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极北1

极北飘着弥天大雪,饕风裹着雪花扫过高低起伏的雪丘,荡过如狼牙般矗天而立的雪峰林,最终吹向无垠长空,天地间唯剩苍茫的白。

一只巨大的雪鸮,由远及近划破苍穹,伴着一声唳鸣,掠过万千雪峰林。

林立的雪峰林外,有一处浮着碎冰的汤泉,汤水氤氲寒气,雪鸮越飞越低,倾斜着羽翅划过水面,引出圈圈涟漪。

风嚎雪肆无人踏足的冰雪禁地,乌发少女背身浸于冰泉中,浑身只着一件单薄中衣,露出白嫩胜雪的纤细脖颈,少女阖目,鸦羽长睫缀满雪花,一头乌丝随意散着,缱绻至水中的发尾似微微浮动的墨色水草。

一团团雾云自雪峰林飞掠而来,雪鸮惊醒峰林中沉睡的雪妖,团团雾云悄无声息围落汤泉周附,无数双墨蓝色的大眼珠,直勾勾盯着冰泉内的少女。

“她皱眉了,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依我看,乃走火入魔之兆。”

一个雪妖舔舐尖厉的牙尖,扭着脖子道:“垂涎三百年了,看来今日要开荤。”

众雪妖张牙舞爪跃跃欲试之际,躲在后头的小雪妖怯懦开口,“三百年了,我们偷袭这猫女无数次都没成功,这次说不定又被揍得满地找牙……听闻猫肉不好吃,要不我们就不要冒这个险了。”

小雪妖手中绳子,圈着个骷髅,又一股寒风裹挟着雪花扑卷来,小骷髅冷得上下颌骨咔咔打颤。

有雪妖不满,瞪了骷髅两眼,“你说你养这么个骷髅架子干嘛,除了戴花只会咔嚓,咔嚓咔嚓当心被那猫女听见搅了我们的好事。”

小雪妖收紧手中圈着骷髅颈骨的绳子,将小骷髅往自己身边牵了牵,小声叨叨:“冰天雪地有什么乐子,好不容易捡到一个不咬人的小骷髅,多可爱。”抬起覆着霜的手爪,去摸小骷髅的脑壳,小骷髅吓得往一边缩了缩,又是咔咔两声。

轻微动静搅了冰泉中的少女,引得她眉心又是一皱。

初欲雪晓得雪妖又来偷袭。

突破神功最后之际,她被心魔所扰,似有入魔之兆,半个身浸在极寒的冰池里,天上又飘着鹅毛大雪,可她只觉整个身子仿似陷入熯天炽地的火焰中,烈火舔舐着每一寸肌骨每一个毛孔,灼得她疼痛难耐。

恍惚中她仿佛看见一身华服,被钉在诛邪台上的姐姐,万千火矢穿身而过,很快将人烧成个火球。

“姐姐……”她跪扑地上喊得撕心裂肺。

“走,快走,莫回头……”火海里飘出姐姐的声音……她心痛似绞,只觉一股子腥甜血气直冲喉口。

正商榷到底要不要趁机围攻的众雪妖,察觉池中少女身上开始散溢灵气,银色灵气如缕缕月华与氤氲的水气交织,将池中少女层层包裹,仿似将要羽化的仙子般飘逸清绝。

“走火入魔,上。”一声提醒后,众雪妖化作大头无身的凶戾相,裂开大至耳际的嘴,呲着细密如锯齿的尖牙朝池中少女蜂拥而去。

冰牙刺穿肌肤的疼痛,瞬间将即将入魔的少女自幻境中惊醒,初欲雪豁然掀睫,一片菱形雪花自鸦睫轻飘飘落水,荡起的涟漪伴着她体内的强悍灵力一圈一圈蔓延,池水倏然爆开,如滚烫的岩浆般向四面迸发,与此同时少女身后抽出九条毛茸茸的巨大尾巴,泛着金光的九尾于漫天风雪中摇曳,正伏在少女身上啃噬她血肉的众雪妖纷纷怔住,一双双冰蓝色的瞳仁里,倒映出招摇蜿蜒向天际的九尾。

啊的惨叫声穿透无边风雪,向雪峰林波及,来不及逃脱,众雪妖被如飓风的灵气扫成齑粉。

初欲雪收了腹中气,天空仍飘着鹅毛大雪,雪妖已化作雪霰子落了一汤池,耳边再无杂声,天地又恢复阒寂。

初欲雪收了九尾,涉水上岸,小骷髅躲在一块碎冰后,见少女赤脚踩在没过足腕的深雪中,一步一个雪脚印。

咔哒一声,下巴掉了,骷髅赶忙拾起雪堆里的下颌骨,给自个儿安上。

轻微动静,让初欲雪止步,一身单衣的她于风雪中缓缓回头,风吹起满头青丝,有几缕划过脸颊,遮住一些视线。

原是雪妖豢养的那只小骷髅,每次雪妖来偷袭都会牵着这具骷髅架子。初欲雪朝骷髅走去,几个幻步,已停在骷髅面前。

这是她头一次近距离打量这具骷髅架子,浑身骨头洁白莹润,看形体身量,约莫是个还未行弱冠礼的少年郎。

小骷髅的耳洞骨里,插着一束忍冬花,细嫩的花蕊被风吹得晃动,灿黄色的小花在这满是白色的极北寒地极其扎眼,小小一抹黄色,乃冰天雪地里唯一一抹异色。

三百年不曾见过其它颜色,初欲雪不禁抬手,朝小骷髅耳洞的那束小黄花探去。

咔嚓咔嚓,小骷髅吓着的样子,细细的腿骨小心翼翼往后移移,不想让人碰他花的模样。

下一瞬,小小的忍冬花捻在初欲雪指尖。

原是朵施了灵力不会凋谢的花。

她垂睫,清冷如霜的眸子打量着小黄花,捻着花转身要走,骷髅手爪抓住她有些破碎的裙踞。

小骷髅反手抽出一根肋骨,然后指了指她手中的小黄花。

肋骨换小黄花?!

好怪的小骷髅,初欲雪唇角弯起一道似有若无的笑,未与小骷髅做交易,霸着小黄花走了。

极北禁地三千雪峰林内,蛰伏无数雪妖雪兽,她毫无在意,一身单薄白衣几乎与雪地融为一色,唯有一头几乎垂地的青丝被风雪吹起复又落下,少女孑然一身走在冰天雪地中,神功初成的她周身裹着一层威压,使得妖兽退避,偶有不知深浅的雪妖雪兽扑上前,还未碰及她一?衣角,便被一股无形的灵息撞得粉身碎骨。

不知行了多久,初欲雪终于走出极北雪地,前头仍是冰雪覆盖一片白晃晃,但遥遥可见几栋挂着厚雪的石屋,门窗处封着厚毡,檐下悬着些粮食、草药及兽皮,烟筒里冒出几缕炊烟。

身后是漫无边际的雪地,前头隐隐有生机。

初欲雪仰头吐出一口哈气,风将她本就不大的声音吹得愈发~缥缈。

“姐姐,我回来了。”

一直尾随她的小骷髅,直觉少女这句轻而缥缈的声音里蕴着无限杀机,吓得咔嚓咔嚓抖了抖。

初欲雪抬步向前,小骷髅继续小心而谨慎地随在她身后一丈距离处。

“再跟着我,将你一身骨头拆了煨汤。”初欲雪头亦不回淡淡威胁。

小骷髅怔在原地,一根指骨插进嘴巴,委屈又不甘的模样。

继续赶路的初欲雪,又垂眸打量一眼指尖捻着的小黄花,小骷髅一直跟着她是想讨回这束花,可见珍视,这花除了施了一点点微薄灵力外,无甚稀奇。

一阵风掠过发梢,初欲雪抬手将鬓角乱发拨正,指尖稍微一松,风将小黄花吹远,她无甚在意,继续朝前方冒着炊烟的村落走去。

刚好,风将忍冬花吹落小骷髅身前,小白骨伸出骨爪,忍冬花伴着细小的雪花飘落洁白的爪心,他看一眼已经走远的少女,高高兴兴将小黄花重新插入耳洞里。

过三两个人烟稀少的小村落,横渡二十里冰河,初欲雪到达极光镇。

极光镇乃极北部落群最繁华的镇子之一,石屋雪房连成排,檐下垂着各色灯笼,路面冰砖垒砌,雪兽拉着雪橇车来回穿行,街头行人不少,服饰各异,看得出有不少外来游客。

来极光镇的无非两种人,一是自南方特来赏雪的旅人,还有便是来此做买卖的生意人,极北部落的奇花药材及雪兽甚是出名,是别处寻不见的宝贝。

主街的两排石屋做着各种营生,客栈民宿食肆药材铺子、特色成衣店甚至胭脂首饰店应有尽有,明晃晃的冰路两侧摆着不少摊位,多半是卖当地特色兽皮药材一类。

此时,头顶已没了风雪,但温度仍是刺骨的寒,街上行人皆裹貂穿氅,哪怕街头做苦力者,身上亦裹着毛毡厚袄。初欲雪一身单薄中衣、赤脚走在路上仿若格格不入的异界幽魂,格外引人注目。

纷纷诧异声入耳,她恍若未闻继续赤足前行,倏然,斜里探出颗脑袋。

是个裹着杂毛厚氅的俊逸青年,斜身倒退着步子朝她打招呼,“姑娘好。”

初欲雪停步。那人正过身,站直,盯着她**白嫩的足,“我觉得你需要一双鞋子。”

无聊搭讪者,初欲雪不睬他,继续走,青年随上她脚步,“我觉得你需要一身厚衣裳。”

仍旧不理会,男子指着路过的一间食肆,“或许你需要一碗热腾腾的鱼汤。”

鱼汤的鲜香味入鼻,初欲雪侧首看一眼摆在店铺门侧熬得咕噜噜冒泡的鱼汤锅,鱼骨苏烂,汤色奶白,上头飘着翠色野葱花,十分勾人食欲。

见她驻足,青年又撇一眼她轻飘飘毫无赘物的衣裳,露齿一笑,“我猜你没钱,我请客。”

男子扬手向握着铜勺搅汤的老板招呼着,“两大碗鱼汤,一碟鱼饼子。”

带着毡帽的老板乐呵呵盛汤,一开口唇边冒哈气,“好咧,马上好,两位客官屋里请,外头冷。”

青年往垂着厚帘子的屋门走,身后姑娘却不动弹,只一双清冷出尘的眼睛盯着锅里的鱼汤看。

青年挨过去,一脸热情,“我请客。”

稍顷,初欲雪眸光自一锅鱼汤里收回,毫无波澜看向眼前的男子,“为何。”

青年笑容郎朗,温润声调中掺着一抹风流,“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我与姑娘一见如故,偏我又生了一颗怜香惜玉之心,请客小意思。”

初欲雪唇角勾起一抹讥诮,老板盛好了鱼汤,见两位一直站在外头不进屋,“两位客官不会要站着喝汤吧。”

男子以为少女转身要走时,她赤足进了屋,青年眉眼勾笑,凑到老板耳边嘀咕几句,也跟着进了屋。

屋内炭火足,十分暖和,只两桌食客,男子择了靠墙一张空桌,掏出一张帕子将凳子擦了擦这才笑着请姑娘坐。

这姑娘一身单衣,裙踞袖端甚至领口有些残破,像是被什么撕咬过,然纤尘不染,无一点污迹,虽是赤足,但尘埃泥泞仿似特意避开玉足,总而言之,姑娘虽怪异,但有一股子出尘之气,如此出尘的姑娘定嗜洁,他担心姑娘嫌脏不肯坐,才先用帕子拭凳。

鱼汤鱼饼子端上桌,初欲雪静静嗅了几口香气,这才端起木勺舀一勺热汤入口,鲜汤自唇齿间蔓延,滑过喉咙,肺腑登时升起一股暖意,不知是店家鱼汤熬得好,还是因数百年未曾食荤,初欲雪只觉这鱼汤鲜甜嫩滑,乃人间珍馐。

青年见她食汤,亦端着木勺舀了一勺,“我曾来极光镇买过几次花草药材,算是熟客,你可以叫我大白,不知姑娘芳名。”

初欲雪不想答,只闷头喝鱼汤。大白不依不饶,“姑娘姑娘叫多生分,名字而已,姑娘告之我何妨。”

初欲雪抬眸,盯着他毛领看,像是羽毛编织而成,色彩斑斓,有几根彩毛支棱着,随着他身子的晃动胡乱飘荡,甚至扫到他脸颊,她说:“你真身是只鸡么?”

噗嗤一声,大白口中的鱼汤喷出来,他咳嗽几声后十分诧异地指着自己鼻子,“我,哪里像……鸡?”

见姑娘直盯着他色彩斑斓的毛领看,这才稍稍释然,他抬手抚下几根支棱起的蓝色翎羽,“这大氅由百鸟羽翎而制,领口确实掺杂了几根公鸡的尾毛,但我肯定不是只大公鸡。”

初欲雪继续埋头喝汤,大白又开口:“姑娘金口难开,我不逼问姑娘芳名,看你一身白衣照雪,我叫你小白可好,小白你有何困难可与我讲,能帮的我绝不含糊。”

初欲雪喉咙里嗤笑一声:“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大白不暇思索接口,然后抬手打了下自己的贱嘴,“……不是,虽然你能看出我非凡人,但我绝非坏人,你且放宽心,对了这鱼饼子也不错,你尝尝。”

初欲雪有些不耐,她都辱他像只公鸡,还质疑他乃奸盗之辈他还敢同她讲话,脸皮真厚,这时老板抱着一套毛领厚氅,一双绒毛靴子进来。

大白起身接过衣鞋,转身看着姑娘,“小白我送你的,别客气。”

见姑娘瞥一眼衣鞋继续喝汤,大白抱着衣裳坐回原位,“实不相瞒,在下乃乾清山仙门弟子,并非坏人,小白不用如此提防我。”

乾清山三字落入初欲雪耳中,引得她眸光一寒,温暖的屋内莫名降了温度,大白登时吓一跳,他好像自她清冷的眸底寻到一抹杀气。

“姑……小白?”他瑟着肩膀喊她。

好在初欲雪眸底的杀念一闪而过,继续闷头喝鱼汤。屋内温度恢复如常,另两桌食客抚着身上的鸡皮疙瘩诧议两句这突降的温度,然后继续吃喝。

大白将衣裳鞋子放置桌角,舀汤道:“你应是第一次来极光镇吧,来得好巧,正逢极北部落的走花节。”

初欲雪睨人一眼,大白仿似得到鼓励一般解释道:“极北部落以女子为尊,民风十分豁达开放,此处女子可随意招婿,看上眼的皆可领回家。走花节呢,是极北部落向外来男子开放的一种形式,方才你见到街头门口悬绿皮灯的石屋了吧,今夜子时,只要见石屋门口燃绿皮灯的户主,皆欢迎未婚男子入内,若与户内女子看对眼,可行洞房一事。未婚男子若满意,可留下做极北部落的夫婿,若不满意,不勉强,可品一品极北女子煮的雪茶,再得一盆极北女子亲手种的雪绒花。”

他捏着鱼饼子,趣意盎然盯着少女看,“走花节,持续三夜,所以,小白猜出我此行目的了吧。”

初欲雪喝净最后一口鱼汤,抬头,一针见血:“白嫖。”

……

大白彻底僵化,脸色比五光十色的毛领还要斑斓,他唇角抽抽说不出话来,只听小白姑娘继续补刀:“白嫖,三晚。”

……大白彻底失去语言沟通能力,常人道出口成章,这姑娘出口成刀,刀刀扎他心。

初欲雪喝完鱼汤,见人呆愣的模样,起身要走,大白猛地拽住她袖口,恳求的眼神,微颤的口齿道:“我一世清白,不能毁姑娘手里,为证我贞操,恳请姑娘务必留下来看我到底要做什么。”

下一篇《朔风如解意》求收藏鸭鸭鸭[摆手]

谢苑本是将军府金尊玉贵的嫡二小姐,生母早殁,将军续弦纳妾,多了两个妹妹。

自此再佛口蛇心的继母,以及两个妹妹的凌辱下苟生。

栽赃诽谤,污名节,鞭笞受冻睡柴房,妹妹需要植皮,她被囚入暗室,麻沸散都不用,生生割皮。

诞辰日,收到阖府亲人的大礼,将与她一道长大的贴身侍婢,发卖给臭名昭著的老阉贼。

寒衣日,万户早歇,空巷无人,谢二小姐行尸一般,挑一盏白灯,踏着窸窣冥纸,走入酆门山。

点燃冥烛,冷刃刺腹,以魂血为祭,召唤阴魂。

2

百年前,风长意一夜疯癫,杀师证道,屠戮同门,且将师父骸骨剔成一只怨埙,后聚邪佞之辈,创立鬼门宗,埙声一起,霾云遮月,阴兵成林,被称作鬼王。

疯癫女鬼王领着一帮子鬼众,横行肆虐,烧杀掠夺,下恶诅,行暗杀,强掳美人,犯下多宗灭门惨案,人人自危,十四州胆寒。

仙门世家联手,将疯癫鬼王诛杀于酆门山,并以灵阵缚魂。

冥阴节,子时正,贴满符篆的深穴内,悬空的冰魄棺寸寸皴裂,掀棺而起,飘出一抹魂灵。

3

谢苑跪在一片血泊中,仰头望着悬空乍现的幽魂。

墨发,赤衣,眉心魔印滢滢,翻飞的褴褛衣袂割破月色。

“恭迎鬼王……为阿苑报仇。”

谢苑倒下,生机欲绝。

风长意盯着血人嫌弃着,这丫头片子怨气深重,比她还像鬼。

鬼王噙着凉笑,入了谢二小姐的身,“成。”

#满级大佬屠新手村#(?!)

#疯批还得疯批治#

#鬼王归来,魑魅魍魉通通笑醒,不,现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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