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旧事”

钦天监择定的吉日就定在后天,整个皇宫刚从国丧的肃穆中喘过气,又被登基大典的紧迫忙碌所淹没。

各宫廊道间,宫人捧着各式仪仗器物步履匆匆,唯有庆云殿附近依旧被一种异样的寂静笼罩,仿佛汹涌暗流中一片诡异的死水。

慕栩在尚服局女官的侍奉下,试穿了那身繁复至极的九龙十二章衮服。层层叠叠的丝绸、刺绣,沉重的配饰,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动作僵硬笨拙。

“望陛下恕罪……是奴婢们手拙,让陛下受累了。”为首的女官战战兢兢地为他扣紧玉带,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无妨……”慕栩勉强挤出两个字,感觉那腰带快要勒断他的呼吸。

他试着像记忆中那般阔步行走,却被过长的下摆绊了个趔趄,模样颇为狼狈,引得周围侍立的宫人慌忙低头,肩膀却微微耸动。

仅仅一身衣服就已让他如此难堪,想到大典当日还要顶着那沉甸甸的十二旒冕冠,在文武百官注视下完成一系列复杂礼仪,慕栩便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通过这几日旁敲侧击的询问,他大致弄清了自己记忆缺失的节点——正是六年前。那时的他远在封地,天高皇帝远,行事恣意,衣着只求舒适华贵,何曾受过这等森严礼制的束缚?

他心知肚明,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绝不好应付。登基大典,于他们而言,不仅是新君的加冕,更是审视这位新帝的第一道关卡。

正心烦意乱间,一道清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门处。是宛璎。

他并未入内,只是静立门边,目光平静地扫过慕栩身上那套尚未穿戴整齐的龙袍。

尚宫局女官们见到他,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瞬间噤声,动作更加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轻了。

慕栩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是个正在装扮的提线木偶。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淮月,你来得正好。你看这……后日大典,朕需要注意些什么?”

宛璎的视线这才从龙袍移到慕栩脸上,语气淡漠如常:“陛下只需谨记礼官教导,行止依制便可。其余琐事,自有璎等打理。”

慕栩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从他这里怕是问不出什么贴心建议了。

然而,就在宛璎准备转身离去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掠过慕栩试图自行整理、却越弄越乱的冕服佩绶。

下一刻,他竟抬步走了进来。宫人们如同潮水般无声地向两侧退开,让出通路。

宛璎走到慕栩面前,无视了旁边捧着配饰、不知所措的女官,伸出修长的手指,利落地拂开慕栩胡乱系结的手,然后拈起那几根纠缠不清的玉组佩绶。

他的指尖偶尔会触碰到慕栩的掌心或手背,没有温度。

慕栩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能看着他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片刻间便将那团乱麻理顺、扣好,位置精准,松紧适宜,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此处的系法,礼制有定规,陛下不必自行费力。”宛璎退后半步。

慕栩看着瞬间变得服帖规整的佩绶,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背。他心头乱糟糟的,既有感谢,更有一种急于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迫切。

“多谢……”他低声道,眼看宛璎再次转身,那份迫切让他脱口而出,“等等!”

宛璎停步,侧身望来。

“那个……淮月,我……”慕栩张了张嘴,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既不能直说“我全忘了,以前那个混蛋不是我”,又无法若无其事地继续讨论登基大典。他只能笨拙地试图挽留,“你……你再等一下,我还有事……”

宛璎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慕栩脸上那试图遮掩什么的窘迫。结合他近日种种反常的“温和”与“试探”,一个符合过往逻辑的、令人作呕的猜测,在宛璎心中逐渐清晰。

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讥诮,打断了慕栩支支吾吾的话语:

“陛下若是体恤璎伤势未愈,欲行旧事,直言便可。不必如此……迂回。”

慕栩一时没反应过来:“……旧事?什么旧事?”

宛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确认那疑惑不似作伪,心底冷笑更甚,面上却依旧漠然:“陛下以往召璎侍寝,从不需寻由头。”

“侍……侍寝?!”慕栩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结果忘了身上还穿着沉重的龙袍,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带着那身行头一起表演个五体投地。

他手忙脚乱地扶住旁边的灯架,才勉强站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看着他这几乎要跳起来的模样,宛璎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被更深的嘲讽覆盖。装得倒是挺像。

“是璎误解了圣意。”他从善如流地改口,“太医称您外伤已无大碍,若陛下需要,今夜……亦可。”

“不需要!完全不需要!”慕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恨不能指天发誓,“我……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你晚膳用了没?!对!晚膳!”这借口找得他自己都想捂脸。

宛璎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在说“编,继续编”。

慕栩在他的注视下彻底败下阵来,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罢了罢了,你……你退下吧。朕……朕没事了。”

再问下去,他怕宛璎还能说出什么更惊世骇俗的“旧事”来。

宛璎闻言,不再多言,依礼躬身:“奴,告退。”转身离去,背影依旧挺拔清冷,不带一丝烟火气。

留下慕栩一个人,穿着那身象征极致尊荣的龙袍,站在原地,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又想起宛璎刚才那番虎狼之词,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以前……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禽兽?!而如今,他要怎么才能让一个认定他想“重温旧梦”的人相信,他现在只想老老实实当个好人?

慕栩看着镜中那个穿着龙袍却一脸生无可恋的自己,只觉得这身衣裳重若千钧。他试图活动一下肩膀,立刻牵动了未愈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这龙袍简直比铠甲还沉……”他小声嘀咕,笨拙地想要解开腰间的玉带,却发现宛璎方才系得格外牢固,怎么都解不开。

就在他跟那玉带较劲时,小颂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见状连忙上前:“陛下,让奴才来。”

慕栩如蒙大赦,任由小颂子帮他解开束缚。待沉重的礼服终于离身,他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陛下,方才宛大人出去时,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小颂子一边整理龙袍,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慕栩的神色,“可是有何不妥?”

慕栩闻言,耳根又不受控制地发烫。他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只是讨论了些登基大典的细节。”

小颂子不敢多问,只是低声禀报:“方才顾首辅派人来问,陛下可要再审阅一遍大典的流程?”

慕栩一想到那厚厚一叠礼仪规程就头疼,连忙摆手:“明日再说吧。朕……朕有些乏了。”

待小颂子退下后,慕栩独自在殿内踱步。他想起宛璎离去时那冰冷的背影,心头一阵烦闷。

明明是想缓和关系,怎么反倒弄得更加尴尬?

……

今夜庆云殿外值守的,已悄然换成了宛璎的亲信。

与此同时,京中几处高门府邸却是灯火通明。因着此次动乱中站队新帝慕栩而获利或得以保全的几位主要人物,此刻正齐聚在顾首辅孙儿顾迟宴的别院里。说是别院,其内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奢华精致处不输王府。

宛璎本无意于此等交际应酬,他惯于隐藏在权力的阴影之下,而非置身于这般浮华喧嚣之中。然而,今夜宴上有几个人物,确有结交或一探的价值。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亲自感知这晟京城内,在新帝即将登基的当口,暗流究竟涌向何方。

发起宴会的顾迟宴,是朝野皆知的一个“异数”。其祖父顾筠是刻板严谨的三朝元老,偏偏这个孙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学无术,厌恶经史,只爱流连花丛,写些香艳词曲,或是鼓捣些不伦不类之物。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仗着本事,交友广阔,三教九流通吃,连那一根筋、最看不惯纨绔作派的佟予霏,竟也与他私交甚笃,堪称京中一奇。

当宛璎的身影出现在宴会门口时,原本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的场面,如同被瞬间抽走了声音,骤然沉寂下来。丝竹声尴尬地停了半拍,才在乐师慌乱的手指下继续,却失了之前的欢快。

晟京关于这位九千岁的谣言早已渲染得如同鬼魅,加之他本身那种冷冽逼人、与这暖香软玉氛围格格不入的气势,足以让满堂权贵噤若寒蝉。

负责接待的小厮毕恭毕敬又胆战心惊地接过他脱下的墨色外袍,动作小心地避开了他腰间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霜蟾刃。而原本坐在顾迟宴身旁的佟予霏,在宛璎进来的瞬间,便已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起身走到了窗边。

宛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上却无半分波澜,只唇角牵起一丝冷笑。

然而,在这片或恐慌或忌惮的静默回避中,却有一人迎着众人的目光,主动向他走来。此人一身月白儒衫,书生模样,脸庞白皙,眉眼温润,手中一柄玉骨折扇轻摇,步履从容,面上微笑,眼神清亮,竟无半分怯色。

“久闻宛大人风姿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人心折。”他拱手施礼,不卑不亢。

顾迟宴见状,忙不迭地起身打圆场,脸上堆着轻浮的笑容:“哎呀呀,不想淮月兄今日竟肯赏脸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失迎失迎!”他侧身引荐那白衣书生,“这位是柳奕宁柳尚书,去年的京试状元,如今在礼部任职,可是年轻有为啊。”

如此年纪便官至尚书,虽是礼部,也足见先帝圣眷。宛璎目光在柳奕宁身上停留一瞬,此人气息平和,眼神却透着不易察觉的精明。他依礼向二人各自微微颔首作揖。

柳奕宁连忙再次拱手回礼,态度显得十分谦和:“在下柳鸿晔,久仰宛大人威名。大人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鸿晔愿效犬马之劳,为大人排忧解难。”

宛璎淡淡回应:“柳尚书客气。”并不多言,心中却已将此人的名字记下。状元之才,主动示好,绝非寻常。

顾迟宴是个惯会活跃气氛的,立刻招呼着重新落座,丝竹声再次响起,试图驱散因宛璎到来而凝结的空气。

宛璎并不在意这些目光。他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一半——确认了佟予霏对他依旧明显的敌意,以及,发现了柳奕宁这个潜在的变数。

宛璎并未融入任何一个小圈子,只拣了处僻静角落坐下。他指节分明的手把玩着白玉酒杯,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满堂宾客,却将每个人的细微表情、交换的眼神尽收眼底。很快,便有人按捺不住。

一位身着绛紫锦袍、体态微丰的中年官员,在几位同僚若有似无的怂恿下,端着酒杯,脸上堆起略显僵硬的笑容,踱步上前。

“宛大人今日莅临,真令顾小公爷府上蓬荜生辉啊。”他乃是吏部侍郎赵诠,素以圆滑著称,此刻却难掩紧张,“敬大人一杯,恭祝大人……呃,恭祝新帝登基在即,国运昌隆。”

话一出口,他便觉失言,敬酒祝词竟说得如此含糊,额头不禁渗出细汗。

宛璎并未举杯,只抬眼淡淡看他。

“赵大人,”宛璎开口,“听闻吏部近日在核查去岁外放官员的考绩?可有发现不妥之处?”

赵诠心中一凛,此事虽非绝密,但宛璎竟如此清楚,且在此刻提起,意味难明。他忙躬身道:“回大人,确在核查,皆依章程办事,目前……目前并未发现大的疏漏。”

“哦?”宛璎尾音微扬,“那便是有些小的疏漏了?赵大人辛苦了,登基大典后,各部官员或有调动,还需吏部多多费心。”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赵诠后背发凉。这既是提醒,也是警告。他连声称是,几乎是落荒而逃,那杯酒终是没能敬出去。

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想上前混个脸熟的官员,此刻都歇了心思,只远远观望着。

柳奕宁却似乎全然不受这气氛影响。

他并未急着再次靠近,而是等到一曲琵琶终了,才端着自己的酒杯,信步走到宛璎桌案对面,自然地坐下,仿佛只是随意寻个位置欣赏月色。

“宛大人不喜喧嚣,此处观景倒是极佳。”他含笑开口,“听闻大人雅善音律,尤其精通古琴。不知对方才那曲《雁落平沙》,有何高见?”

宛璎眸光微动。他善琴之事,知晓者甚少,这柳奕宁倒是做足了功课。

“柳尚书有心了。”他语气依旧平淡,“曲艺小道,不足挂齿。《雁落平沙》意境虽好,奈何技法流于俗套,少了些孤峭之气。”

柳奕宁抚掌轻赞:“大人一语中的!正是此理。如今乐坊多追求繁复技巧,反而失了古曲的筋骨神韵。倒是大人这般见解,方是知音。”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提及,“下官家中藏有一张前朝焦尾琴的仿品,虽不及真品万一,音色也还算清越。若他日大人有暇,可否赏光品鉴一番,指点迷津?”

以琴会友,是文人间最风雅的结交方式。柳奕宁此举,既避开了直白的攀附,又投其所好,将拉拢之意包裹其中,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宛璎并未立刻答应,只道:“柳尚书雅意,在下心领。只是近日宫务繁忙,恐无闲暇。”

这便是婉拒了,但并未把话说死。

柳奕宁也不纠缠,笑容不变:“无妨,良琴静候知音。何时大人得空,鸿晔随时扫榻相迎。”他举杯示意,自己先饮了一口,姿态从容洒脱。

柳奕宁的从容告退,并未完全驱散宛璎周遭无形的隔阂。他依旧独坐一隅,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屏障之内,外界喧嚣皆是背景。然而,这屏障很快便被一个不着调的人打破了。

“哎哟,淮月兄,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可是我府上的歌舞不入您的眼?”顾迟宴拎着一壶酒,笑嘻嘻地凑过来,几乎是挨着宛璎身侧坐下,带着一身酒气与暖香。

宛璎虽是蹙了下眉,但并未侧身避开。“顾小公爷。”他淡淡招呼,算是回应。

顾迟宴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冷淡,自顾自地给宛璎面前的空杯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别理那些家伙,一个个道貌岸然,心里指不定在琢磨什么。”他朝那些远远观望的官员们努了努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人听见,引来一阵尴尬的咳嗽和视线转移。

“就说刚才那赵诠,”顾迟宴嗤笑一声,凑近宛璎,压低声音,语气的鄙夷,“他那个小舅子,在陇西当县令,去岁考绩就是个笑话,贪墨军饷,强占民田,桩桩件件,证据都快糊他脸上了,他还在那儿,哎哟,‘依章程办事’?我呸!”他啐了一口,随即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还是淮月兄你厉害,一句话就让他现了原形。”

宛璎执杯的手顿了顿,看向顾迟宴。这位小公爷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赵诠小舅子的事,他自然知晓,却不想顾迟宴一个“纨绔”也如此清楚底细。是当真耳目灵通,还是故意在他面前卖好?

“顾小公爷消息灵通,令人佩服。”宛璎淡淡道。

“嗨,我也就是瞎打听,比不上淮月兄你运筹帷幄。”顾迟宴摆摆手,忽然话锋一转,眼神里透出几分精明,“不过啊,这京城里头,有时候我们这些瞎打听听到的闲话碎语,拼凑起来,未必就比你们那正经渠道得来的消息用处小。”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就比如……北边近来不太平,军中似乎也有些……不同的声音。”

北边?军中?宛璎眸光一凝。顾迟宴指的,显然是北疆佟家军。佟雍镇守北疆,若有异动,佟予霏必是知情者。而佟予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窗边那个背影。

顾迟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一笑,拍了拍宛璎的肩膀,在宛璎冷眼扫过来时迅速收回,“予霏他就是头倔驴,认死理。他觉得你……嗯,反正就是对你有成见。不过嘛,他这人,对事不对人,心里装着的是边境安稳,是佟家军的荣誉。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有些事,未必不能谈。”

这话说得含糊。宛璎心中冷笑,顾迟宴这是在替他爷爷顾首辅,或者说,替他们这个潜在的“保皇派”集团,来试探他的态度,甚至试图充当调停人?

“佟将军忠勇,人所共知。”宛璎不置可否,“边境安稳,亦是朝廷所愿。”

顾迟宴看着他滴水不漏的样子,知道再探不出什么,也不纠缠,哈哈一笑,举起酒杯:“得,不说这些扫兴的!总之呢,淮月兄,我这地方,你想来随时来,酒管够,消息嘛……也管够!”他仰头饮尽,姿态豪迈。

就在这时,窗边的佟予霏似乎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将手中酒杯重重顿在窗台上,发出“哐”一声脆响,引得众人侧目。他脸色铁青,看也不看宛璎和顾迟宴,径直大步朝门外走去。

“诶?予霏!你去哪儿?”顾迟宴扬声喊道。

佟予霏脚步不停,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回府!”

“这头倔驴……”顾迟宴无奈地摇头,对宛璎抱歉地笑了笑,“淮月兄别介意,他就这脾气,肯定是嫌我这里太吵了。”

“无妨。”宛璎放下始终未沾唇的酒杯,缓缓起身,“夜色已深,在下也该告辞了。”

顾迟宴连忙起身相送:“我送送淮月兄。”

送至府门,夜风凛冽。顾迟宴看着宛璎披上外袍,忽然收敛了脸上的嬉笑,正色低声道:“淮月兄,如今这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陛下登基在即,各方都在看着。有些底线,希望我们……都能守住。”

宛璎系绦带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他。月光下,顾迟宴的脸上难得没有了平日的轻浮。

“顾小公爷放心,”宛璎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冰冷,“该守的,在下自然会守。”

至于这“该守的”是什么,就留给对方去揣摩了。

他不再多言,转身踏入浓郁的夜色之中。顾迟宴站在门口,看着那抹玄色身影融入黑暗,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宛璎,依旧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投石问路,也只闻其声,不见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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