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娘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年轻俊美，半束墨发，一身深蓝色锦衣，通身贵气，想来乃富家公子，只是不知来此何意。
男子瞧着桌上他方才点要的一碗糖水，伸手捏起勺子碰了碰，随后看向程九娘笑道：“在下姓楼，名裕华，是邻城桐丘的商人，程掌柜新铺开张，在此恭贺。”
程九娘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此人通身贵气是得天独厚自小便有的，必然是富贵人家，桐丘楼家是皇商，自然更加尊贵，可她意外是此人来意何为？莫不是......
九娘有了猜想，却又不敢相信，只等着此人接下文。
“不瞒程掌柜，我前几年接下家中部分产业，如今正在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楼裕华捋了捋腰间挂着玉佩的穗子，眯眼笑着继续道：“我听闻程掌柜的糖水铺新开张，前来恭贺，也是为了和您商谈合作。”
程九娘心中猜想被证实了，却这所谓的合作并未将冲昏头脑，楼家在桐丘乃至京城都够得上，就连贺江那位首富王老板也不是能轻易勾上，如今却屈尊降贵来找她谈合作，这合作不知是不是她能吃得下。
“程掌柜莫要多想，先听听我的？”楼裕华似是看出程九娘思虑，主动开口安抚。
“楼老板请说。”
“我佩服程掌柜奇思想，糖水一门实乃巧思，我观日后必然成为大越朝人人风靡的甜品，所以我想着入股您的糖水，您依旧经营铺子，凡研制出新的糖水便可得一份钱，这份钱足够富贵人家一年的花销，并且我会让您所占铺子七成分红，若是您之后不想再继续经营铺子，分红不变和糖水花样该给的钱都不变，程掌柜觉得如何？您若现在拿不定主意，楼某愿意等您三天时间，到时候我会带着契书来。”
程九娘瞧着楼裕华看，这人看似温和不争，实则骨子里透露出十足的胜券在握，好似必定都按他所想成。而楼裕华此合作之法确实足够诱人，只需日后看管铺子日常打点，铜板就进腰包，甚至远超正常的分红价钱，不出五年，资产跟那位王老板都不遑多让了。
谁又不想在家无所事事就能轻易赚到钱致富发财呢。
可惜，前提不是入股糖水。
楼裕华想要入股的不是铺子，而是糖水此门，他想要的是糖水所属秘方，手握此法一家独大，若是日后糖水传出贺江，那所冠人也是他，而不是程九娘所创。
而且这些分红和份额看似诱人，但背地不定会伴随潜在风险。
程九娘看着楼裕华，沉吟片刻笑道：“那好，我会认真考虑楼老板的话。”
楼裕华闻言，满意点头，随即起身告辞，他此次前来便是说合作之事，能不能谈成，他已然有一定把握，给人一点时间不过是多几天休闲。
程九娘将楼裕华送到门口，直至人转身才陡然收敛了笑容，转身回了铺子。
琼娘一直柜后听着，等那楼裕华走后，她才忍不住过来问：“老板娘，您真的考虑啊？”
程九娘抬头看她，笑道：“当然，人家都提出这么诱人的合作可不得好好考虑。”
琼娘一听急了：“啊，老板娘，你还真想答应他啊！”
九娘走到旁边柜上摆着的糖水，拿起一碗吃起来，随口问：“你不觉得这楼老板开的条件很难让人拒绝吗？”
琼娘默然，她听得清楚，这楼老板的合作真的很难让人拒绝，但她就是觉得轻易答应不妥，何况在这糖水所创人是程九娘，若是换了人......
程九娘见她不说话，轻笑道：“别瞎想了，我不会同意的。”
琼娘惊讶抬头，“那你怎么还答应考虑？”
“总得给人家点尊重，要是当场回绝岂不是显得我不知好歹，虽然三天后也要拒绝，但总得走走过场。”程九娘说完，微微停顿片刻，无奈一笑：“但我感觉这楼裕华似乎认为胜券在握了，应该是之前没被人拒绝过，尤其是我这种平民出身，没见过世面的。”
三日天时间过得很快，楼裕华再次登门，带来了准备好的契书合约。
他就如程九娘所想，确实已经觉得程九娘会答应他，毕竟条件诱人，且程九娘并未直接拒绝他。
“楼老板，不好意思，这契书，我签不了。”程九娘将契书退回楼裕华跟前，面露歉疚。
楼裕华面色一顿，摩挲玉佩穗子的手微滞，盯着程九娘片刻才道：“程掌柜是觉得筹码不够？楼某明白，那不如·说说你的条件。”
程九娘摆手，态度诚恳：“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想将糖水所属留给自己，毕竟这是我自己的铺子，自己的生意，我还是更想亲力亲为，就像楼老板一样，希望日后也能成事。”
楼裕华略表遗憾：“那真是太可惜了，原本还想和程老板合，日后成为我楼家的所辖。”
程九娘也遗憾和楼裕华没挂上钩，毕竟楼家的地位是不可估量，她一个刚开铺子的小掌柜，若是真牵扯上也有受益，但她也不能随意就放弃自己所创的糖水，不止是个名称，更是她起初想要做生意的初心。
九娘已经准备送楼裕华出门，但却在下一刻听到他说：：“既如此，那不如来谈谈，我楼家入股分红的分配，若是能让我满意，今日就便签契书。”
九娘面露诧异，不确信问道：“什么意思？”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程掌柜不愿意将糖水所创交给我，我楼家也不是眼界短浅，那就由我楼家入股你的铺子，入股资产就五百两，所占分红五成，楼家会在桐丘以至京城宣传，之后程掌柜名义所开分号。”
程九娘表情惊愕，她没想到天下掉馅饼这事能这样摔在她跟前，楼裕华虽说是占了五成分红，但这入股资产，和日后带来的好处也是不可估量，而且依楼家地位富贵，也没必要非得跟她合作。
“这，自然是没问题，楼老板如此大气，只是我想不通，您为什么要和我合作？毕竟我只是个刚刚起步的小掌柜。”
楼裕华不以为意笑了笑：“我楼家看中的向来都不会出错，这糖水现虽然只是不见经传，但日后指不定会议风靡大越，我楼家自然不能错过。”
程九娘咬咬唇，这楼裕华虽年轻，但所想所做都是一副有把握的姿态，此入股想必他之前也想过，却跟她先提了糖水垄断，若是经不住诱惑答应，再想想这入股分红才是追悔莫及。
“好！日后就承蒙楼老板关照！我也不会让您失望！”
程九娘当即拍板答应，和楼裕华签契书。
“诶，这合作也不是我楼家一味付出，我要程掌柜保证，两年之内，欢喜糖水铺的总盈利要达到五百两。”
程九娘微微顿了顿，随后便直接答应了，她有信心可以做到。
至此，程九娘和楼裕华签订合作。
随着楼裕华加入，他借助自己的人脉为程九娘拓展生意很快就在这个月见了起色，铺子中的生意越来越好，每日都是来吃糖水的人。
忙碌一个月，程九娘甚至都没心思想新的花样和推销手段，因此楼裕华提议让她雇佣人手。
“确实，这段时间真的忙不过来，老板娘，要不还是雇个人吧？”
又是忙完一天，琼娘收了桌椅，就在柜上记录今日进账，也跟程九娘提及雇人手。
“哪里就是这么好雇的，佣人坊的人根本就不愿意和我们这些小娘子处在一块，像你一样的小娘子也很少有。”
程九娘微微叹息，世道艰难，女子做生意做工就是男人口中的不安分不应该，如今她更加深有体会。
云中村那些男人每次都会在她回去的时说教几句，说她如今生意就算火爆也要主要顾着家中，说她不如将生意交给高辽，还能抽手操持家务，更有甚至提到让她转抓紧生子，不要本末倒置。
可笑，她做生意不该，生孩子才最应该吗？所谓本末倒置也是他们强行判定。
“这几日贴个告示，看看能不能有人主动来。”
程九娘为生意着急，即便来个男人她也不怕，要不然再这样下去，也照料不好铺面。
贴告示出来，九娘本来是没抱希望的，就算是真的有人来，也不会很快。
让她没料到竟然在第三天就有人登门主动应聘了。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模样端正，有些秀气，但性子却很开朗健谈，似乎不见怯场。
“你叫什么？多大了？”
男子笑道：“我叫俞长卿，二十了。”
俞长卿是城中雀儿巷的，因为到了弱冠想找份工作，正好瞧见程九娘铺子贴了告示他才主动来的。
“你会做什么？”程九娘打量着审视，这人瞧着好行，就是不知道做起活计什么样。
“我力气可大，我还话多，要是跑堂我可以陪客人说话。”俞长卿拍着胸脯，还有点骄傲的模样。
程九娘噗嗤一笑，竟然还有人主动说自己话多的，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我铺子刚开张，工钱不高，一月一贯，而且我是老板。”
俞长卿不甚在意，大大咧咧道：“没事，我有信心能给自己涨工钱！”
瞧态度不像看不起女子的，九娘心中满意，说道：“好，那从明日开始，你就来铺子吧。”
程九娘雇了个男跑堂，这事很快就被传到了村中。
高父高母直接闹到九娘跟前。
九娘不甚怀疑，到底是谁在给村子的人做眼线，怎么她的事谁谁都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