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看起来好像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岑鸣蝉乖乖站起来,拉开椅子,老老实实地站在桌前,捧着那誊抄好发言稿的本子,真就认认真真背了起来。
爱是什么呢?岑鸣蝉说不上来,她捏着本子的一角。
她能确定的是,她很喜欢姐姐。
岑鸣蝉低着头,轻声说道:“姐姐,我乖乖背稿,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她故意压低声音,扮足了楚楚可怜。
结果还没等到她心爱的姐姐开口,睡在她对床的沈欢,本来躺在床上刷着微博,听到她如此撒娇示弱,也忍不住探出头来学她的语气:“姐姐,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岑鸣蝉不由恼羞成怒起来,又碍于电话未挂,她咬着牙,通过耳机向电话那头的姐姐告状:“姐姐,有人欺负我,你管不管嘛,她学我讲话,她就是在笑话我。”
然后她听到姐姐轻笑道:“好,我这就报警把她抓起来。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不好?
好得很。
岑鸣蝉抿着唇,也压不住她上扬的唇角,她侧头看向沈欢,故意用恶狠狠的语气:“欢欢,我姐姐说了,过会就把你抓起来。”
沈欢显然不以为然,反而侧躺,她用手撑着脸,居高临下看着岑鸣蝉,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我好害怕呀,岑鸣蝉,你看你这点出息劲。”
“我乐意!”岑鸣蝉瞪了自己的好友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说。
不用沈欢取笑她,岑鸣蝉自己也知道,自己如今没出息得很。
不过短短这些时日,她就彻底动了心。
姐姐很好,性子好,脾气好,哪里都好,她愿意花时间为自己修改发言稿,愿意浪费周末休息的时间陪自己练稿子,也会花心思按照自己的喜好送皮肤准备惊喜。
然而岑鸣蝉仍然觉得她距离自己很远,她很不安。
姐姐很谨慎。
如落在她膝上的蝴蝶,静静地扇动着宛如蓝宝石的翅膀。等她想双手合拢捧住它时,它却轻盈飞舞,不给她任何机会亲近。
这场关系的主动权,自始至终都在对方手里。
这样的认知让岑鸣蝉有些挫败。
她一直很有自信。
在她看来,世间不会有让她失手的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他人口里再孤傲、再难以接近、相处的人,也会为她折腰。
她在情场上向来得意。
而如今,她却棋逢对手。
或者应该说,她遇到了挑战。
她笨拙得就像那只被用胡萝卜牵着鼻子走的蠢驴,明知道那根胡萝卜在用细线吊着。
但没办法,那胡萝卜总与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不远不近,就在看起来触手可及的地方。
偶尔给一些甜头,她便继续去追逐那根胡萝卜。追到最后,她生出来一丝不甘心与占有欲。
那么香甜的胡萝卜,她不想放弃,就算她放弃,也绝不可以便宜别人。
那是她的胡萝卜,是她选中的,是她看中的,是她先喜欢的。
“姐姐。”岑鸣蝉忍不住开口,“我昨晚梦到你了。”
姐姐似乎很好奇这个梦,她问道:“梦到什么了?”
岑鸣蝉慢慢讲着她的梦:“梦到我在打辩论赛,你就坐在观众席里,注视着我。我看不清你的脸,但我知道那就是你。”
姐姐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叹气:“这真是个美好的梦。”
岑鸣蝉咬着唇,她的脖颈微红,她回应道:“是的,那是个很美好的梦。”
岑鸣蝉撒了谎。
她梦到的根本不是这个场景。
她的确梦到了姐姐,也如她所说,姐姐的脸像是隔着层薄雾,她看不清。
只是她的梦,旖旎又艳·情。
她梦到姐姐牵着她的手,来到一处看起来像是舞蹈室的房间,里面铺着柔软的地毯。
房间三面是墙,墙上都有那几乎与墙壁大小的镜子,剩下的一面是落地窗,落地窗正对着一满墙盛开的蔷薇。
此时阳光正好。
姐姐的手指白皙而修长,在她的注视下尽情游走。
而她跪坐在地毯上,强烈的羞耻感让她握住姐姐的手臂。
下一秒,她却被推倒在地毯上。
姐姐的唇舌温热又湿软。
她想要缴械投降。
她侧头,看到镜中的自己。
正无力地咬着指,呜咽细碎,眼尾泛红,沁出薄汗。
再然后,她醒了。
她睁开眼,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嘭——嘭——嘭。
*
岑鸣蝉听着十八岁的自己,讲着昨晚的梦。
其实她也很好奇,在台上打辩论赛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据沈欢在观众席上的的观察,“意气风发”四个字最为恰当。
只是,沈欢与她关系要好,看她总带着亲友滤镜,说的话不足为信。
由此,她也开始脑补梦里那副场景。
十八岁的自己,穿着正装,站得笔直,自信而大方地微笑着,礼仪得体口齿清晰地讲述着己方的论点。
而她坐在观众席上,化着淡妆,静静地注视着十八岁的意气风发的自己。
真好啊。
岑鸣蝉心想。
只是她与十八岁的自己,足足隔着九个年头,三千二百八十七天。
那是她穿越不了的光阴。
光阴后面,有她永远抵达不了的观众席。
她不由喟叹:“这真是个美好的梦。”
*
岑鸣蝉又在撒娇了。
“姐姐。”她轻声嘟囔着,“再罚站,我明天就要腿酸地走不动路了。”
“好好练。”姐姐听起来不生她的气了,“坐着吧。”
“姐姐你真好。”岑鸣蝉得到姐姐的“口谕”,忙不迭坐下,并及时送上赞美。
然而姐姐并未吃她这套,话题一转:“从现在开始,不许再闲聊,先练稿子。”
岑鸣蝉拿起本子来,乖巧说道:“遵命,我的姐姐。”
那通电话打了足足三个小时,练到最后,岑鸣蝉口干舌燥。
比赛定在了下周二,系里为辩论社的这场内部选拔赛专门提供了教室作为比赛场地。
观众则从系里大一新生中选,每个班级自愿出五个人,可以加学分。
沈欢为了学分,更为了朋友,早早坐在了观众席第一排的位置。
比赛前,岑鸣蝉给姐姐发去消息。
【姐姐,我要去比赛了,我有些怕。】
消息过了一会才有回复。
【你是会拿辩论赛冠军的人,不要害怕】
岑鸣蝉低头这句话,不由绽开笑意。
【姐姐,等我为你捧冠军回来。】
【好,我等你。】
岑鸣蝉看到那四个字,没有再迟疑,她将手机收起来,再次在上场前温习着她的稿子。
最终,她端坐在桌前,静静等待主持人的开场发言。
她再度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嘭——嘭——嘭。
*
比赛很顺利,岑鸣蝉运气很好,她遇到的队友水平极佳,从一辩到四辩,个人辩论水平都完全胜过对面。
她和一辩的稿子全都是原创,而对面一听便知道是从某度上搜来的。
上面的论点,她早就同姐姐讨论过了。
她很有信心,她一定能赢。
然而在主持人没有宣布结果前,她还是开始不争气地紧张起来。
她在怕。
辩论赛评委需要为八位辩手与各自队伍评分,从而选出获胜队伍与最佳辩手。
“今天获胜队伍是正方——”
正方,是岑鸣蝉所在的队伍。
“今天的最佳辩手是——”
岑鸣蝉抿着唇,端坐着,今日队友表现都很好,无论是谁,她都为之高兴。
主持人是她的直系学姐,与她有过几面之缘,长相甜美,她此时含着笑看向正方四位辩手。
岑鸣蝉与学姐对上视线。
她听到学姐宣布道:“四辩,岑鸣蝉。”
观众席间掌声雷动,岑鸣蝉下意识去寻找沈欢,沈欢单手举着手机,正在拍她,另一只手似有似无地轻拍手背。
她们对视,会心一笑。
走出教室第一件事,岑鸣蝉就是给姐姐发去消息。
【姐姐,我比完了。】
姐姐未卜先知一般,直接恭喜她。
【恭喜。】
岑鸣蝉开始撒娇。
【我还没有分享结果呢姐姐,万一是我输了怎么办】
【你是要拿冠军的人,怎么会输】
对这句话,岑鸣蝉很受用。
【姐姐,猜猜最佳辩手是谁?】
【我猜,是一辩。】
岑鸣蝉盯着一辩这两个字,不满地抿着唇。拜托,虽然说一辩确实表现很好,但是,哪怕是处于感情,也应该猜是自己才对呀!
此时的她尚有耐心,她回复道。
【猜错了】
【应该是二辩?】
岑鸣蝉瞪大眼,好好好,二辩也还不错,但是为什么姐姐要胳膊往外拐,觉得别人好?
岑鸣蝉有些委屈起来。
【还不对!!!!!】
连续的感叹号已经表明了,她有小脾气了。
【那应该是三辩吧】
岑鸣蝉瞬间气得不想理会姐姐了,她就没见过姐姐这样讨厌的人。
【哼!!!!!!!】
【难道是对方四辩?】
岑鸣蝉看着聊天记录,终于醒悟过来——姐姐故意的。
她立刻发出来一个萨摩耶委屈耷拉耳朵的表情。
【再也不喜欢姐姐了。姐姐坏!】
然后她把先前在教室拍的最佳辩手证书的图片发了过去。
不多时,跳出来的是一句语音。
岑鸣蝉出门没有带着耳机,因此她只能点开语音,然后立刻把手机放在耳边。
校园里此时不算吵闹,阳光正好。
她听到姐姐温柔地说:“我一直都知道,鸣蝉是最优秀的辩手。”
岑鸣蝉手掌轻轻捂着心口。
她不知第几次听到。
嘭——嘭——嘭。
嘭——嘭——嘭。
真喜欢自己这颗为27为18跳动的心脏。
27眼里:18是可爱小狗,像萨摩耶那样
18眼里:我是小驴,姐姐是胡萝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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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九年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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