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意坊开张,林越山与周公告别。
洗漱装扮,自衣橱中挑选衣裳。今日休沐日,穿这套绿粉绔装,束马尾,戴冠。
“咚咚——”
宁新词敲门,林越山便应一声,随手描眉点唇,走出寝房。
“新词。”林越山柔柔笑开。
闲来无事,她们相约要一同去河边垂钓。
称意坊人手众多,并不需要三绝长时间待在京城中。曲崇华不离开京城只是因为他不愿意,而老板为人宽厚,并不在意自个儿的养子养女们闲散度日。
河边垂钓算是她们俩的固定放松方式。
当今圣上不守旧礼,以弊看,确实不利于陛下的长久统治;但以利看,圣上的行为连带着民间风气开化,不少长久存在的压迫也荡然无存。
此时河边已有不少人,错落于河岸两边。
宁新词和林越山早就挑好了一块地,将一贯钱交付给帮忙占位的屠夫,一人开始布置鱼竿,另一人则拿出饼子。
饼子当然是给鱼儿吃的。
“豁——好香,林姑娘来了,我们都没得钓咯!”一面容黝黑的汉子道。
两人之中,林越山对垂钓颇有心得,她托曲崇华炒制的窝子自然也是最令鱼儿着迷的存在。每次林越山带着饼子过来,其他钓鱼人都会一窝蜂挤过来,看能不能沾个光,多钓几条鱼进篓。
反正不论凑过来的人有多少,最终还是林越山钓到的鱼儿最多。
宁新词不擅长此事,应该说,除了音乐与杀人,宁新词没有擅长的事情。之前宁新词不是这样,可惜自从得病反应变慢后,宁新词能够掌握的技能就只有这两样了。
她也只是前来陪伴林越山而已。
“大丰收,加餐。”宁新词说。
林越山每每来到河边垂钓,都能为称意坊赵大厨送去新鲜美味的食材。
不仅仅是河中鱼类,还有用渔网网罗上的各类水产,如田鸡。田鸡虽然难处理,但曲崇华爱吃这个,宁新词林越山记着他的喜好,总会下意识多捕些田鸡回去。
“咦?”
宁新词捞起抄网,提着里边那只奇特的田鸡一脚。
田鸡另外四只腿合伙使劲扑腾,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人类的手掌心。
“哟,真幸运,这只田鸡竟然有五条腿。曲崇华可得高兴疯了。”
曲崇华最喜欢吃的,便是田鸡的腿,奈何一只田鸡四条腿,他曲崇华根本不够吃。要是能够多多捕捉这类有五条腿的田鸡,曲崇华可不得一整天都心情愉快。
林越山身边,跟着她垂钓的几人也各有收获。
称意坊出品就是好啊,窝子都与他人不同,能够以更少的量引来更多的鱼儿,个个膘肥体壮,一只能吃上一天。
而且林越山姑娘还不藏私,允许他们所有人蹭鱼儿——多好一姑娘啊!
于是当林越山和宁新词打道回府时,意犹未尽的人们送上热烈祝福。
“哈哈,多谢大家,这些饼子便留下来给你们了。也可以自己食用哦。”林越山道。
曲崇华炒制饼子时,特意使用了干净无害的食材,不仅鱼儿喜欢吃,人也可以吃。
有时候林越山没有将饼子尽数投入河中,那些流浪汉和垂钓者就会大动干戈,看谁能抢到这一份美味。
回到称意坊,赵大厨已经在后厨监工了,他的三名学徒切菜的切菜,处理肉的处理肉,搞雕刻的搞雕刻。
曲崇华也来到后厨,眼睛发光地盯着林越山宁新词的背篓。
“今天抓了几只田鸡呀?”
该说不愧是狐狸眼,虽然田鸡不是鸡,但确实博得了曲崇华喜爱。
赵大厨数一数,道:“你小子今儿有口福了,二十有三!”
“哇——”曲崇华很给面子地道,“越山新词好厉害呀,小弟佩服佩服!”
“别贫嘴,想吃什么口味?”
曲崇华转而去缠着赵大厨,撒娇扮乖道:“赵大哥~小弟想吃红烧、酸辣、还有蒜蓉!”
宁新词拎起最肥美的一条鲈鱼,道:“赵大厨麻烦了,清蒸。”
“得勒!”赵大厨一边应付曲崇华,一边在鲈鱼身上做记号,就等着一会儿进行处理。
三名学徒也来帮忙,葱姜蒜切起来,还得给鱼开膛破肚。称意坊这几位都不爱挑刺这种精细活,上回还闹出过曲崇华嗓子眼卡鱼刺的笑话。
为了避免这类事故的发生,只能是劳烦厨子多费点心,将鱼刺也挑干净。
幸好赵厨子在称意坊做工多年,和这些人亲近,换了别的厨子,不见得能如此用心。
厨房中热火朝天地开工,其他的厨师亦是陆陆续续进入,很亏啊这块儿地面再没地方给曲宁林三人落脚。
不叨扰他们,三人离去。
接下来就是林越山的个人时间了。
称意坊中最忙碌的要数曲崇华,而排在曲崇华之下的,便是林越山。
曲崇华的忙是忙着掏空称意坊客人的钱袋,而林越山的忙则是要避着其他人进行拜访一些见不得光的人。
例如八皇子高舒体。
出发前去八皇子府前,林越山特意找到了师父,告诉他,自己估计很快就会死,让他不必过于惊讶,也不用隐藏她的死亡,顺其自然就好。
老仵作问她,一定要去么?
林越山就说是的,她一定要去,也一定会死,毕竟死人不会说话,死人能够永远地保存秘密。
林越山知道的秘密,另外两人其实也知道,只是他们没有意识到不对劲,不知道那是一个秘密而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八皇子盯上了他们称意坊,背后更有皇帝虎视眈眈,已经给林越山下了最后通牒,让她次月初一入宫。
这不行,这不可。林越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可惜前有狼后有虎,她不想将自己的事情牵扯到整个称意坊,也不想让皇帝通过她,逐步瓦解称意坊。
要说昭盛帝聪明吧,实在是无稽之谈;可要说昭盛帝一无是处吧,好像也不尽然。至少至少,昭盛帝玩弄人心有一套。
每月来找林越山一次,就这,林越山都快要站不住脚了。被昭盛帝用各种东西威胁着,林越山无人可以倾诉。
所以,果然还是接着八皇子的手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一件最划算的事情。林越山也有其他安排,不过都是她死后的事情了。
但愿她的死不要让称意坊的大家过于伤心。
从八皇子府上离开后,林越山先是庆幸自己没死,而后,又发觉身体的不听使唤,手脚绵软无力。
估摸着是八皇子在哪个她没注意到的瞬间下了药,毒药。毒顺血液流入她的四肢百骸,林越山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可活。
她最后还是回了称意坊。
曲崇华和解云歌关系匪浅,他即使三更半夜闯入宰相府上,也不会有任何事,随时可以与解云歌共枕而眠;
宁新词情感淡薄,如同一只飞鸟,偶然落入云间,但到底不属于称意坊。她四海为家。
而林越山?称意坊是她的家,她唯一的去处,除了称意坊,她没有地方可以休憩。
林越山放飞白鸽,想自己应该再撑一会儿,撑到母亲回来。
“谁——?!”
为了便捷,林越山走的是称意坊后门,好巧不巧,看见了何洛杀害唐元的一幕。
没办法啊,真没办法。林越山被何洛绑起来,送去了地窖。
地窖阴冷,倒也还好,并非不能忍受。
屋漏偏逢连夜雨,八皇子担心林越山不死,派来的杀手摸到递交这边,了结了林越山的生命。
林越山还不想死,至少也得等她把遗言说完吧,她好不容易才从八皇子府中的蛛丝马迹,推断出的真相啊。要不是不走运遇见了何洛,她早就在称意坊中,与曲崇华宁新词说了这些事了。
不过,后来曲崇华找到了她。
正好,就是和这个人有关系的。
“解云歌,燕家……”林越山的体力不足以她再说什么,生命如同潮水般逝去。
曲崇华愣了愣,然后带着林越山离开了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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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林越山这些日子一直在与皇帝和八皇子斡旋?”思齐田疑惑不解。
八皇子先不提,但昭盛帝那早被酒肉美色掏空身体的蠢货,真的能将她的好女儿逼入不得不去死的地步么?
“并非不可能。”曲崇华道,“皇帝老儿擅长蛊惑人心,他之前来找我玩乐,总是……差一点我就中招了。”
曲崇华擅长通过言语暗示、动作引导等方式,让其他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财物交出,潜意识里还会认为自己心甘情愿。皇帝蛊惑人心的能力与曲崇华的能力有相似之处,所以曲崇华才能立刻识破。
如果是没有防备的人,怕是很轻易就会中招。
“但是很奇怪,我是凭借称意坊的香薰、自己的多年练习才能够彻底控制他人,但狗皇帝……他身上的奇异之处太多了,他究竟是怎样做到控制他人意志的……”
“毒。”宁新词说。
她是所有人中与毒打交道最深的,第一时间想起了这个。
太后能够与苗疆交好,难道皇帝就不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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