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管理公司，包食宿，待遇优厚，爱护小动物者优先……”

洛小川念着招聘软件上的信息，有些心动，试着发了份简历过去。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分钟，那边毫无反应。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迷茫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毕业即失业，这话在他身上算是应验了。同寝室的哥们儿要么考研上岸，要么家里早就安排好了出路，就他，揣着一张不算出彩的本科文凭，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像没头苍蝇一样撞了几个月，投了上百份简历，面试了十几家公司，结果都是石沉大海。

钱包比脸还干净，交完这个月的房租，他就只剩下八百六十三块四毛五分。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这点钱连一阵风都算不上，顶多是一口气，喘完就没了。

他开始怀疑人生，是不是自己大学四年都在梦游。

“铃铃铃——”手机响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出现的“老妈”两个字，洛小川的压力顿时更大了。

他清了清嗓子，划开接听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希望。

“喂，妈。”

“小川啊，吃饭了没？工作找得怎么样了？”电话那头，老妈一如既往的关切，也一如既往的直奔主题。

“在找了在找了，有几家都挺有希望的。”

“有希望是多有希望啊？你别太挑了，刚毕业，先找个班上着，积累点经验再说。你王阿姨家的儿子，跟你一块毕业的，人家上个月就进了个大公司，听说转正就一万多呢！”

又是王阿姨家的儿子。

洛小川觉得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简直是他人生前二十几年的噩梦，没想到毕业了还没摆脱。

“知道了妈，我心里有数。”

“可得抓紧啊，现在竞争多激烈。找到稳定的工作，人也踏实点，别总让我们担心……”

“嗯嗯，我这儿还有点事，先挂了啊。”匆匆挂了电话，洛小川抹了把脸，心里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手机又“叮咚”一声，是招聘软件的推送消息。他赶紧拿起来看，是之前海投的一家小型贸易公司，约他下午过去面试。

洛小川回复完人家，又退出来去看“山海管理公司”的聊天界面，那个叫“白先生”的招聘者头像是亮的，他的简历和消息也显示“已读”，却没有任何回复。

“已读不回，真没礼貌。”洛小川嘟囔了一句，就扔下手机去换衣服了。

到了那家小公司，洛小川在前台登记后，坐在会议室等了快半个小时，HR才漫不经心地走进来坐在他对面，甚至都没正眼看他。

“洛小川是吧？自我介绍一下吧。”男人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划动着，不像是认真招人的模样。

洛小川压下心里的不快，开始自我介绍。

“……在校期间，我积极参与社团活动，组织能力和沟通能力都得到了很大的锻炼……”

“行了行了，”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说点有用的。能喝酒吗？能熬夜吗？客户让你干啥你干啥，能做到吗？”

洛小川有点懵，这跟招聘信息上的策划岗完全不搭边啊。

他愣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酒量不太行，熬夜没问题，工作上的合理要求我都能接受。”

“什么叫合理要求？”男人终于抬起头，“客户就是天，客户的要求没有不合理的。你这思想觉悟不行啊，小伙子。”

洛小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请问，这和贵公司招聘的策划岗位有什么关系？”

“关系？关系大了去了！”男人嗤笑一声，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你以为策划就是坐在办公室里敲敲键盘？你得陪客户、哄客户、让客户高兴了，单子才能签下来！单子签了，公司才有钱给你发工资！懂不懂？”

男人见他不说话，低头又开始玩手机：“行了，看样子你不适合这个岗位，回去吧。”

洛小川攥紧了拳头，强忍着怒气：“我的简历你已经看过了，既然觉得我不合适，为什么通知我来面试？”

“让你来面试就是要录用你吗？”男人嗤笑一声。

洛小川“腾”地站起来，死死盯着男人大声道：“你既然没打算招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大老远跑一趟？你这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

男人也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洛小川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嘿！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谁说我不招人了？一个本科毕业的，要经验没经验，要背景没背景，还挑三拣四！我肯给你个面试机会，那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滚！赶紧给我滚！”

“保安！保安！”

最后，洛小川是被两个保安“请”出公司的。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脑袋里一片空白。路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像跟他都没什么关系。

回到租住的旧小区时，天已经擦黑。楼下那家熟悉的大排档正好支起了桌子，红色的棚子下，炒菜的锅气混着香味扑面而来。要是平时，他肯定直接上楼煮泡面了。

但今天，他不想再吃那玩意儿了。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老板，一瓶二锅头，一斤麻辣小龙虾。”

“哎，好嘞，您先坐啊。”

洛小川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老板娘很快端上来一瓶二锅头和一个小杯子：“菜马上就好。”

洛小川拧开瓶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的味道呛得他皱起眉头，但他还是一口闷了。

辣，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的辣，辣得他五官都皱紧了，呛得直咳嗽，泪花都冒出来了。但他觉得很爽，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龙虾端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干掉了小半瓶。酒精让他的脑子有点晕乎乎的，但心里总算好受些。

“介意我坐在这吗？”

洛小川闻声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眼镜男站在旁边。对方约莫三十岁左右，长得很帅，气质沉稳，跟这个破旧的大排档格格不入。

“哦，坐吧。”洛小川把小龙虾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给对方腾出空间。

西装男坐下，点了两瓶啤酒。他没看菜单，只是静静坐着，目光落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洛小川没吃几口，酒已经快见底了，他招呼老板再来一瓶。

“工作不顺？”西装男突然开口。

洛小川愣了一下，苦笑：“你怎么看出来的？”

“写在脸上了。”

“嗯，是挺不顺的。”洛小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毕业几个月了，投了上百份简历，面试了十几家公司，一个offer都没拿到。”

西装男没说话，只是拿起酒瓶，跟他碰了一下。

“我爸妈还在老家等着我出息，”洛小川继续说，“还说让我别太挑……可现在这行情，是我挑不挑的问题吗？”

“那你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洛小川摇头，打了个嗝，继续说，“以前觉得自己还行，成绩不算差，能力也还可以。可出了社会才发现，我就是个普通人，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

西装男依旧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洛小川越说越多，从大学说到毕业，从找工作说到房租，说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有点丢人。可酒精上头，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说人活着到底图什么？”洛小川灌下最后一口酒，“每天拼死拼活，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西装男终于开口：“你觉得是一场空，那就真是一场空了。”

“……什么意思？”洛小川趴在桌上，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西装男没解释什么，只是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压在桌上：“钱我付了，期待下次见面。”

“等等……”洛小川想叫住他，可头晕得厉害，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洛小川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出租屋的床上，衣服还是昨天那身，身上一股酒味。

他揉着太阳穴坐起来，脑袋疼得厉害。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只记得在大排档喝了酒，遇到一个西装男，貌似还跟人家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是怎么回来的？

洛小川看向床头柜，手机还在，于是松了口气。他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其中还有招聘软件上的。

他打开软件，看到是昨天那家“山海管理公司”发来的消息，约他去面试。洛小川看着对方发来的地址皱起了眉头：“山海路888号……有这么一条路吗？”

洛小川半信半疑打开地图，居然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他刚要回复，突然想起昨天那个HR的嘴脸，有些迟疑。

“一个本科毕业的，要经验没经验，要背景没背景……”

“滚！赶紧给我滚！”

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

去他妈的，大不了再被赶出来一次，有什么可怕的！

洛小川从床上爬起来，麻利地冲了个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衬衫西裤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