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到宿舍，闻新和尹元直接瘫在床上，汤勉去卫生间洗漱了，江灿则去了阳台给妈妈打电话，絮絮叨叨说了二十多分钟才挂断。

江灿有一点小洁癖，一定要脱得精光，洗的干干净净才肯上床，他去了卫生间，进去看见角落里昨天的衣物，“汤勉，可以进来一下吗？”

汤勉刚躺下，闻言又起来进了卫生间，看见江灿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眉头微蹙：“干什么？”

江灿指了指洗衣机的按钮：“这东西怎么用啊？”

汤勉声音没什么起伏：“左边电源，按一下。”见江灿照做面板亮起来后，江灿昨天的衣物都是深色系不需要分开洗，所以他抬了抬下巴：“把衣服放进去，内裤、袜子手洗。”

江灿把衣服放进去后，看向汤勉。

“洗衣液倒在蓝色格子里，不要超线。”

等他倒好，汤勉走了过来，设定好程序，按下了启动键，洗衣机便开始运作起来。

江灿对汤勉竖起了大拇指：“真厉害！”

如果不是因为江灿眼神过于干净，汤勉都要觉得是在讽刺他了，他抬了一下眉梢：“会用个洗衣机就厉害了？”

江灿点了点头。

汤勉转身离开的时候嘴角有一丝极淡的弧度。

高强度训练，在今天下午终于有了一丝喘息，教官突然宣布回教室休息，一时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空调温度适宜，吹散了暑气，难得的轻松气氛弥漫着教室，江灿从办公室回来就看到一群人齐刷刷的望过来。

“凌晨三点，户外行军拉练！”

此起彼伏的叹气声淹没了教室，有人哀嚎道：“班长，你就不能带点好消息回来吗？”

“果然啊，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们。”

“大晚上的考试、训练这学校也不怕我们猝死了！”

凌晨，高一新生野外综合训练出征，教官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队伍蜿蜒前行，全程十八公里，警车压道封路，班主任跟随，医务人员就位，政府各个部门通宵达旦，务必保证学生安全。

金胜作为体委扛着班旗在最前沿，队伍紧随其后，呼吸与脚步交织，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山峦，队伍刚踏入山脚的开阔地带，突然腾起黄红烟雾张牙舞爪的吞噬着周围。

“什么意思啊?”尹元在队伍的后面问着身边几人，还没等人回答，就听见“敌袭！”的呐喊划破寂静，教官的哨声尖锐刺耳。

紧接着，是第二团、第三团，各种烟雾弹在行进的路上接连爆开，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

“捂住口鼻，低姿匍匐前行，目标上山！”教官的指令清晰急促。

“哒哒哒！砰砰砰…”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伴随着模拟的爆炸声在山谷久久回荡着。

这样的场面把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尹元被烟雾呛到、也被惊到：“咳咳，学校玩真的！！！”

手肘与膝盖交替着力前行，侧方洒水车的水柱横扫过来，精准的覆盖在这片区域，有些冰冷的水珠砸在身上，衣服湿漉漉、沉甸甸的贴在身上，松软的土地变得更加泥泞，每往前挪一步都被沉重的泥块拖拽着。

等他们挣扎出来时，身上满是泥浆，迷彩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队伍继续前行，枪炮声越来越近，前面是一片密林。

总教官拿着扩音器大喊：“全体注意！规避火力前进！！！”

后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学生们下意识回头，十几名教官一字排开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他们，感觉下一秒就有弹丸呼啸而来。

“咻”的破空声响，不知是谁开了第一枪，催促他们奔跑，接二连三的彩色弹丸袭来，他们在枪林弹雨中拼命向前冲，汤勉挨了一枪，彩粉爆开在大腿上，江灿眼疾手快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扣住腋下，屈膝发力就要往身上抗。

汤勉身体一僵，本能的要挣开，他向来独来独往，这种亲密的姿势让他极其不自在，刚动了动，就被江灿牢牢扣住腰身：“别动！再拖下去都得挨枪！”

话音刚落，几颗彩蛋擦着他们的身旁飞过，汤勉不再挣扎，任由自己被稳稳背起。

夜行到天亮，又在泥潭里滚了一遭，透支着江灿的体力，他咬着牙一脚深一脚浅的地向前冲。

后背的起伏带着汤勉上下颠簸，两人紧贴的身体随脚步不断摩擦，胸膛紧贴着江灿汗湿的脊背，每一次迈步的蹭动，都带着对方滚烫的体温，让素来疏离的汤勉浑身紧绷。

一个踉跄，江灿猛地一晃，汤勉下意识攥紧对方的衣领，靠得太近呼吸间都带着江灿身上的味道，衣服的熏香、汗味、泥腥混在一起，汤勉越发用力地抓紧那片布料，薄唇轻抿。

江灿拼尽全力冲进密林，松开手时汤勉平稳落地，他看向气喘吁吁地江灿：“谢谢。”

江灿弯着腰大口喘气，肺里像灌满滚烫的砂砾，随着呼吸带着灼痛，想喝水，但他的背包在集合的时候就被收走了，听到汤勉的声音他挑眉道：“哥厉害吗？”

“嗯。”声音平淡无波澜，只是眼底多了一层暖意。

江灿回头看向远处的尘烟：“我去！一拖二？”

汤勉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金胜左肩扛着一个，右手还拽着一个，步伐急促的奔来。

闻新被拽着，踮着脚勉强能跟上，尹元可就惨了，金胜梆硬的肌肉顶着他的胃囊快给他颠吐了。

尹元被放下来之后，直接瘫在地上：“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当时彩蛋不偏不倚砸在眉心，碎掉的粉末粘了一脸，尹元眉毛拧成八字，龇牙咧嘴的样子逗笑了一群人。

闻新胸口中了一枪，刚刚跑的他腿软，索性直接顺着树干坐下，他踢开尹元伸过来的手：“肾虚仔，你看看人金胜都没喊累。”

金胜的目标就是进入军事学院，他从小就锻炼，不少同学气喘吁吁，而他依旧腰背挺直，身上的衣服虽然早就湿透了，但呼吸依旧平稳，见一班所有人都进了密林，他才开口：“上山！”

粗重的喘息混合着蝉鸣，刚到半山腰，山顶传来哨声，紧接着就是四面八方传来总教官的嘶吼：“空袭区！隐蔽！”

话音未落，就是尖锐刺耳的防空警报穿透山林，混合着轰炸的闷响，尘土簌簌落在身上，所有人双手抱头紧贴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防空警报已经停下，江灿还陷在麻木的酸痛中。

汤勉看见江灿一动不动，声音里竟掺着不易察觉的慌乱：“江灿？”

江灿刚想回应，下一秒，一只手就覆在他的肩上给他翻了个身。

汤勉看他没晕，松了口气，握着他肩的手也松了力道。

汤勉话少，就那么静静陪着江灿等他缓过劲来。

江灿瘫在平缓的坡上，麻意退散换成了酥酥麻麻的痒，他仰头望着蹲在前面的汤勉笑，过于直白的眼神汤勉没办法注意不到，于是他眉峰微挑，垂眼看向江灿问道：“笑什么？”

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能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清晨山风拂过，吹得他额前碎发微动，那张素来冷冽的脸竟有了几分柔和。

江灿没收敛笑意，声音微哑：“就是觉得你很好看。”

他像是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无措的移开了视线落在旁边的草丛上，指尖无意识的蜷了蜷，耳尖泛起一层浅红。

江灿盯着他的侧脸看了看，终于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胳膊：“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见你笑过呢。”

几秒之后，他才重新开回来，嘴角极轻的勾了一下，染上点不易察觉的得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