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方昫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手中的钢笔上,本来静得落针可闻的空旷别墅内突然响起阴鸷的男声,就算他不是在偷东西,也觉得渗人。
更何况,他确实是正在偷东西。
这个一听就带着狠意的声音,吓得方昫一个激灵,手中的钢笔“梆”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笔身四分五裂,宝石也掉了下来。
赵越川打开灯,突然的亮光刺痛了方昫的眼睛,他不自觉的抬手捂眼。
而赵越川在看到地上摔坏的钢笔时,身躯一震,几步冲过来,一把把方昫推开,就去捡分裂的笔身。
方昫猝不及防地被推倒,一个没站稳,腰磕在了桌角,疼得他脸皱成一团,蹲在地上嘶嘶哈哈。
然而疼都没来得及喊出口,他就被揪着衣领提了起来。
赵越川眼眶欲裂,掐着方昫的脖子将他按在书桌上。
看着眼前人隐忍得似乎要滴出血的眼睛,方昫真是有些害怕了,他看得出来这支笔很贵。
也许是第一次偷东西,方昫还没有接受自己这个新身份,竟然妄图安抚赵越川的情绪:“大哥,有话好好说......”
赵越川把钢笔的配件重新放回笔筒中,对着方昫的左脸狠抡了一拳。
方昫的脸霎时肿了起来,血也从嘴角流出。
“咳咳咳......”喉管被倒流的血呛住,这下是真的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赵越川不想这间房被血弄脏,拎着他的领口就将人拖到了三楼。
打开右手边最靠里的那扇房门,将人丢了进去。
刺眼的灯光亮起,方昫发现,这间房和别墅的整体装修都不同,似乎是专门的......小黑屋?
我这是进了个什么地方啊?方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趴在地上,不知是该揉腰还是揉脸。
赵越川靠坐在硬质黑皮沙发上,搭起二郎腿,点了一根烟。
“谁派你来的?”
头顶响起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冷,透着股阴寒,也可能是这个房间太阴寒。
方昫挣扎着坐起来:“我自己来的。”
赵越川不信:“目的。”
方昫将嘴里的血吐了出来:“偷东西。”
“偷笔?”
“不是奔着偷笔来的,只是碰巧看到了。”
“那你是要偷什么?”赵越川的公司最近正在跟死对头打擂台,莫非是他们找人来偷技术数据,那他应该去公司吧,为什么来家里?
方昫吸了吸鼻子:“什么值钱偷什么咯,要不然呢?偷你袜子?”
不得不说,方昫的心里素质真是够可以了,到现在都没有作为小偷被逮住的自觉,也多亏他不是学法律的,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偷到东西,就不算小偷。
赵越川显然不相信他就是单纯为了财来偷东西的,还需要继续审清楚。
他眯着眼吐出嘴里的烟:“身份证号。”
方昫愣住了,恐惧冲向头顶:“大哥,求你了,不要把这件事捅出去,我第一次干这种事,已经受到教训了。你放我一马,我一定改邪归正,大哥......”
方昫越说越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嘴唇都在发抖。
赵越川把烟扔在地上,抬起锃亮的皮鞋碾碎。站起身,朝方昫走过去,在他身上搜摸。
两人之间没有肢体冲突,因为根本打不起来,赵越川常年健身,身上肌肉紧实,而方昫只是个穷学生,唯一的体力活就是打工兼职,也就是不算纤弱而已。
摸索半天,终于在贴身衣服的夹层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钱包。
钱包瘪瘪的,显然没有多少钱,连卡都没有几张,赵越川从钱包里翻出了一个让方昫感觉自己已经死了的东西——学生证。
他是怕晚上得手后回学校,门卫不让他进去,才带上的学生证,没想到此时竟然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当然,他马上又释怀了,就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想必是不能跟自己善罢甘休了,不论带不带学生证身份证,想瞒的事,最后也还是瞒不住的,何必内耗自责。
赵越川摘掉方昫的帽子,和学生证上的照片对比,确认是同一个人,便坐回了沙发上,掏出手机,找到助理冯瑞的名字,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响起声音:“赵总。”
赵越川嗯了一声:“查一下,科技大学,生物工程2401班,一个叫方昫的,方圆的方,日句昫,男。”
“是,我马上查。”
挂断电话后,赵越川打量着地上的这个男人。
摘掉帽子,虽然穿着破工装,但是还是能看出身上的学生气,眉眼柔和,白净秀气,线条流畅,虽然脸肿了,嘴也肿了,但是眼睛还是又圆又亮的,就是头发长了点,碎碎的刘海搭在额头上,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他其实睫毛特别长。
要是放在会所里,肯定点他出台,赵越川想。
很快,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一封邮件。
点开,里面有方昫的学生档案,和一些社会关系网。
确实就是个失足青年。
他给冯瑞发了条信息过去:“继续查。”
方昫敏锐地察觉赵越川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讨好地开口道:“大哥,我真的就是一个穷学生,不是谁谁谁派来的,我第一次偷东西,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快要活不下去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饶了你?那我的损失怎么算?”赵越川的语气依旧不善,那只钢笔不仅仅是价值不菲,更是他精心保存了很久的东西。
方昫心一紧,怎么办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连钢笔上的一块漆都赔不起。
“是你赔钱,还是我报案?”
听到这话,方昫恨不得给他磕一个。
这要是往前倒个几十年,他也许真干的出来,但是现在这个社会,不是玩儿命的事,都不值得磕头。
先嘴上求求吧。方昫眼睛一眯,就要哭:“大哥,别报警,我还没毕业,不能留案底,这事捅出去,我这二十年的书就白读了,求你了。”
赵越川嗤笑一声:“你一个学生,能干出这种事,书不就是白读了?怎么,学校里没教你不能偷东西?”
方昫毕竟年轻,心理防线就快要崩溃了,也是真的怕了,于是说起了部分实话:“我也不想的,真的是撑不下去了,我每天下课就去做兼职,老板见我是学生,总找事克扣我工资,贫困生补助的名额也被人顶掉了,助学贷款的钱根本不够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因为我还要看病买药。大哥,你可怜可怜我吧,高抬贵手,求你了。”
赵越川又点燃一支烟,抿了一口。
上下打量方昫,思考着他嘴里有几句能信:“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报警,没有钱。”
方昫狠狠点了点头。
赵越川嗤笑一声,深吸了一口烟,然后上身前倾,将烟圈吐在了方昫脸上:“你看我像是喜欢吃亏的人吗?”
方昫被呛得眯起了眼睛:“吃亏......是福。”
“呵呵。”赵越川被逗笑了,什么时候了,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思跟他打诨,他又抽了一口烟,仰头靠在了沙发靠背上,大呼气将烟圈吐了出去:“你说得有道理,那这福气给你了。”
“手机。”赵越川伸出手。
方昫犹犹豫豫半天,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这种情况下,反抗也是没有用的,只会招来一顿打,然后再把手机交出去。
还没等方昫问问他想干什么,赵越川起身接过手机就走了出去,从外面将房门反锁了。
房门“哐当”一声,方昫的心也沉了下来,他要手机,又没说要密码,这什么意思,只是想切断自己和外界的联系吗?
然后呢?
他抬手看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周日了,今晚还要做兼职,明天还要上课。
方昫好的一点就是从不做无谓的内耗,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而且他觉得这个人除了当时笔掉在地上的时候,打了自己一拳,后来似乎也没有什么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现在的情势极度不对等,他已经掌握了自己大部分的信息,而自己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
方昫打量着这间房,很简陋,墙面的漆都是墨蓝色,除此之外什么装饰都没有,一张皮质沙发,一套木质桌椅,一张铺了薄薄垫子的铁架床,只有门,没有窗。
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噢,还是有区别的,坐牢不会死,但是在这里,人身安全都没有人给个保障。
方昫爬起来,跑到门口用力捶门:“放我出去,你想干什么你就说啊,把人关起来算什么事?”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他又继续喊道:“你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
“警”字还没出口就被咽下去了。
自己偷东西是实打实发生了的事,他非法拘禁没到时间都不成立。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劣势。
算了,等他进来了再谈判吧。方昫走到铁架床边,躺了上去。
好硌人,比宿舍的木板床睡着更难受。
他起身,躺到了沙发上,闭上眼,什么都不想。
其实是想了也没有用,自己现在连起码的人身自由都被控制了,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毕竟那支笔确实是价值不菲,否则自己也不会一进门就被那块宝石闪到眼睛。
“心真大,居然还能睡着。”赵越川坐在书桌旁,盯着小黑屋的监控画面,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
但是视线转到那支四分五裂的钢笔时,表情立刻又变了,不同于起初的暴怒,更多的是伤心。
“小泽,今天笔坏了,是你在怪我吗?”赵越川声音中带着细微的哽咽。
而后他拿出一个黑色短绒礼盒,将笔放了进去,收进了抽屉里。
不得不说,冯瑞是很有能力的,否则赵越川也不会留他在身边办事。
凌晨三点左右叫他去查了方昫的资料,八点钟就给他做成表格发到了邮箱,这大半夜的找人办事,不仅要人脉,更得要面子。
赵越川在电脑前翻着方昫的过往和现状,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只不过,他看完之后,亲手敲了一份合同,并且打印了出来。
往常这些有关条款的事,他都是交给法务部去办的,显然,这份合同的内容,他不想让人知道。
好累。
他将椅背放平,躺了下来。
中午,赵越川带着合同,打开了那间关着方昫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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