可挂念的。

可大佬不同。

阿鬼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是个阴雨天，粗布衫上布满泥污和发黑血迹，自己奄奄一息趴在地上，脚步声逐渐逼近，最终在自己面前停下。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地面，他努力抬头想看清，可被泥水模糊视线，只见男人蹲下，领带随意塞进衬衫扣子之间，雨声嘈杂，他在恍惚间听见“要不要跟我？”

没过多久，男人当上话事人，自己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龙城帮头马。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字来形容他的生平，那就是——稳。

信一性格肆意张扬，干什么事都镇定自若，游刃有余。

但阿鬼也曾透过这层盔甲，看清他意乱心慌一时。

这场赌局，他心里有胜算吗？应该是没的，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大费周章将家族信托转移，又成立慈善基金会，境外买房送给太太，早早就想好退路。

原来他心里也是有软肋的。

他可以失败，但他的家人不可以。

这一刻，阿鬼觉得，这么耀眼的一个人，就不应该输。

老天爷，就应该偏袒他。

-

信一站风口，等身上烟味散去，才靠近姜梨，他从提子手上接过伞，招呼他退下。

“好嘅比赛正式开始，闸门打开，哩个时候可以睇到有骑师落马，系7号，冇谂到开场就发生啲噉嘅事，真系令人惋惜”

（好的比赛正式开始，闸门打开，这时候可以看到有骑师落马，是7号，没想到开场就发生这样的意外，真是令人惋惜）

听到这姜梨向信一咂嘴“这是算是极限运动吧？”在得到信一肯定后，她冷不防冒出一句“人啊，就是吃饱没事干，赌注越高，爬得越高，摔下来就越疼”

信一呼吸一滞，慢慢握紧伞柄。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姜梨偏过头意味不明盯着他，眼里带着探究。

但他却忽然一笑“对，你讲嘅都系”神色自若，看不出任何端倪。

（对，你说的都对）

“好在比赛冇受到影响，我哋可以睇到而家系八号1900一骑绝尘，紧随其后嘅系五号柠檬，中档位置可以睇到嘅10号马克斯，喺过弯道嗰阵已经抢占罗放位置，暂时垫底嘅六号嘉平廿，大概盟塞两个马位”屏幕传来解说员声音。

（好在比赛没有受到影响，我们可以看到现在是八号1900一骑绝尘，紧随其后的是五号柠檬，中档位置能看到的10号马克斯，在过弯道的时候已经抢占领放位置，暂时垫底的六号嘉平二十，大概落后两个马位）

姜梨兴致索然，就要转身回屋，道“看样子我们嘉平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你说的大话，该收回了吧”她从桌上端来茶盏，小口抿着“回屋吧，外头太晒，里面也看得见”

与此同时，股市内。

此起彼伏电话铃声响起，证券交易员们套上着红马甲，在网格一般办公位左右奔波，挂断电话后急匆匆跑至台上，在黑板上写下股价：

两块九角三。

两块九角五。

两块九角八。

交易大厅显示屏上，黑珍珠点位不断攀升，许多不明所以围观散户欣喜若狂，都认为这是个赚钱好机会，手拿着钞票挤在纷纷挤交易台抢着买入。

二楼，罗勇德隔着玻璃，俯视这一切，看这近乎癫狂的股民，冷哼一声“愚不可及”

秘书小姐推门而入，为他端来咖啡，他接过喝了一口，走到桌前坐下办公椅问“嗰边点话，睇呢情形，系时候揼咗嘞”

（那边怎么说，看这情形，是时候抛了）

“蔡老细比话，讲系……喺等等”秘书将胸前抱着的黄皮纸文件袋双手递给他“呢个系黄涛交畀我，话系茶水费”

（蔡老板给话，说是再等等，这是黄涛交给我，说是茶水费）

罗勇德接过，一只手险些拿不住，他掂了掂，随即咧嘴漏出金牙“惊系佢背后嗰位要喺等等啦”他将东西放进抽屉锁上“也罢，任佢哋去，我罗钱做嘢，少讲”

（怕是他背后那位要再等等吧，也罢，我拿钱办事少说话）

沙田马场，赛事快到尾声。

最后一圈，所有马儿拼尽全力冲锋，势必要为主人拿下头筹。

“仲有七百米左右！注意画面左边，黄色顶帽，仲有六百米，已经超越四匹马”解说员情绪高涨“唔系一直喺垫底嘅嘉平廿呀，我哋冇睇错”

（这不是一直垫底的嘉平二十吗，我们没有看错）

姜梨耳朵捕捉到关键信息，霍地站起身，跑出包厢，手靠着玻璃栏杆，嘴里喃喃道“真的是，真的是嘉平二十”

“咁唔系呢”信一见她吃瘪，便随口调侃“原来我哋灵心慧性嘅蓝太太都有睇走眼嘅一天呀”

（那不然呢，原来我们灵心慧性的蓝太太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啊）

姜梨哼声扭头不看他，拿着望远镜和他隔开距离。

“嘉平廿到咗马群中段，而家嚟弯道，佢借机绕道最外圈，不断向冲刺，但系今年大赛冠军到底会用漏边个家呢，系一直占据第一位嘅八号呀”

（嘉平二十到达了马群中段，现在来到弯道，它借机绕道最外圈，不断往冲刺，但今年大赛冠军到底会花落谁家呢，会是一直占据第一位的八号吗？）

信一无心在意姜梨态度，他听着解说，手搭在栏杆上，指尖不断快速敲击，来掩饰他内心焦急。

“但五号重向上赶，超过八号占据内道，而家第一位系五号柠檬！最后五十米，睇嚟胜负已经揭盅….等埋！”广播里声音突然停顿。

吧嗒，包厢门被轻轻关上，

阿鬼直奔露台，他按耐住激动心情，在信一耳边道“恭喜大佬，我哋持有嘅占有率已经全部抛出”

信一闻言，指尖动作停下，眉头瞬间舒展，轻笑一声“赢咗”

“外道嘅嘉平，嘉平廿冲出嚟啦！佢直接超过五号，最后一秒钟到终点，三冠马果然强！”广播里洪亮的声音盖过他们俩对话，从他们视角看，姜梨正为赛事揪心，无暇顾及这边动静。

信一拍手欢呼，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阿鬼见大佬心情尚好，又继续说道“媒体嗰边已经知会过，相信冇几耐之后就会传嚟广场暴雷消息，万申集团都唔好谂从呢个档烂泥度摘出嚟”

（媒体那边已经知会过，相信不久后就会传来广场暴雷消息，万申集团也别想从这摊烂泥里摘出来）

“呢件事你做好好”信一笑道，拍拍阿鬼臂膀，话却停顿“不过...”

“呢只系个开始”

（这只是个开始）

原谅我是个取名废柴（扶额苦笑） 比赛中所有赛马称呼来自我最爱的电影《海上钢琴师》

接下来的内容可能会比较隐晦（龙城基本每一章都是高审），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在评论区提问。

蒋：合作终止！他贪图我的美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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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番外篇 龙城 通讯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