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气喘吁吁到学堂的时候,杨长老已经讲了一会儿了课。
他瞪了那两个鬼祟身影一眼,见是这两个最出色的弟子到底没有发作,打算饶了他俩这一回。
顶着杨长老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两人缩头缩脑猥猥琐琐地一路摸到了自己座位上。
弟子们连灵药都还没开始学,因此第一堂课杨长老并不打算教什么炼丹相关的东西。
他洋洋洒洒讲了半个时辰的五蕴宗发家史。
祝余和息尘来了之后,他又接着讲了一个时辰各任宗主们辉煌精彩的人生履历。
从第一任宗主出生开始讲,一个时辰才讲到第二任宗主在宗门大比上各种傲视群雄,睥睨众人。
祝余昨晚上一直在突破,劳累了一天一夜都没合眼,这会儿再配上杨长老宛如催眠曲一般平淡无起伏的讲课方式,好几次都困到差点睁不开眼。
她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想尽办法各种姿势偷吃的息尘唠嗑提神。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幕——祝余右手托腮,脑袋时不时小鸡啄米亲吻桌板,同时嘴巴又时不时开合,跟一旁的息尘聊上几句。
终于在祝余脑袋将桌板砸了个闷响彻底醒不过来之后,杨长老忍无可忍。
“第五排第二个,给我站上来!”
无人说话,也无人敢动。
学堂内一片寂静。
息尘连偷吃都不敢了,悄悄咪咪地去杵祝余。
无奈祝余睡眠一向好,就息尘这点小动静压根打扰不了她。
“祝余。”
“祝余!”
杨长老面色难看语气渐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心底的怒气快要压不住了。
“祝余,你给我站起来!”
杨长老几步走到祝余桌前,一个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砰”一声震响,祝余被吓得整个人差点从座位上弹了出去。
她第一时间去摸腰间的剑,摸了半天摸了个空,这才迷迷糊糊有点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不是剑宗大长老了,只是个小小丹宗的普通弟子。
“起来,给我扎好马步,站那去。”杨长老一指学堂左前方的位置。
“还有你,你,你,都给我站过去。”
“一个个的,都给我马步扎好了,不到下课不许休息!”
杨长老指了一大片,小半个学堂的人几乎都上去了,下边座位空空荡荡,上边一批人扎着马步好不壮观。
祝余转过身一看被吓了一跳,合着原来受不了杨长老催眠式教学的不止她一个。
息尘侥幸逃过一劫,但这一出事故并没有让他胆怯,反而试图用更精湛的偷吃手法瞒天过海。
祝余亲眼看着他蹭啊蹭啊,蹭了半天,用上了大量假动作,终于将桌面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而后他还做作地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几分刻意的不耐,再弯腰去捡。
祝余觉得课后有必要提醒他一声,脸上的微表情可以再练练,看着有点假。
就在弯腰的这个过程中,他借着桌子的遮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将手里早就撕巴好的一小块糕点,成功塞进了嘴里。
一出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卡顿,能看得出来非常之熟练,没有大量时间的积累根本做不到这程度。
要不是祝余一直盯着,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得了。
看得祝余叹为观止。
人家息尘连偷吃都能这么用心,她还有什么借口不努力?
祝余被振奋了,当即目光灼灼地盯着杨长老,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于是原本死气沉沉的学堂,一下子气氛就不对劲起来。
杨长老:“……那神火伴神兽而生,在朱雀被诛灭之后再无音讯,却于此秘境中再次现世。众所周知,炼丹师可以将丹火炼化为自己所有,于是魏宗主果断将那神火拿下,是为——”
“这个神火叫什么名字大家知道吗?”
杨长老习惯了大家的沉默,就在他再次打算自问自答之时,整个学堂内突然响起一句:
“南明离火!”
声音响亮清脆,激得故技重施再次弯腰的息尘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糕点没拿稳,“啪嗒”掉在了地上,碎成了渣渣。
息尘:“……”
他眼含谴责地看向始作俑者,企图唤醒祝余的良知,但祝余一点没看他,自始至终盯着杨长老。
“……呃,对,南明离火。这个这个,这个南明离火啊……”
杨长老没料到有人会跟他互动,还小小地卡壳了一下。
但杨长老很快就会发现,有时候有弟子愿意跟他互动,也不是一件好事。
“后来魏宗主取西域千年寒阳木,佐以一根神兽骨,以及种种珍惜药材,九九八十一天,才炼制成了一炉回魂丹,从此五蕴宗名噪天下!”
祝余感叹:“真厉害!”
“……”
杨长老没管她继续道:“可恨的是,就在魏宗主飞升第二年,五蕴宗突发一场大火,将藏经阁的珍贵古籍丹方烧毁了一半,其中就有回魂丹丹方,以及炼制成回魂丹最关键的一味药……”
祝余惋惜:“真可惜!”
杨长老:“……好在第五任宗主朱宗主身为魏宗主座下最为出色的弟子,临危之际挺身而出,支撑起了五蕴宗。但没想到的是,到了朱宗主主事第二年,他就将宗主之位传于当时的五蕴宗大长老,大家知道是为什么吗?”
祝余捧场:“为什么呢?”
“……”
杨长老受不了了,看着祝余,道:“来,你那么懂你来说说魏宗主全名叫什么?”
“魏小狗。”
“第三任宗主。”
“古小猫。”
“第二任呢!”
“宋翠花。杨长老您不用问了,第一任宗主叫李小云。”
杨长老:“……”
她不是打瞌睡去了吗,这是怎么知道的?!
“行了,你别站了,你下去坐着吧。”
杨长老觉得祝余太碍眼了。
她在那接话反倒让他觉得尴尬,当机立断决定赶人。
但祝余不干了:“杨长老,时间还没到呢,你自己说的站到下课。”
扎马步多好啊,也不占用她早晚时间锻炼,还能防止她打瞌睡,祝余不想下去。
杨长老也不干了,祝余不下去他讲不了课,他现在久违地发现,自己原来非常喜欢底下弟子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的死猪样。
祝余再这么接话下去,他能尬到再给学堂挖出个三室一厅来。
“你站得好,答得也好,我给你减免了,你快下去吧!”
“是吗?”祝余被杨长老这么一夸,心花怒放。
她也觉得自己不但答得好,马步也是所有人中扎得最漂亮、最标准的。
“真的真的,你赶紧下去坐好……”
杨长老好说歹说,终于将祝余这座瘟神送了下去。
转过身一打眼,前边一排马步扎得歪七扭八的弟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都给我站好了,不到下课谁也别想休息!”
这群弟子内心一片哀嚎。
他们好累,他们就要坚持不住了,他们可都是尊贵的丹修选手,为什么要吃这种苦!
杨长老则寻思着,祝余那样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都能扎地稳稳当当,这些人绝对是在偷懒,于是内心越发不满。
“下了课也别想休息,就一直给我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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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堂草药课上了整整两个时辰,杨长老还意犹未尽地拖了一会儿堂。
好不容易挨到了结束,大部分弟子都累到身心俱疲只想回去休息睡觉,只有息尘抖擞精神,拉着祝余就要走。
“做什么这么着急?”祝余难得看到他这么效率的时候。
“到饭点了!”息尘指了指天色,太阳过了正午一点,对于常人来说确实是饭点。
但息尘可不是常人。
“你还没吃饱?”祝余都震惊了。
别以为她没看到,息尘偷偷摸摸吃了一整堂课!
要她说,息尘那嘴自从今天见到她开始就没停下来过,堪称业界劳模。
“就吃了几块糕点而已。”息尘摸摸自己瘪瘪的小肚子,不期然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咕——”
祝余:“……”
罢了,反正她也一天没吃东西,正好去膳堂填填肚子。
于是两人达成一致,一起往膳堂走。
晋汉秋经受了杨长老念经式讲课的摧残其实也有点累。但在路过膳堂之时,想到祝余息尘二人对膳堂赞不绝口的喜爱,犹豫片刻还是踏了进去。
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灵食,能让他俩这么着迷。
他一进去,就看到偌大的膳堂就只有三个人在,祝余和息尘二人坐在入口不远处的餐桌前,面前摆了满满一桌的灵食。
一个穿着看起来像是膳堂执事打扮的中年女子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俩。
“还够吃不?今儿个龙井云糕备得不多,早知你们这么爱吃,我就多做点了!”
“够了够了……”祝余边吃边抽空回答,旁边的息尘更是心无旁骛到头也不抬。
膳堂执事看他俩吃得这么香,笑得一脸欣慰。余光偶然瞥到了晋汉秋,瞬间眼里像是迸射出了一道光芒,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一条胳膊招呼道:“吃饭来了啊,快来看看今日上新的龙井云糕。我看你这是第一次来膳堂吧,还可以尝尝咱们最拿手的炙灵牛肉……哎这个天罗树果汁怎么样……还有这个……”
膳堂执事的反应实在太过热情,惹得祝余和埋头苦吃的息尘都没忍住抬头看。
祝余这一抬头,恰好和此时回头的晋汉秋撞了个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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