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娘和高辽下意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想说点什么,却也好似一口东西堵在喉咙吐不出来。
俞长卿的话惊世骇俗,高辽是读书人,虽不是那等酸儒,腐儒,但这等言论确实不是他承受的。
高辽想呵斥,却又无话可说,只能紧抿着唇,本能寻九娘的手牵着以作为安抚。
九娘默默消化一下俞长卿的话,见人还盯着她,无奈说道:“这不可,你莫要乱说。”
俞长卿不免不服气,继续劝:“咋就不行了,老板娘你还是见识太少,我听说京城的公主贵女都私底下找外室男小妾,不都是大越子民,你也不差啊。”
高辽被气得额角突突,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冷着脸,阴沉开口:“放—屁!那叫豢养男宠,而且都是见不得光的!哪个像你一样大大咧咧点出来。”
程九娘惊异瞧高辽,难得能听她相公说出如此粗俗之语,俞长卿还真是厉害。
俞长卿没读过书,但喜欢听书,这些所谓公主贵女养外室的事都是从说书那听来的。
“男宠......不一样吗?”俞长卿眨眨眼,有点没明白,但却能理直气壮道:“不都是见不得光,世俗不容?”
九娘哑然,某种情况上,也算是...殊途共归?
高辽被俞长卿这不要脸坚持不懈的精神弄得没脾气,冷哼一声:“总之,你死了这想法!我家娘子决对不会看上你!更不会找什么外室!”
九娘见高辽泄气了,沉思片刻,说道:“长卿,我觉得你喜欢我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我自认不算差,不算丑的。”
高辽瞬间瞪大眼睛看向九娘,刚要说话就被她一眼瞪了回去,只能闭嘴不言。
俞长卿眼睛亮亮的盯着程九娘,激动道:“那老板娘,你是不是......”
“但是,我不能接受你,你可以喜欢我,我也很感谢你对我的喜欢,但我要表明我的态度,我已成亲,而且我与我相公感情很好,也没有要和离的打算,也不想再偷偷找别人,所以,我希望你能慢慢放下我,看看别人,最主要的是,我们日后要寻常相处,你莫要表现过于显眼,毕竟这世道,女子不易,尤其是这男女大防,我虽自认清者自清,但我这铺子也要靠好名声撑起来。”
程九娘一番话,说得温和有力,语气坚定,道理也说明白,只希望俞长卿能体谅,改了之前殷勤模样。
高辽更是对程九娘这话心生愉悦,努力压制着上扬的嘴角,尤其是那句不和离的话,更是深得他心。
俞长卿眼底露出失落和难过,像个被抛弃的小狗,但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一时间难以忘怀。
半晌,俞长卿才道:“那老板娘,我我今日能先走吗......”
九娘叹了口气,知道他需要好好冷静想想,便同意了。
九娘对刻意避开去后厨忙的琼娘招手,叮嘱道:“这几日你瞧着,没什么异常就好。”
琼娘也对自家老板娘和俞长卿的事头疼,自然是愿意盯着人,免得出点什么事。
程九娘和高辽回家路上,瞧高辽终于不像之前一样拈酸吃醋,反而心情大好,不禁调笑:“总算是把你那脑子里的醋倒干净了,若是再耽误,怕是要用醋酸给我淹了。”
高辽露出几分心虚之色,又觉得不好意思,故作矜持道:“哪里吃醋,娘子莫要胡说。”
“也不知道是谁,前几日说人癞蛤蟆吃天鹅,又说人家想学曹公,你这不是吃醋是什么?”程九娘言语中调侃之意十足,说的高辽耳朵都红了些。
“娘子!莫要调笑为夫了,是为夫不够大度。”高辽揽住程九娘肩膀,眼中满是情意和欢喜,“娘子这样好,有人喜欢很正常,我确实心中有醋意,虽觉得那小子荒唐之语,但甚觉可行,生怕娘子听了这混账小子的话。”
九娘嘴角上扬些,无奈道:“你啊,这俞长卿虽然大胆,但我对他的话还挺心动的,你们男人都能找小妾外室,女子怎么就不能找了。”
高辽纠正:“是那些男人,为夫可是洁身自好,绝不会纳妾,只有娘子一人。”
九娘不免听了后心中甜蜜,只希望眼前的男人能说到做到。
直至放榜日,是戌月底,放榜单被贴在衙门口的告示牌上,贺江所属的秀才学子以及不少盼望自家儿子出息的夫妇都来此瞧名单。
高辽和程九娘也不理外,就连高父高母都歇了家中活计前来,就盼着高辽能金榜题名,到时当了举人,他家每月还能拿上举人俸禄,免除徭役,免死刑 ,更重要若是做了举人,基本就判定可做官,仕途基本已定。
“高兄!可找到自己的名单!”
与高辽交好的学子郑元春挤上前,询问高辽上榜事宜。
高辽微微摇头,目光紧紧盯着榜单,他已然看了三遍,每看一遍心就往下沉一分,他并未在榜单上瞧见自己的名字。
郑元春瞧出高辽神情不对,心中也猜到几分,不由安慰道:“莫要着急,这榜单人名多,再仔细看看。”
九娘听到郑元春安慰之言,不免心中也紧了紧,她也瞧了两遍,确实没找到高辽的名字。
高父高母挤在跟前,扒着眼找自家儿子,却始终不得,高母不免急了,扭头朝高辽嚷嚷:“辽儿!这这么回事啊!你名呢!”
经过高母这么一嚷,众人也都注意到高辽了,那些平日就猜测高辽会不会中举的秀才也忍不住搜罗。
“是啊,高辽,你这怎么没上榜啊?”
其中一个秀才阴阳怪气道:“那就是没中举呗,贫民出身还想中举,哼。”
高辽没中举。
高母不由大惊失色,她一直认为自家儿子是十分优秀,将来必然是宰相首辅根苗,可是如今连个举子都不是,这,这......
高父也叹了口气,仿若苍老些许,拉着高母劝道:“行了,还有机会呢。”
“有什么机会,就有机会,这几年为了让他参加秋闱,我们可是省吃俭用啊,结果你没中举,你个没不争气的!”高母疾声厉色,心痛般垂着胸口,满是恨铁不成钢之色。
一旁相熟的学子也隐隐几分幸灾乐祸,他们一向看不上高辽,这下又没中举,看他日后还怎么神气。
郑元春不禁遗憾,开口劝慰:“不要灰心,三年后再考就是,依高兄之能,早晚会中举。”
高辽心中也有些难受,他清楚这三年爹娘对他寄予厚望,何况还有九娘曾也贴补他去贡院的花销,如今没有中举,他又如何对得起他们,又怎么对得起书院先生对他的看重。
程九娘握住高辽的手,无声给他安慰和支持。
“高辽!高辽!哪个是高辽!”
衙门口不远处,一名衙役突然喊他,惊得众人望过去。
“在下正是。”高辽拨开人群,回应。
衙役侧身抬手,道:“县令请您进去。”
高辽面露讶异,心中奇怪,却也连忙应下:“是,我马上来。”
程九娘安抚道:“莫要担心,听衙役对你如此恭敬,想必是好事。”
高辽点头,拍了拍程九娘的手,抬脚跟着衙役进去。
高父高母面露担忧,生怕有点什么事,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随九娘等在外面。
一众上榜学子相互道贺之后,渐渐散开,唯独只剩九娘和高父高母三人等在外面。
进门去的高辽拜见县令时,却被他连忙扶了起来,面色满是喜色,对他态度也十分客气。
“县令,可是有事找高某?”
县令喜笑颜开,命师爷将帖子拿来递给高辽。
高辽接过后仔细查看,才发觉,竟然一纸委任书,上面赫然是朝廷下发贺江县令委任,被委任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被委任成为贺江县令?!
高辽眼中闪过震惊,仿若被天上馅饼击中一般,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县令笑道:“莫要太过震惊,这里还有京城吏部尚书黄志远给你的一封信,看完你就明白了。”
高辽小心拆开信,仔细阅读后才恍然,原是他已然中举,却被有心人调换,正巧吏部尚书识破也对他的答卷十分满意,原本想给他应得的举人,但里吏部尚书深谙官场之道,若是之后再进行会试又被人算计,因此他上报朝廷,又自行举荐,希望可以直接让高辽做个官吏。
正巧贺江县令要调任,朝廷又因为是吏部尚书举荐,便让高辽补了贺江县令的空缺。
高辽看完后,不由对这位黄大人心生感激,又对他举荐之恩难以言表,只好沉声拜谢县令:“高辽知晓,高辽尚无缘见到黄大人,只希望县令日后若能见到,替高辽能言表答谢之意,日后若高辽有望见到黄大人,必然要登门拜谢。”
县令笑着应下,他也没想到高辽竟然会得了黄大人看重,不过既然被看重了,这点小事他还是能帮忙的。
“那就好生准备,三日后便可上任,我也要三日后辞行赴任永州,你可要好生为官,多学学为官之道。”
高辽拜谢,手中紧紧攥着委任册,难掩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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