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爸望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眉心拧得快打结了,强行压制纷乱的念头,走出巷口前四下张望,重新选了一条回安安出租屋的路。
走到半路,又换了方向,去接做兼职的安妈下班。
昨天安茗勉强勾动的指尖和滑落的泪水,重新燃起了他们生活的斗志,安妈上午在一家奶茶店找到了半天兼职,试用半个月。
安爸也找了一个晚上时间段的保洁工作,今天也是试用期。
两人不指望兼职的工资能缴得起医疗费用,但起码能打发白天焦虑担忧的时间,同时希望一家人都能好起来。
刚才安茗的睁眼更加坚定了安爸安妈的想法,实在不行把老家的房子租出去,他们先在安安的出租屋里生活。
一来能节省花销,二来方便照顾康复的安茗。
主意已定,安爸的脚步又轻快起来,还没走到安妈兼职的奶茶店就听到大声喧闹和嘈杂,店门外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
越走越近,安爸听清安妈的声音,立刻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去,和安妈争执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妹妹,安安的小姨。
她来干什么?!
安爸一想到手机里拍的照片,怒火蹭的起来,箭步冲过去挡在了老婆前面: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干活了?!”
安小姨刚才机关枪似的语速顿时梗住,满眼不可思议和震惊:“你……”
安妈避开安爸,气得满脸通红:“我没有你这个妹妹,以后也别再来了!”
“满嘴为我好,为我们全家好,我呸!你就是看上我家的房子!”
“我手机都录音了,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说开了!”
“安安是我家心肝宝贝,我们就算把房子卖了也要给她治病!如果房子卖了,钱花完了,她坚持不住也也没关系,上天入地,我们都陪她!”
“对,上天入地,是死是活,我们都陪着她!”安爸的话掷地有声。
“你们,你们……”安小姨不仅碰了钉子,大闹也没结果,还被一群人嘲笑,气得破口大骂,“没脑子的东西!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骂完,安小姨转身就要走。
安爸拿出手机打开相册:“你家好吃懒做的废物儿子,再敢去医院偷看我们,看一次打一次!”
“到时候,会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吃瓜群众们一阵倒吸气声,之前听半段不明所以,听完安爸安妈的话全都明白了,立刻站在安爸安妈这边。
“这不就是趴在自家姐姐身上吸血吗?”
“人家女儿住着院,你还不让他们花自己的钱给自家孩子治病?要不要脸啊?”
“你这样子要天打雷霹不得好死的!”
“滚啊!好狗不挡路,你连狗都不如!别影响我们买奶茶!”
“就是,还不滚?!”
奶茶店的员工们听了全场,恨不得在上班时间动手。
愤怒的声浪直接把安小姨骂懵了,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眶,眼见得有人的拳脚都快到眼前,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就跑得飞快,隐入人群。
安爸赶紧给奶茶店长道歉:“今天是我老婆第一天兼职,没想到闹成这样,对不住,影响你们做生意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些事情了。”
“对不起,请再给她一次机会。”
奶茶店员工女性居多,被安爸安妈对女儿毫无保留的付出感动,店长直接回答:
“她年龄虽然偏大,但做事又快又好,还很会顾及客人的情绪。”
“这样,如果你能在三天之内熟练掌握我们店里所有奶茶的名称和做法,试用期就缩短到五天。”
“店长,真的?”安妈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店长严厉中透着诚恳。
“谢谢,谢谢店长。”安妈和安爸边走,边回头。
等他们走远,吃瓜群众们也想走,他们既被安爸安妈的坚持感动,又被店长破例感动,怎么办呢?
那就进店买杯奶茶吧!
呼啦啦一下子,奶茶店挤满了点单和等着取茶的客人们。
夕阳余晖映红了整座城市,映着奶茶店店员和客人们的脸,温柔地给每个人都染了一层柔光。
安爸安妈两人回家的路上,去菜场买了最便宜的食材,回出租屋做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又盛了满满当当两大碗饭。
安爸一遍又一遍说安茗睁眼的情形,安妈说在奶茶店试用的糗事和趣事,艰难的“两点一线”生活,又伸展出了一条支线,也给他们的生活多了些许希望。
吃完晚饭,安爸把自己的疑虑都告诉了安妈,但猜测的结果谁都接受不了。
正在这时,门铃声响起,两位办案民警习惯性地来走一趟,希望能有更多线索和发现。
安妈思来想去,还是对民警说:
“二位警官,我妹家里不太好,今天去奶茶店大闹一场;她儿子竟然跟踪我丈夫去了医院……”
安爸立刻拿出手机,给民警看照片:“我们两家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过年过节都不见面,我怀疑……”
两位民警立刻记录了安小姨和她儿子的信息,觉得这条新线索可能会有什么突破,又安慰了他们两口子,匆忙离开。
房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安爸安妈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眼神里满是坚定。
收拾完屋子,安妈给安爸准备好夜班环卫的东西,拿着手机,开始背奶茶店的配方,仔细回忆做法。
装好水和手机,安爸去了安安出事的商业街区做环卫工人,认真捡掉每个垃圾,清理分类垃圾桶……顺便观察四周。
其实他们心里明白,警方多次调查都没结果,能被他们发现的线索几乎为零,没错,只是顺便,万一呢?
未来没有确定的方向,前方也没有明确的路,继续向前可能一无所获,但人在困境里总要有个盼头才能坚持。
哪怕虚无飘缈。
……
蓝色长廊的光亮了没多久,林夏和苏杨的体力又恢复了一些,两人在尽头和电梯口折返多次,也没能再听到其他声音。
两人又补充了笔记,不那么累了,但似乎更渴了。
苏杨没法说话,长廊的寂静只能由林夏打破。
林夏并不愿意多说话,但架不住苏杨“你不分享就是欺负我”的委屈眼神,不得不有什么说什么。
比如现在,两人各自沉默了十分钟不到,苏杨的委屈眼神就上线了。
林夏立刻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们假设安茗在恢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现在开哪扇门?”
苏杨眼睛都瞪圆了,哼了一声,默默在心里吐槽,所以……怎么能转得这么僵硬?
林夏摊手耸肩,挺好,又能换至少十分钟安稳。
苏杨的视线在长廊顶灯和尽头,以及每扇门来回扫视,趁着有力气又盘腿坐到了1218门前,化身“逐帧扫描”人形机器,一遍遍地看。
林夏走过去,想坐在苏杨身旁一起看,却被他强行摁头坐到了他身后,人在无语的时候会笑,而她默默地翻了个大白眼。
苏杨手起笔落,一张白纸上写着:“不准用大白眼翻我。”
林夏哽住了,回他一个黑漆漆又反光的大墨镜脸。
“你没反驳,就证明我猜对了。”苏杨扭头就是一个大鬼脸。
幼稚!
林夏不假思索回了他一个大鬼脸。
苏杨笑得前仰后合,偏偏说不出话来,拿起手机输入文字再外放:“你这鬼脸真的丑出新高度!”
林夏毫不客气捶了他的胳膊,烦人。
苏杨却像挨了巨人之拳,特别夸张地摔得连滚三圈,四肢微微挣扎,浑身一松后摊平。
一个特别服贴的“大”字,躺在走廊中央。
“你这是……碰瓷?”林夏惊了,这人怎么这么爱演?
苏杨只想逗林夏耍宝,但怎么也想不到连滚几圈以后,真的有点晕,1218的残影和长廊融成一起,懵懵的脑子里却弹出一个念头。
下一秒,林夏就听到手机播放音:“林夏,安茗在画蓝色长廊,应该是为我们画的。”
“你怎么知道?”
手机播放继续:“地上纸团有深浅蓝色,但颜色比长廊的深多了……她正脸那边虽然看不清,但应该是在调色,一直都调不好。”
“你看她的笔筒都是满的,但颜色盒的色块不全,缺的都是蓝色和白色……”
林夏懵了:“安茗从小学画画,调色是基本功,怎么会连颜色都调不出来?”
“不知道。”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苏杨的手机暂停,“安茗为了我们在画蓝色长廊的画框,为调不出颜色烦恼,但她还在努力。”
“这样的她怎么会自寻短见?”
林夏浑身一僵,迅速起身,最啊,经历这么多挫折,还在努力画画攒钱的安茗,默默努力对抗纷乱,不断前进的人,怎么可能跳楼?
不出意外的,长廊又一次静得可怕。
林夏在笔记本上写下“跳楼可疑”,又打了三个问号。
苏杨眩晕的视野终于恢复清晰,自己很少机会这么放飞自我,但这熟悉又陌生的眩晕感,似乎在哪里见过,或者体验过。
在哪儿呢?
苏杨把大脑当橙子压榨,忽然一拍大腿,兴奋地放外手机:
“林夏,安茗有一幅画框,画的是连续摄影下的星空,星星都拖着长尾,互相依靠成圆形,看入神了就会觉得那是个漩涡。”
“画框编号1222。”
他们环顾一圈才发现,1222房就在林夏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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