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位神秘少年的到访,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让沈清辞在紧绷的局势中,窥见了一丝别样的可能。
那瓶效果极佳的金疮药让她的伤口一夜之间便好了大半,疼痛大减。
天色微亮,沈清辞便醒了。
并非她不想多睡,而是这汀兰水榭实在潮湿阴冷,破旧的被褥也难御寒意,加之腿伤不适,她索性早早起身。
春桃和夏禾端着简陋的洗漱用水和早膳进来时,看到已经自行梳洗完毕、正对着一面模糊铜镜梳理长发的沈清辞,都愣了一下。
大小姐似乎……和昨天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她们说不上来,只觉得那双眼睛更亮,神色也更沉静了。
早膳是一碗清澈见底的白粥,一碟黑乎乎的咸菜,两个硬得能砸死人的冷馒头。
“这就是侯府嫡长女的份例?”沈清辞用筷子拨弄了一下那碟咸菜,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春桃怯生生地回道:“回……回大小姐,厨房的张妈妈说……说大小姐初来乍到,许多用度还未安排妥当,先……先将就几日。”
夏禾也小声补充:“而且……而且听说林姨娘昨日从老夫人那回去后,就……就称病免了各院的晨昏定省,还吩咐下来,要……要节俭度日……”
【艹!林姨娘这就开始克扣用度了?手段真低级!】
【称病?我看是装病躲风头吧!】
【这早饭猪都不吃!姐姐不能忍!】
【快想想办法,立威要从吃饭开始!】
沈清辞放下筷子,没有动那顿“猪食”。
她看向两个丫鬟,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春桃,夏禾,你们在府中多年,可知道这府里,除了林姨娘,还有哪些管事妈妈是比较……公正,或者,不那么得势的?”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沈清辞从袖中摸出两枚小小的、成色普通的银戒指(这是她从江南带来的为数不多的自己的东西),放在桌上:
“我初来乍到,许多事不清楚。你们若肯帮我,这两枚戒指便是酬谢。往后,只要你们忠心,我必不会亏待你们。”
恩威并施,最简单的道理。
春桃和夏禾看着那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的银戒指,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她们是府里最底层的丫鬟,何曾有过这样的体己钱?
更重要的是,大小姐似乎和传闻中不一样,或许……跟着她,真能有一条活路?
春桃胆子稍大些,咬了咬牙,低声道:
“回大小姐,管着花园子的赵妈妈,是老人了,以前是伺候过先夫人的,为人还算公道,就是……不太得林姨娘喜欢,被排挤得厉害。
还有管着针线的孙妈妈,性子直,因为顶撞过林姨娘几次,也被边缘着。”
夏禾也小声道:“厨房……厨房除了张妈妈是林姨娘的心腹,还有个副管事刘妈妈,手艺很好,但一直被张妈妈压着……”
信息很零碎,但对沈清辞来说,足够了。
她将两枚戒指推了过去:“拿着吧。以后留心听着府里的各种消息,无论大小,都可来报我。”
“是!谢大小姐!”两个丫鬟欣喜又惶恐地接过戒指,小心翼翼地藏好,看向沈清辞的眼神多了几分真切的恭敬。
用人之道,在于投其所好,给予其最需要的东西。
对于春桃夏禾这样的底层丫鬟,一点实实在在的好处和一份微末的希望,比任何空口许诺都有效。
沈清辞站起身:“把这早膳撤下去吧,我不饿。”
她顿了顿,吩咐道:“春桃,你去花园,找赵妈妈,就说我初回府中,见园中景致萧索,心中感慨,想问问她是否有往年繁盛时的花样子,想描摹一二,以慰思乡之情。”
她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接触这位母亲当年的旧人。
“夏禾,你去针线房,找孙妈妈,就说我的衣裳在途中破损,想请她帮忙看看能否修补。”
她指了指昨日被箭矢划破的裙摆。
她要看看,这些被林姨娘打压的人,是否还有可用之心。
两个丫鬟领命而去。
沈清辞走到院中,打量着这荒凉的汀兰水榭。
位置偏僻,但也意味着耳目较少。
她慢慢踱步,目光扫过墙角、竹林,最后落在了昨夜那神秘少年提到的——东北角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上。
她心中一动,走到树下,装作欣赏的样子,实则仔细查看。
树干粗壮,枝桠虬结,确实是个隐蔽传递消息的好地方。
【姐姐开始布局了!棒!】
【从边缘人物入手,思路清晰!】
【好奇那个夜行衣少年到底是谁?会不会是男主的人?】
【感觉女主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约莫半个时辰后,春桃和夏禾先后回来了。
春桃带回了几张有些年头的、描绘着牡丹、兰草的花样子,还有赵妈妈一句隐晦的传话:
“赵妈妈说,多谢大小姐还记得旧时景致,园中花木虽凋,根茎犹在,待得来年春暖,或有再发之时。”
话语中透着感慨和一丝效忠之意。
夏禾则带回了孙妈妈亲自修补好的衣裙,针脚细密平整,几乎看不出破损痕迹,同时还附赠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暖手捂子:
“孙妈妈说,水榭阴冷,大小姐身子弱,留着暖手。”
成果比预想的要好。母亲当年的旧人,果然还存着几分香火情。
而孙妈妈的示好,更是意外之喜。
沈清辞心中稍安,初步的信息和人情网络,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快到午时,李管事带着两个婆子,抬着一个不大的食盒,满脸堆笑地来了。
“大小姐安好。”李管事行礼,“林姨娘惦记着大小姐,特意让小厨房炖了血燕窝,给大小姐补补身子。”
他示意婆子打开食盒,里面果然是一盅热气腾腾、品相极佳的燕窝。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清辞目光扫过那盅燕窝,又看向李管事那虚伪的笑容,心中警铃大作。
林姨娘刚克扣了她的份例,转头又送来如此贵重的血燕?事出反常必有妖。
弹幕也炸了:
【卧槽!鸿门宴!这燕窝肯定有问题!】
【下毒?这么明显吗?】
【不一定,可能是更阴损的手段,比如诬陷大小姐偷东西?】
【姐姐快鉴定一下!】
沈清辞没有去碰那盅燕窝,只是淡淡一笑:
“林姨娘有心了。只是我脾胃虚弱,大夫叮嘱需清淡饮食,这血燕太过滋补,恐怕无福消受。李管事还是拿回去吧,代我谢过姨娘好意。”
李管事脸上的笑容一僵:“大小姐,这可是姨娘的一片心意……”
“正是因为姨娘心意贵重,我才更不能暴殄天物。”沈清辞语气转冷,“怎么?李管事是觉得,我连自己该吃什么,都不能做主了吗?”
她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李管事。
李管事想起昨日府门前的下马威,心头一颤,连忙躬身:“不敢,不敢!大小姐恕罪,是老奴多嘴了。”
他不敢再劝,悻悻地让人盖上食盒,准备离开。
“等等。”沈清辞忽然叫住他。
李管事心头一紧:“大小姐还有何吩咐?”
沈清辞走到食盒旁,看似随意地用手指沾了点盅沿溢出的一点汤汁,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甜香钻入鼻腔。
不是剧毒,但……这东西,似乎和某种常见的药材混合后,会引发轻微的红疹和腹泻,虽不致命,却足以让她在接下来可能存在的宫宴或重要场合失仪!
好歹毒的心思!
沈清辞心中怒火升腾,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用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
“无事,只是觉得这燕窝火候似乎过了些,香气有些浊了。李管事回去,不妨提醒一下小厨房的人。”
李管事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位大小姐越发高深莫测,连声应下,带着人匆匆离去。
看着李管事的背影,沈清辞眼神冰冷。
林姨娘,你就这点手段吗?
既然你出手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转身回到屋内,铺开纸张,开始磨墨。
她记得,弹幕之前似乎提过,林姨娘的那个弟弟,好像在京郊管着某个庄子,手脚似乎不太干净?
或许,她该给那位“病弱”的世子爷,送一份“投名状”去了。
毕竟,合作嘛,总要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行。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