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今日程姑……程大仙怎么还没有来啊?”掌柜的看着在大堂内招呼客人的阿福,走近问道。
“客官慢走。”阿福麻利地将桌子收拾干净,走到掌柜的身旁,“程姑娘说了,她要去游历四方,最近都不会来了。”指了指门外空空如也的摊位,“您瞧,连位子都空了呢。”
掌柜的眉头微皱,看着桌边那团毛绒绒的白团子,问道:“那,这……”
白团子抬起头,压低眼睛瞪着他。
掌柜的连忙改口,“那二仙可怎么办?难不成要留在此处吗?”
心下腹诽道:我这可是招牌饭馆,弄了一只流浪狗在这到处乱窜,可成何体统?
阿福朝二仙招招手,“程姑娘说了,二仙可不是流浪狗,今日让我送到济时姑娘那里去。”眼见他又要开口,忙补充道:“是打烊之后再去,不会耽误店里生意的,您放心吧。”
闻言,掌柜的松了口气,瞥了一眼二仙,冷声道:“弄点吃的给它,可别饿死在我这店里。”
“知道了。”
十二镇,桂花飘香。
“阿然,刚才交代你的事记住了吗?”声晓蹲在黄衫小姑娘的面前,摸了摸她的头。
“记得了,每年的花朝节,都要准备烟花庆典。”阿然指了指身后的山洞,“东西就放在这里面,还有,不能在山洞里玩火,会受伤的。”
“对,”风溪从高处的石头上跳下来,勾住阿然的肩膀,“会‘嘭’的一声爆炸,把这山洞炸个大窟窿,连屋顶都掀翻了,光是修房子,就要把人累死呢。”说到这儿,像是想起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然记得了。”她两只手牵过风溪和声晓,柔声问道:“不过,下次你们不和我一起放烟花吗?”圆圆的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
风溪转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只听声晓说道:“嗯,我们有事出去一趟,下次不一定赶得回来呢。”
“要去这么久吗?”
“是啊,别的地方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烟花,带去给那些人开开眼。”
风溪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这可是我的毕生心血,你可要时时学习,不能荒废啊。”
阿然点点头,“我记得了。”
“连小胖子也不能告诉。”
“嗯。”
落日的余晖勾勒出两人离去的身形,凉风送来那道期盼的呼喊:“要记得早点回来啊!”
两人挥挥手,“好。”
街角树下,一个中年妇人正忙着照看自己的摊位,见两人走过来,热情地招呼道:“要出去啊,上好的肉脯,尝尝!”
两人笑着接过,“多谢李婶。”
低矮的山丘上祁简伫立的身影久久未动,直到目送那两个小小的黑点彻底被夜色吞没,她才缓缓转身离开。
长街
“没长眼啊,走路不知道看路,把我的衣服弄脏了你这叫花子赔得起吗?”满脸横肉的富商扫了扫自己的衣袖,嫌弃地打量着一旁的小乞丐。
“想跑?”几个家丁将她团团围住,挥舞着手里的棍棒准备动手。
“呦呵,”富商眯了眯那双小眼睛,精光从堆起的肥肉间射出,“这小叫花子长得还不错嘛。”嘴角的馋涎沥拉流个不停,搓了搓肥手慢慢靠近,“用水洗洗估计更见姿色呢。”
“阿嚏——”小乞丐一个喷嚏,溅了他满脸口水,刚准备开骂,就见她一抹鼻子,长长的鼻涕甩起。
富商愣了半刻,正准备闭嘴,“咕嘟”一声,滑腻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沿路还留下点痕迹。
那富商急欲说话却张不开嘴,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这下那抹鼻涕更是在体内畅行无阻。
小乞丐笑了笑,“抱歉喽,不过,这下可没弄脏你的衣服了。”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死她!快……快……呕……”
几名家丁反应过来抄着棍子围近,只见那小乞丐身形一晃,如同滑腻的泥鳅在几人中间穿梭,眨眼间点住穴位将几名家丁定在原地。
“不中用的东西!呕……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富商提步欲追。
小乞丐右手疾点,将他定在原处。她倒退着朝几人挥了挥手,刚要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小心!”
小乞丐一回头,一辆粪车险些撞在身上。
“哎哎哎,怎么回事?”推车的小孩摇摇晃晃,眼看车把就要脱手而去,急忙喊道:“快让开啊!”
“嘭”的一声,粪车飞出,分毫不差地撞在富商身上,溅起的粪水淋了家丁满身。
臭气轰然散开,路过行人掩鼻而过,还不忘对倒在粪车上的富商指点几句。
小乞丐拉过推车的小孩,飞奔离开。
“神偷姐姐,东西到手了吗?”
神偷晃了晃右手的令牌,“手到擒来。”
郊外林中,小孩独自一人站在树下,借着月光看向手里的银票,那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早已消失,可他的脑海里还回响着方才的话。
“以后别再受欺负了。”
“那你呢?要走了吗?”
“神偷可不能总逮着一个地方偷啊,你也是,换个地方活吧,别待在这里了。”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看缘分喽。”
小孩紧握着手里的钱,目光落在那漫无边际的深林之中,久久没有离开。
深夜
“散了散了,都别看了。”府衙门前的守卫正忙着驱散围观的人群。
而此刻大厅内的地面上正躺着一具冰凉的尸体。
周围还洒满了十二种花瓣。
不知情的人看了,或许还会以为这是一场诗意的葬礼,如果忽视了脖颈上那道长长的剑痕的话。
“是百花鬼!”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肯定是百花鬼杀的!”
“你怎么知道?”
“那尸体旁边放着那么多的花瓣,定然是她!这江湖中也只有她在杀人后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以前尸体旁只有一种当月的应季花,可是这次竟然有十二种。”
精致华贵的轿子在门前停下,里面走出一个头戴面纱的挺拔身形,在两队人的护卫下走进府中。
大门重重合上,阻隔了一切的窥探和议论,人群渐渐散去。
暗夜无光,黑色的身影立于屋檐一角,凉风吹动的她的衣摆,平静的视线望向远处,隐隐能看到模糊的高山轮廓。
“许久不见了。”
黑影如羽毛般坠入风中。
燃起的火堆照亮幽暗的山洞,几人围坐在火堆周围烤肉饮酒。
“你们猜猜,下一个来的会是谁?”
“那幸好解玉还没来,她只需掐指一算可就……”
“哦?幸好我还没来?”清亮的声音自洞口传来,“我若来了那便怎样?”
程解玉戴着歪帽,摇着破扇,缓缓走进洞来。
“你若来了,那自然是谁也猜不过你了。”池浅浪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
“若是如此,那我可更要算上一算了。”说完将蒲扇往背后一插,正正帽子,煞有其事地卜起卦来,半晌才道:“原来如此。”说着突然抬起头。
洞口外的黑影一晃,似是被吓了一跳。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程解玉,只见她缓缓抬起手,轻声说道:“二仙呢,今日怎么这样听话,是因为人还没有来吗?”
一块小石子从半空滑落,落在洞口,众人转头望着外面的那道黑影,一齐放声大笑。
“神偷,还不进来吗?”程解玉提高声音笑道。
外面的身影一顿,似乎还在犹豫,裴层霄道:“解玉的二仙丢了,整盘算着去寻它呢,快一起进来出个主意。”
洞口探进一个张望的脑袋,四下确认过的确不见二仙的身影,才缓缓走进来。刚准备在一块空地坐下,不知怎的,身子一轻,人已经在程解玉旁边坐好了。
“去哪儿啊?”程解玉看出她想逃,勾住她的肩膀,“怎么见我这么心虚?该不会二仙是你偷走的吧?”
“不是我。”
“那跑什么?就在这坐好了。”说着将一条的焦香四溢的烤鱼塞在她的手里。
神偷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犹豫着问道:“二仙,真的……不见了?”
程解玉饶有兴致地侧过头,“怎么?你这是在幸灾乐祸?”
“没有,”神偷避开她的视线,说话有些磕绊,“我只是……”
“我知道了,定然是在担心它。”程解玉倒了一杯酒放在她的身旁,“放心,它不会有事的。”
“哇~”池浅浪使劲嗅了嗅鼻子,“血腥气。”
“是花香。”郭杨桥推开她靠近的半边身子,淡淡说道。
黑色的身影在洞口站定,带来一阵寒气。
“冷辛师姐!”芳眠忙站起身,拉过冷辛坐在自己旁边,“我都听说了,月黑风高杀人夜,尸体旁留下了十二种花瓣,好惬意的葬礼,那家伙死也瞑目了。”
冷辛摸摸她的头,从火堆上撕下一块腿肉,放到她的手里,“再不吃该糊了。”
芳眠尝了一口,想起一事,“风溪师姐和声晓师姐怎么还没来?路上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芳眠,”打趣的声音从山洞深处传来,“若是我们遇上麻烦,你可要来相助?”
两道身影从山洞深处走出,正是风溪和声晓。
二人朝众人递个目光问好后,一齐望向一身白衣的殷照野,朝她点点头,似是示意什么事情已经办妥。
“那当然!”芳眠放下手里的鸡腿,正色道:“两位师姐若是有事,芳眠定然倾尽全力相助!”说完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任何一位师姐遇到麻烦,皆是如此。”
火光映照出那张稍显稚嫩的面孔,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她,芳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道:“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坐在她右边的殷照野拉她坐下,将酒杯递给她,“这是你层霄师姐的新酿,不是一直想要尝尝吗?”
芳眠满心欢喜地接过,早听说层霄师姐的新酿别有一番滋味,只是一直不得机会品尝,本来还以为要抱憾终身了,果然师姐还是不忍心让她留下遗憾。
她仰头一饮而尽,一瞬间脸辣得通红,喉咙里似要喷出火来,眼眶隐隐泛起泪花,觉得脑袋晕晕乎乎,连坐也坐不稳了。
两旁的人担心她晕倒,刚想伸手扶她,就被一把推开,接着就听到一道豪迈的声音响起:“好酒!”
对,就该是这个味道!
芳眠将酒杯递过去,“再来一碗!”
众人一齐放声而笑。
殷照野将她递向火堆的酒杯接过来斟满,一股清香醇厚的味道扑鼻而来。
“干!”
“干!”众人举杯应和。
火花噼啪作响,秋风怒号,欢声笑语渐渐止歇,夜深。
红色的身影在风中悄立,程解玉摇了摇手里的蒲扇,递过一张信纸。
“拂衣说,她在山洞最深处,靠近东侧的密室。”
郭杨桥展开那张纸,看了几眼,小心地在胸前放好。
“解玉,明日会如何,你可算过吗?”
程解玉习惯地想要去摸摸身旁的二仙,这一次,伸出的手落了空。
山崖下的河水汹涌而过,洞中的人已经入睡。
“会如愿以偿的。”
毕竟,这个结果,早在我们遇到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郭杨桥笑了笑,“大仙的话,自然信得过。”
鹿吴山
血线在空中划过,身体瞬间软倒在地。
“师父,山洞中的傀儡已经清点过,并没有丢失。”
苏寻看着一旁没了呼吸的尸体,回忆起他死前眼中闪过的一瞬黑气,冷笑一声。
实沈顺着他的视线打量着那具尸体,心下有了猜想,“是通过此人将傀儡身上的毒运出去?”
苏寻缓缓站起身,心道:俞无涯,藏得还真不错。
“师父,”实沈犹豫着开口,对于最近传出的傀儡伤人一事,究竟该如何做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带走的毒有限,最多只能制成三个傀儡,迷方谷和成山派的人不是已经来了吗?”
实沈会意,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林中深处,平静的声音留在挥之不散的雾气之中。
“看来有人着急了。”
“也好,我也已经等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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