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落山了,还剩几缕残辉在渐暗的天空中垂死挣扎。
周野收回手,视线在那行字停留了几秒,随后转身朝家走去。
夕阳把她的影子越拉越长,仿佛想要留住此刻满眼温柔的少女。
她迈腿进门,还没等稳住身形,属于少年特有的清朗嗓音就在她不远处响起
“阿姊?”
可能是常年病气缠身,这声音还透着些憔悴。
周野寻声望去,却没做出任何回应,径直去了厨房。
一阵“滋滋”炒菜声过后,空气中便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周野端着菜来到客厅,动作娴熟的拿出筷子准备敲桌子。
可下一秒视线却停留在了弟弟的房间门口,那是她儿时睡觉的地方,弟弟长大后,父母便不惜花重金扩大了这个房子,她的栖身之处也成为弟弟随意踩踏之地,她在这个家唯一属于自己的地方从那时消失不见。
周野望着那块地有些愣神,竟生出去故地重游的想法。
或许是今日与老友相逢,尘封在记忆中的枯树等待勾起了她心中的一抹柔情,周野走向了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去的房间。
因为钱不够,这间房也略显拥挤,还好窗户开的够大,驱散了这房间的病气,带来丝丝属于夏天的活力。
周逢喜呆在房间里半天没等来姐姐的动静,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他掀开厚重的棉被,扶着瘦弱的腰身,缓缓下床。
等他终于挣脱床的梏桎后,抬眼便看到一袭素衣的周野正站着门口,眼中没什么情绪,双手环胸,那副淡漠的模样直直撞进周逢喜的心中。
周野对上了他乌黑的双眼,开口道“出来吃饭。”
丢下这句话后,周野的脚不轻不重的碾了下有些潮湿的地面,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消失在了门口。
周逢喜却如同得到恩赐一般,连病弱的身子也顾不上,努力跟上周野的步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随风飘逸的发丝。
饭菜已经在桌上摆好了,周逢喜坐下后,便看到摆在自己面前是一碗滑嫩香软的青椒炒肉,心中不由得大喜,他抬头想要用眼神表示感谢,却看到周野离开了餐桌。
“阿姊…你去哪啊?”声音软糯糯的,像是个孩童被夺走了心爱的玩具那般委屈。
周野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周逢喜从未与她搭话。
望着姐姐快融入暮色的背影,周逢喜莫名害怕,周野像是在人间飘荡的一缕孤魂,无人能理解她的想法,周逢喜几乎可以肯定,这种情况一旦持续久了,姐姐就会消失,让人寻不着踪迹。
暮色越来越深,浓稠的黑渐渐包裹住少年瘦弱的身躯,在他深邃的眼中投下一片晕影。
“噶哒”一声,少年猛地抬头,一抹橘黄攻入他漆黑的双眸。
轻轻在灯盏中跳跃的火苗,宛如披着太阳的舞者,随着她的舞姿,昏暗的屋子也变得亮堂,多了丝人味。
眼前的少女放下了那盏煤油灯,又再一次转身离开。
“阿姊!”周逢喜拽住了周野纤细的手腕,凸出的关节附着那层细腻的肌肤,磨得他心头一颤,还没等周野主动开口,他便像被蜂蛰了一口,慌乱的放开了。
周野忽略他这异常的行为,沐浴着少年紧张的目光,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口,关上了山头那快要出来了月亮。
原来是关门啊,周逢喜放心的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周野一步步走近,刚平复下的心又猛烈的跳动起来。
“菜要冷了。”周野抽出桌旁另一个椅子,理了理裙摆,双手环胸坐了下来。
周逢喜见她不走,看这架势似乎还要守着自己吃饭,眼中的雀跃更不掩饰了。
“阿姊不吃吗?”周逢喜看了眼靠在椅子上休息的周野
“吃过了。”
“哦。”周逢喜点点头,继续吃着饭,姐姐的事除非她自己说,不然任凭他再怎么磨都不会蹦一个字。
“和顾寻。”周野抬眼看着周逢喜,棕黄色的眸子里多了份探查。
周逢喜迎着她的目光,细碎的乌发随意的垂在额头,他放下筷子,用手抻着脸,橘黄色的灯下,平日里惨白的肌肤也染上几层暖意,少年勾着唇,眼睛弯弯的,白皙的耳尖似乎还带着点红晕。
“阿姊”周逢喜满眼疑惑“顾寻是谁啊?”
顾寻走的时候周逢喜才五岁不到,再加上身子骨弱,从不出门,不知道顾寻是自然的,就算是见过也只匆匆一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更别谈记住。
周野展开笑颜,温柔的说道“就是今日傍晚来咱们院子里的漂亮姐姐啊。”
周逢喜被她这一笑差点溃不成军,连忙攥紧衣袖,强行稳住心神“有人来过吗?逢喜最近身体不适,睡的比较沉,倒是没能注意到。”
周野敛起了笑,上下打量着他。
周逢喜眼里满是无知,单纯的模样让她放下了心。
“没事,区区一个儿时友人,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到。”
周逢喜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少年的发丝遮挡住了煤油灯散发的光芒,温润精致的眉眼再一次陷入黑暗。
他怎会不知晓顾寻是谁,关于姐姐的一切他都心知肚明,更何况只是一个区区的儿时友人。
尽管疾病缠身,但今天下午在院中发生的一幕幕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姐姐与那个顾寻对视时的喜悦,为顾寻穿衣时的有意撩拨,对顾寻毫不犹豫的夸奖,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顾寻对姐姐真的只是区区吗?周逢喜有些苦涩的笑了,恐怕不止如此。
周逢喜想着,抬眼看着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周野。暖色的光芒勾勒出少年漂亮修长的手,他在空中轻轻描摹着周野柔和的面部轮廓,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收回了手,起身轻手轻脚的收拾着餐具。
等他弄好后,望着陷入浅睡状态的周野,走到房间拿了条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还未等他抽回手,周野就已经牢牢的抓紧了他的手腕。
“……”周野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冰冷,脑中拉响警笛,全身上下进入戒备。
周逢喜见她这样,连忙开口解释“阿姊,我看你在这睡着了,想着……”
“不用。”周野放开了他,摆摆手“我先走了,煤油灯你记得拿回房。”
手腕上的桎梏突然消失,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失落感,周逢喜笑着压抑住,拿起煤油灯道“阿姊路上小心。”
“嗯,早些洗漱休息。”周野拍拍他的肩膀,迈步离开。
脚步声过后,伴随着“吱呀”关门声,少年满脸的温柔顿时消散。
月亮已经爬上枝头,丝雾般的月光缠绕着周野,拖着她走了半里路。
周野来到一间木屋前,从前襟里掏出一把小钥匙,葱白的手指捏着那小巧的钥匙,插入门锁,然后轻轻一扭,推门而入。
屋子不大,这是她顶着无数轮月亮绣了两三年的手帕,靠宁黎的帮助才拥有的房子。
尽管空间小了点,但布置的却很温馨,窗帘有两层,有月亮时她会拉上那层轻纱的,这样月光透进来多了丝光亮,也省了煤油钱。
周野有些疲乏,简单的洗漱了一遍,便和衣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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