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是被刺骨的冰水呛醒的。
冰冷的液体疯狂地涌入她的口鼻,胸腔憋闷得像要炸开,求生的本能让她四肢胡乱地挣扎起来。
**“咕噜噜……救我……子浩……”**
她下意识地呼喊出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然而下一秒,更多的冰水涌来,将她的呼救彻底淹没。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之际,一片混乱的视野里,忽然闪过几行奇怪的金色小字,如同戏台两侧的提词板,却又清晰无比:
【卧槽!一上来就这么刺激?投湖自尽现场直播?】
【前面的等等,这女主不是重生回来的吗?怎么这么菜?】
【盲猜一手,是不是在演?剧本里写了她是戏精啊!】
【赌五毛,三秒内必有英雄救美,不是男主我直播吃键盘!】
沈清辞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被这些匪夷所思的“字”给惊的。
重生?演戏?英雄救美?
电光石火间,属于另一个“沈清辞”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入她的脑海。
她是镇北侯府嫡长女,却被寄养在江南的叔父家,性情怯懦,受人摆布。
她痴恋寒门出身的表哥方子浩,一心助他科举仕途,甚至不惜忤逆远在边疆的父亲,动用嫁妆为他铺路。
可结果呢?
三天前,她收到京中来信,她那个好表哥,那个口口声声说金榜题名后便风风光光娶她过门的方子浩,竟背着她,与吏部侍郎的千金订了亲!
理由是,他需要一座更稳固的靠山。
而她这个父母远在边关、无人撑腰的孤女,除了些许钱财,给不了他想要的锦绣前程。
原主不堪打击,在堂妹沈清婉几句“你活着也是碍眼,不如死了干净”的讥讽刺激下,竟真的想不开,投了这后院的人工湖。
然后,便是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刚在图书馆为毕业论文熬了三个通宵的历史系研三生沈清辞,就在这片冰冷的湖水中,接管了这具身体。
“原来……是这样……”
沈清辞心中一片冰冷,不是为这湖水,而是为这原身傻姑娘的真心错付。
几乎是同时,那些金色的字迹又闪了出来:
【诶诶诶?眼神变了!刚才还是绝望小白花,现在怎么跟要杀人似的?】
【懂了!影后上线了!刚才的溺水是前奏,现在是正片开始!】
【报告!发现野生系统文主角一枚!她是不是能看见我们?】
【楼上的别闹,这是弹幕互动文,她看见我们很正常,但估计以为是神仙显灵或者脑子进水了。】
弹幕?互动?系统文?
沈清辞虽不明所以,但作为受过现代信息爆炸时代洗礼的灵魂,她迅速抓住了关键——这些飘过的“弹幕”,似乎知晓一些“剧情”,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能与她“互动”。
更重要的是,它们透露了一个信息:她在“演”。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成型。
求死是原主的选择,但活着,是她沈清辞的机会。
既然老天爷(或者这些奇怪的弹幕)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还附赠了这么一个看似荒诞的“外挂”,她岂能浪费?
方子浩的背叛,沈清婉的欺凌,叔父一家的冷漠利用……这些账,她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算回来!
但眼下,她需要先活下来,并且,合理地“活”过来。
原主投湖是事实,众目睽睽之下,她若突然变得生龙活虎,难免惹人怀疑。
既然弹幕说她“演”,那她便将这出戏,唱得更精彩些!
她挣扎的力道渐渐微弱,眼神重新变得空洞而绝望,仿佛刚才那一闪而过的锐利只是众人的错觉。
她任由身体缓缓向湖底沉去,只在唇边溢出破碎而绝望的哀鸣:“……为何……要救我……让我死了干净……”
【!!!我就说是演的!这演技,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
【表情管理满分!台词感染力满分!这破碎感,我见犹怜!】
【救命,她好会!我要是男人我也顶不住!】
【赌狗快出来!英雄呢?再不来美人真要沉底了!】
就在沈清辞计算着肺里空气还能支撑多久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惊呼声由远及近。
“快!快把大小姐捞上来!”
“真是造孽啊!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下去救人!”
扑通几声,几个粗壮的婆子跳下水,七手八脚地将“奄奄一息”的沈清辞拖上了岸。
冰冷的空气重新涌入肺腑,沈清辞伏在岸边,剧烈地咳嗽着,浑身湿透,瑟瑟发抖,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看上去可怜至极。
她半阖着眼,余光瞥见一双绣着缠枝莲纹的锦缎绣花鞋停在了面前。
一个温柔中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响起:“姐姐!你怎么这般想不开啊!就算方公子他……他另娶他人,你也不能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啊!”
是沈清婉,她的“好”堂妹。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只是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凄然道:“婉儿妹妹……我……我心里苦啊……”
【高段位绿茶出现!大家注意!】
【来了来了,经典落井下石环节!】
【女主演技碾压现场,我看这绿茶接不住戏。】
沈清婉用帕子按了按并不存在的眼泪,叹道:
“姐姐,我知道你难过。可方公子如今是吏部侍郎的乘龙快婿,前途无量。你……你还是忘了他吧,莫要再纠缠,平白辱没了我们沈家的门风。”
这话看似劝解,实则句句都在往心窝子上捅刀,更是坐实了沈清辞“纠缠不清”、“有辱门风”的罪名。
周围的仆妇们眼神都变了,带着几分鄙夷和看热闹的兴味。
沈清辞心中怒极,却知道此刻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她只是垂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将一个被情所伤、绝望无助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艹!气死我了!这绿茶婊!】
【姐姐别哭!站起来怼她!】
【急死我了,女主什么时候开启打脸模式?】
【按照宅斗套路,这时候该有身份更高的人出来主持公道了吧?】
弹幕还在翻滚,一个威严的声音便从院门口传来:“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只见沈清辞的叔父,如今沈家的当家主人沈明堂,沉着脸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体面的管事妈妈,看打扮,竟像是……镇北侯府老夫人身边的人!
沈清辞心中一动。
原主的记忆里,这位祖母因原主母亲生她时难产而亡,对她一直颇为不喜,加之她性子怯懦,更不得欢心。
她怎么会派人来?
沈清婉见到父亲,立刻迎了上去,添油加醋地将“姐姐为情投湖”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沈清辞如何“不顾廉耻”、“连累家门”。
沈明堂的脸色越来越黑,看着沈清辞的目光充满了厌弃:
“不知羞耻的东西!我沈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既然你如此想死,为全我沈家清誉,我便成全你!”
他竟是对身后的管家厉声吩咐:“去!准备一口薄棺!对外就说,大小姐急病去了!”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连那些弹幕都炸了:
【!!!卧槽!亲叔父要活埋侄女?这么狠?】
【这是人干事?古代版《消失的她》?】
【妈呀,开局一口棺,这剧情也太刺激了!】
【女主快想办法啊!你的弹幕外挂呢?】
沈清辞也是心头一凛。
她知道叔父一家凉薄,却没想到竟凉薄至此!
为了不让她的“丑事”影响到沈清婉和其他族中姐妹的婚事,他们竟要直接将她“病故”!
几个婆子得了令,虽然面露不忍,却不敢违抗,当真抬来了一口薄木棺材,散发着陈旧的木头气味。
“父亲!这……”沈清婉似乎也吓了一跳,欲言又止。
沈明堂冷哼一声:“婉姐儿,你心善,但此事关乎家族声誉,容不得半点心软!将她装进去!”
婆子们上前,就要来拉扯浑身无力(装的)的沈清辞。
就在沈清辞计算着是现在“爆发”还是进了棺材再“尸变”更吓人时,那个一直沉默的侯府妈妈忽然开口了:“二老爷,且慢。”
沈明堂皱眉:“周妈妈,这是沈某家事,老夫人那边,我自会去信说明。”
周妈妈神色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二老爷,老夫人听闻江南湿冷,担心大小姐身子,特命老奴来接大小姐回京休养。”
回京?
沈明堂和沈清婉都愣住了。
沈清辞也愣住了,随即心头狂跳!
回京!离开这个狼窝,回到权力中心的京城!这是绝处逢生!
弹幕也瞬间**:
【反转来了!老夫人威武!】
【不对啊,大纲里不是说老夫人不喜欢女主吗?怎么会……】
【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管他呢,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沈明堂脸色变了几变,强笑道:“周妈妈,并非我不愿。只是您也看到了,这丫头行事荒唐,性子顽劣,怕是会冲撞了老夫人……”
周妈妈淡淡道:“老夫人自有主张。况且,大小姐的婚事,老夫人和侯爷,已有考量。”
婚事?
这下,连沈清辞都竖起了耳朵。
原主的记忆里,可没这一出。
沈明堂显然也极为意外:“婚事?不知是……”
周妈妈的目光扫过那口显眼的薄棺,语气平铺直叙,却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是靖国公府的三公子,萧景珩。”
“什么?!”沈明堂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那位……那位病得只剩一口气的靖国公世子?”
萧景珩?
沈清辞飞速在脑中搜索这个名字。
靖国公世子,身份尊贵,但据说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卧榻,太医曾断言活不过弱冠。
如今他已年十九,国公府怕是急着为他冲喜,或是……留个后?
而她这个父母远在边关、在家族中不受重视的孤女,无疑是“性价比”最高的冲喜人选。
【男主!是男主出场了!病弱美人世子爷!】
【冲喜新娘?这设定我吃!】
【等等,大纲里男主不是王爷吗?怎么变国公世子了?】
【可能是平行设定?不影响,病弱枭雄属性没变就行!】
【女主快答应!这是通往权谋副本的快车道啊!】
弹幕激动不已,沈清辞心中却是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
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看似光鲜,实则可能更危险的牢笼?
不。
她看着那口险些成为她归宿的薄棺,看着叔父震惊后转为算计的眼神,看着堂妹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
她忽然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湖水顺着她的发梢衣角滴落,在地面上晕开深色的水渍,她却挺直了脊背。
那双原本盈满泪水的眸子,此刻清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决绝的、破釜沉舟的力量。
她看向周妈妈,声音虽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周妈妈,清辞……愿意回京。”
她顿了顿,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抬手指向了那口薄棺,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心寒的弧度:
“只是,这口棺材,既然是叔父为我精心准备的,扔了未免可惜。”
“便请叔父,替我好好收着。”
“待他日,或许……能用得上。”
话音落下,满园死寂。
只有那些金色的弹幕,如同沸腾的开水,疯狂滚动:
【啊啊啊啊啊!帅炸了!】
【黑化了!她彻底黑化了!】
【用魔法打败魔法!用棺材反击叔父!这操作我服!】
【姐姐杀我!从此我就是姐姐的狗!】
【开局一口棺,结局……我不敢想!】
【笔记记下来:永远不要得罪一个会玩弹幕的戏精!】
沈清辞无视了沈明堂瞬间铁青的脸色和沈清婉惊疑不定的目光,她对着周妈妈,微微福了一礼,语气平静无波:
“妈妈,我们何时启程?”
风吹过,带着湖水的湿气和棺材板的木质气味,卷起她湿透的衣袂。
一场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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