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曲崇华受伤,高尘急急忙忙过来探望,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也还没有好全。
“曲、曲……”高尘敲着他解府的门,目含担忧。
解云歌倒是不想放他进来,然而高尘在京城中多多少少也算个名人,长时间让他站在外边,只能平白惹来旁人关注。
且曲崇华说有事情问高尘,解云歌府上下人自然知道该听谁的,自作主张开门,让高尘进来了。
一见到院中煮茶的曲崇华,高尘眼泪就下来了。
只能说曲崇华的缝合技术虽然常年不用,但从未退步,这不,高尘活蹦乱跳跟个撒手没的二狗子一样,随皇子出行的小太监都没能反应过来——人高尘已经扑到曲崇华身上了,倒是很注意没有碰到曲崇华的伤口。
曲崇华受伤的事情当然是被解云歌严防死守,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为大夏皇朝的七皇子,尽管他手上没有实权,也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讯息搜集手段。
谁知道这七皇子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高尘泪水止不住地落,“曲、曲,为什么会受伤?是因为我吗?是父皇他……”
小太监连忙制止:“殿下!不可妄言。”
高尘的未尽之意谁都懂,不就是怀疑昭盛帝因为曲崇华救了他而怀恨在心,特意派出杀手取曲崇华性命。至于曲崇华为什么会待在解云歌这里,那就更好解释了——解云歌这儿的防守,定是比称意坊更好。
估计高尘一路上,都在为了自己拖累曲崇华这件事而伤感呢。
“没有。”曲崇华道,“和你没关系,不是你父皇。”
“不必、逗我,父皇、心狠手辣,不用、不用、用顾忌他的名声。”高尘对自己的父亲有深刻的认识,都能对亲生骨肉下手,昭盛帝有什么做不出来。
再说了,昭盛帝臭名昭著恶名远扬,不在乎再差一点。
曲崇华沉静一瞬,当着当朝宰相的面重重点头,哭诉道:“呜呜呜,你父皇真的……我好惨呐~”
嘿嘿,给老皇帝添堵的同时还能看见高尘哭,何乐而不为。
曲崇华当真是一副好样貌,泪水说流就流。
高尘比他哭得更凶,更伤心。
“对不起、呜呜呜……要不、我、我、我、去跟父皇……说、说一声……”
解云歌把互相看着掉小珍珠的两人扯开,道:“别胡说。”
他对曲崇华说:“你别逗他。”
他对七皇子说:“你别信他。”
“他的伤是因为出去劫富济贫。”解云歌道。
京城没有多少人知道曲崇华的“春花”身份,高尘算一个。听懂解云歌这番话,高尘还有些不相信——
毕竟春花大侠金盆洗手已久,怎么又……
“缺钱、缺钱吗?我这里、还有、一些。”高尘努力将话语说得慢一点,好让自己的结巴不那么明显。
“没有,不用,你再有钱能有他家底丰厚?”曲崇华向后一靠,差点叫解云歌打翻手上茶水。
“坐好。”
曲崇华应一声,不再坐没坐相,和高尘聊天。
十七岁的高尘正是青春好动的年纪,天南海北想到什么聊什么。曲崇华见识多阅历广,倒是什么都能聊得上来。
高尘视角:陪曲曲聊天打发寂寞,我真棒。
曲崇华视角:随便说些话哄小孩。
不过确实,被解云歌拘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曲崇华都快闲出病来了。奈何腹部的伤是新伤加旧伤,并非一时半会儿能够好透的,要是没有好好疗养,指定会对曲崇华之后的行动有所影响。
曲崇华自己也懂得医术,所以默默接受了解云歌的安排。
待在解云歌这儿还有两个好处,一个,是可以安心养伤不受人打扰;另一个,则是在解云歌这儿,可以第一时间接触到朝廷消息。
前面说过,当今圣上不理政事,几乎所有的事务都压在解云歌身上。
之前曲崇华还撺掇着解云歌篡位,结果被解云歌这个迂腐的家伙绑在府上三天三夜才被放过。后来曲崇华想了想,也觉得篡位不太现实,毕竟解云歌手上没有兵权。
狗皇帝虽然脑子被美酒美人弄坏了,但没有坏得彻底,还记得将兵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谁能说当年逼死大将军,狗皇帝不是故意为之呢。
解云歌也不防着曲崇华,他在府上养伤这几天,书房啊库房啊曲崇华想去哪里去哪里,只要不出府就好。
曲崇华不时拿出奏折看一看,又从库房里顺走一些东西,一天下来隐藏小金库都快填满了,解云歌全当睁眼瞎看不见。
无论如何,只要不出府就好。
只要不出府就好。
所以当暗探飞来,解云歌就知道要糟。
解云歌叫暗探等会儿再报,避着外人,而曲崇华却叫暗探直接说。
暗探早将曲崇华当作府上另一个主人,不假思索选择了听从曲崇华的话,直截了当说出消息——宁新词进入八皇子府。
没有避着高尘和他的小太监。
“哦~~~~~~”曲崇华的语调意味深长。
高尘一脸震惊,皇家仪态被他吞进狗肚子里去。
“宁、宁、姑娘,为什么会、会、会、会……”太过于震惊,高尘话又说不利索了。
是呀,宁新词为什么会去八皇子府上呢?是被威胁着上门,下悬赏令的八皇子诱骗宁新词上门杀害呢?还是宁新词暗中与八皇子有不为人知的交易呢?
小太监战战兢兢,无数次唾弃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殿下出来,听到这种东西,自己的命还能保住吗……
解云歌知道没办法让曲崇华安心待着了,听见宁新词的消息,这家伙哪里能坐得住?
曲崇华绝对坐不住。
“解~大~人~”果不其然,曲崇华又开始他百试不厌的撒娇。
反正每次遇上两人意见不合的时候,曲崇华撒一撒娇,解云歌就会无下限地答应他所有事情。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即使有外人在也没关系,曲崇华向来不分场合。
反倒是解云歌要脸面,被曲崇华软软叫了一声,就松口愿意让曲崇华离开。
“但是,东西留下。”解云歌提出要求。
曲崇华一百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将玉盅子拿出来,依次摆在解云歌面前。
二四六八……好啊,竟然已经有了十个之多。
“这是全部了。”曲崇华道。
他在京城打拼多年的家当啊,都在这儿。
解云歌终究心软,没有全部扣留,只在玉盅子中挑挑拣拣,给曲崇华留了一个。
“不要受伤,也不要伤人,更不要意气用事。”
“知道知道。”曲崇华一拍高尘肩膀,“走了,做你的马车。”
这次曲崇华就不当梁上君子了,他选择光明正大上门拜访。
反正本来也要去八皇子府上,当踩点好了。
没准能打八皇子一个措手不及,从中窥探出他下悬赏令的缘由呢。
要说曲崇华有没有怀疑过宁新词心怀不轨?那肯定没有。他和宁新词认识的时间比和解云歌认识的时间还长,曲崇华了解宁新词,知道她不是那种背后放冷箭的人。
再说了,林越山和宁新词关系好得很,要是悬赏令真和宁新词有关系,没道理还能将林越山牵扯进来。
估计是八皇子有事找宁新词,正好撞上这个敏感的时间点。
坐在马车里,曲崇华突然听得外边一阵敲锣打鼓,很是喜庆的模样。
曲崇华撩开帘子,探出一只头看,看见一队白色丧服的人。领头者服饰更加繁琐,曲崇华瞥见上头有暗纹,阳光下反射出花的图案,花瓣层层叠叠,不见花蕊。
曾经曲崇华问过老板,这花是什么意思,叫什么,花语是什么。老板只知道搪塞他,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
这花是称意坊的代表。
是称意坊的送葬队伍。
“今日是什么日子?”曲崇华自觉大事不妙。
高尘回忆一番,没想起来。
小太监接话:“称意坊林娘子下葬。”
养伤的日子过于悠闲,曲崇华全全忘记此事。又或者说他始终不敢相信林越山真的死了,还是死在一个拳脚功夫不如她的黑衣人手下。
曲崇华看看送葬的队伍,缩回了马车里。
“我们让让吧,等他们过去。”
人死如灯灭,曲崇华本身并不看重送葬一事。
但到底表面上还是要尊重一点的。
马车沉默着退让,安慰的话语在高尘脑海里轱辘一轮,最终吐出来的,是:
“曲曲、别伤心。”
“别叫我蛐蛐儿。”曲崇华纠正他。
棺椁与马车擦身而过,林越山躺在漆黑的棺椁里。称意坊现在能够当家的人都不在,曲崇华着实想不到下葬这事儿是谁安排的。
宁新词在八皇子府,他在解云歌那儿,林越山躺板板,称意坊没人主持大局啊。
而且能做主林越山丧事的……不会是老板回来了吧?
不不不停止这个可怕的想象,老板远在外地,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的。
胡思乱想间,马车停下。
外头的车夫道:“殿下、曲公子,八皇子府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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