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娘看着眼前的姑娘,杏眼含波,杨柳细腰,皮肤白皙,确是美人,一袭深蓝色织锦长裙,腰间一条月白色丝,挂着的玉佩珠子都价值不菲,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千金。
九娘没听人说过高辽之前有相好,何况这姑娘知书达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端庄和清雅,哪里就非要和她争夺一个男人。
“姑娘芳名?和高辽是怎么认识的?”程九娘亲自泡了茶给姑娘,询问她的名字。
女子诧异看着程九娘,她以为听了她这话,程九娘定然要吃醋质问的,却没想到如此平静。
女子清了清嗓子,颔首道:“我姓王,闺名华亭,与高辽曾在云上书院相识。”
王华亭,程九娘听见这姓氏,微微挑眉,几乎能猜出几分这人是谁了。
“王小姐,您应该清楚我和高辽已经成亲了。”程九娘坐到王华亭对面,笑意冉冉看着她。
王华亭脸上似闪过一丝尴尬,但却立刻又装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道:“我知道,可是如今高辽已经做了官,你不仅是农家女,还成了商人,难道就不怕给高辽坏了名声吗?”
程九娘笑着回道:“怎么就靠我把他名声败坏?他若是为官不仁,还需我来败坏吗?我只是个商人,伤天害理的事没做,仗势欺人也没干,老老实实做生意,哪里就不行?”
王华亭闻言,脸上有几分纠结之色,迟疑道:“可是自古士农工商,商人地位终究底下,若是传出去他一个官员有个商人妻子......”
九娘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若是传出去,他初成官员,就要休妻和离,再娶官家小姐,岂不是让人骂他贪图名声,抛糟糠妻吗?何况,王小姐不也是商人之女,嫁给高辽一样也会影响他。”
王华亭脸腾一下红了,柳眉蹙起,低声呵斥:“胡说,哪个要嫁给他?”
这下轮到程九娘诧异了,她还以为面前的姑娘是执拗要她让路,却没想到是如此反应。
王华亭好似装出来的高傲终于破功,泄了气一般道:“我是对高辽心生爱慕,但知道他娶妻后我就放弃了。”
“那姑娘今日来是?”程九娘看着王华亭,见她神态犹豫,眉宇间染上几分尴尬和恼羞,她才终于会意,这王小姐能来想必是得和她这婆母脱不了干系。
“是因为高辽母亲?”
王华亭犹疑点头,无奈解释:“我本来因为高辽做官替他高兴,却没想到前日高辽母亲登门,说是高辽如今娶妻不贤,又离经叛道,惦念我当初对高辽有情,有意想要和我父亲结亲,她会尽快劝高辽和你和离,我父亲心动了,就像我说的,商人地位不高,能和官员攀上亲事是个好机会。”
程九娘回想昨日婆母和高辽之态,想必就是此事,婆母已然上门,然而却没想到高辽依旧坚持不肯与她和离。
“那你今日登门是为了什么?”
王华亭微微扬头,脸上露出几分娇蛮之色,“还不是想着看看你是什么样的,能让高辽如此在意,也想确定高辽母亲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可不想做你们之间的争斗石,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我父亲乃是贺江首富,不缺一个高辽。而且你似乎一点都不吃醋。”
程九娘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上扬,看着王华亭眼中满是喜欢,还以为是个娇蛮大小姐,却没想到如此通透。
“吃醋吗?也是有点,不过我不觉得有问题,高辽确实优秀,你仰慕也正常,这不就更说明我眼光不错吗,而且你如此鲜亮之人,我倒是觉得是高辽高攀你了。”
王华亭被程九娘这几句话说得心花怒放,笑容是止不住的,“你这人眼光确实不错,来之前我还想着你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那你现在看到了,要如何?”程九娘好奇询问。
王华亭鼓鼓嘴,忍不住抱怨:“我看你婆母根本就是鸡蛋挑骨头,你个女子能做成商人开铺子,多厉害啊,对我这个喜欢高辽的人也十分友好,哪里就像她说的不贤惠,泼妇样子,而且她根本就是看不上你商人身份,还来找我这个首富,其实就是不满意你而已,都是冠冕堂皇的话,我要是嫁给高辽指不定也是这样被她对待。”
程九娘微微一笑,安慰道:“莫要生气,我婆母只是想要给高辽最好的而已。”
王华亭根本就忍不了,她是个心直口快,有话就说的人,前日高辽母亲上门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这婆母背地如此贬低自家儿媳妇,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儿媳妇的问题,而且就算是和离,也该是高辽同意之后再上门,高辽他娘这么着急她才会对此怀疑,没让她爹答应,说她要来先见见程九娘。
“她都这么说你了,你还帮她说话,怪不得你受欺负。”
程九娘迷茫了一瞬,王华亭从哪看出来她受欺负了?
“王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会回去和婆母谈谈这件事,不会让你们徒增麻烦。”
王华亭满意点头,她可不想被人平白议论闲话,这高家的事可别惹上她一身麻烦。
“不过,你这女子做商人,真的就不在意别怎么说吗?我也听过他们说你离经叛道,不守妇道。”王华亭看着程九娘,犹豫问出自己最想问的话,语气有些别扭和不好意思。
程九娘哑然失笑,摆摆手:“根本就不用在意,说什么离经叛道,叛什么道?我离哪本经?大越律法并未限制女子不能经商,也没说女子嫁人后不可出门做生意,所以我这些根本就是正常能做的,那些男人说,只不过是看不过去,我在他们眼中是异类,跟怕我这个异类会带领更多人成为异类,因此才会打压造谣我,想给我施加压力,压力一大自然就自己知道放弃了。”
王华亭闻言,染上几分愤怒,气不过道:“哪里就碍着他们了,我就觉得你很不错,没给我们贺江女子丢人!”
程九娘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语气也稍微亲近了几分:“那你这贺江女子可是羡慕我了?”
王华亭撇撇嘴,双手托腮撑在桌上,有气无力道:“其实也挺羡慕的,我当初听你开铺子,还想着效仿,让我爹给我间铺子试试,可惜被我爹痛斥一顿,跟我说哪有女子做生意的,他还说你这铺子定然开不了多长时间,明明上次就说你铺子越来越好他都有点羡慕害怕了......”
王华亭不以为意说出口,但程九娘却暗暗心惊,王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羡慕她能理解,但这害怕是......
“那你为何不问问自己?你想不想像你父亲一样做个商人首富,继承家业?”
王华亭面露嘲讽,苦笑道:“继承家业,哪有女子继承家业的,我爹最近还考虑再娶小娘呢,他没儿子又不愿意把家业交给我这女娃,甚至连收养过继都考虑了,就是不考虑我。”
其实王华亭也不是非要继承家业,她没学过做生意,要真是接手她自己也会慌了神,但她就是不甘心而已,就因为她是女子,根本就不考虑她。
程九娘微微叹息,她自然也听出王华亭语气中的不甘心,可惜王家产业只能是王富贵做主,就算是一家铺子都不愿意给姑娘,这王老板确实是重男轻女。
王华亭和程九娘聊了几句,也算是投缘,两人也没有所谓预想的吵闹和谩骂,反而说的兴起。
外面偷听的琼娘和俞长卿可是担心许久,生怕闹起来老板娘受欺负,就等着冲进去帮老板娘,却没想到看到两人相谈甚欢从里面并排出来,程九娘甚至还夸王华亭长得比她好看。
琼娘和俞长卿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惊讶和疑惑,毕竟之前这女子来的时候态度也是趾高气扬,甚至当着她们面就说要让老板娘和高大人和离,还以为是一场大战呢。
“王小姐。”
就在王华亭要走时,程九娘突然叫住她,犹豫片刻才道:“你若是想,可以来我铺子做个伙计,说不定你父亲瞧了,觉得你能行呢?”
王华亭吃惊望着九娘,随后笑道:“好,我回去考虑考虑。”
看着王华亭离去的身影,琼娘忍不住问九娘:“老板娘,你们都说什么了?不是来找茬的吗?”
九娘看向两人,表情明显就是以为她和王华亭定然会吵起来,心中好笑,伸手戳了戳琼娘的额头,“一天天想什么呢,我和人家聊得可好了。”
晚上回去之后,程九娘便直接当着高辽的面质问了高母去王家的事情。
“娘!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高辽不可置信看着高母,因为愤怒脸上也染上薄红,一把将手中碗筷重重摔在桌上。
高母如今已经陪着高辽从云中村搬到县令府,身上穿着的还是当初九娘给她扯布料做成的衣服。
“我咋了!我咋了嘛!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高母自知理亏却还能依旧理直气壮。
高辽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和自家母亲说了,讲理她不听,不讲理她吵的比你还厉害,最后他严肃表明了态度:“再有这种事,爹娘,你们就搬回云中村,我们分开住!”
高母瞪着高辽离去,根本不敢相信他能这么对自己。
“真是反了反了!跟你老子娘耍官威!你才当几天官!”
高母骂骂咧咧的话在院中传开,隐隐伴随着高父和稀泥的话,县令府周边并无邻居,要不然都被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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