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就此结束，黎洵仍旧混混沌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荒诞的梦。

梦，毫无逻辑，却又如此连贯，梦醒后腿部更是隐隐作痛。

——“赫柏洛德”，一个奇怪的名字。

梦中他给那只白色的蛾子起了这个名字。

黎洵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大脑久久放空，四周香香软软的，舒服的像被窝。视线中的画面有规则的上下抖动，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又坠入了新的梦境，当他看到直通天际的脚手架时，才发觉梦早已结束。

但是，他的位置为什么会动？

抱有疑问，他低下头，入目的是一张残破的蝶翼，和一对不停闪动的复眼。他竟在一只巨形类蝶生物身上！

半边蝶翅呈现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将他包在一小块空间里，手边有湿热粘稠的感觉，抬手一看，他的手上沾满干涸的绿色液体，那是蝶系昆虫才会产生的血液。

黎洵下意识的背手掏枪，他握紧手枪，装作不经意间抵在身下。X-101背部感知器官发达，微微凸起的绒毛轻微扫过枪口，枪械的形象便瞬间被构建，回传到它的脑海。

预知到黎洵想要开枪，它快速做出应对。

它放下黎洵，虫肢微弯，快速拉开双方之间的距离。也正是此番动作，黎洵才看清楚了之前一直卷着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生物。

伊甸研究院里遇到的怪物，袭击苏安娜的罪魁祸首——X-101。

弥散的记忆迅速归位，怪物造成的压迫还未散去，即便他已经换成双手绷直握持，身体本能反应造成的颤抖还是让枪口微倾。

这次的他状态可比上次见面时好的多，黎洵只花了片刻就梳理好了最近发生的一切。很明显，他晕过去之后，面前的怪物将他带离了那里，变相让他远离了危险。至于它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背后通向通风井出口层的脚手架已经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将我带到这，不……，你想在我这得到什么？”

“博士，不要……不要抛弃我……，博士要什么101都会带回来的！”X-101从腹腔处震荡出零碎的联邦语，勉强拼凑出了这句话。

黎洵伸直右指，微调枪口，扣下扳机。小巧的子弹精准穿透了怪物还算完整一边的翅膀根部。

“为什么不躲？”

“博士，不，不是坏人。”

没有反抗的动作与示弱的话语并没有为它赢的怜惜，迎面来的是黎洵冰冷扣下的第二次扳机。又一枚子弹射出，这一次，枚子弹打进了它翅根下半部分。

两枚子弹刚刚呈向下的直线，只需要再扣下一次扳机，X-101的翅膀就会废掉，从身上脱落。

X-101僵住了，它在来前精心排练的话语不知道哪儿触怒了母亲，至此狠手。它不知道为什么！

“不要对我说谎，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听到这句话，X-101瞬间紧绷，它竭力控制住想要逃脱的本能，颅内头脑风暴，思考着下一句话的答案。

——biu~

X-101彻底僵住了，它还没有做出回答，下一枚子子弹就射穿了它翅中，三枚弹孔打碎了三处重要的受力点，沉重的翅膀被边缘自然下垂的力道拉扯……

滋啦。

翅根垂直撕裂，它的另一边翅膀完全报废。X-101变成了一只光秃秃的“小爬虫”，它发出高频振动的虫鸣，却只是缩成一团，不敢向前挪动一步。

母亲的下一枪会不会贯穿它的头颅，将它杀死……会的吧……会的吧……一定会的吧……

黎洵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截止至目前为止，他做的最大幅度的动作就是换弹。不过他已经不打算再开枪了，现在推进去的只是当时在办公室薅到手的空头弹壳。

但……，他不说，谁知道呢？

黎洵迈开腿前进，每一步的落点规整等距，他紧盯X-101，谨慎又快速的拉近双方间的距离。最终，他将枪抵在了X-101两对巨大复眼的中心。

巨大风叶切割光线，内明暗交织，两个身影背光而立。人类挺直腰板，单手抬枪指向身下恐怖的虫族，虫族长肢外扩，将人类笼罩在内，似囚笼，却又给人一种四处漏风感，人类既在“笼”中，却又在“笼”外。是他身下虫族无法脱离的若有似无掌控感的来源。

“为什么袭击我的队友，为什么故意跟着我。解释，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黎洵浑身紧绷，精神高度集中，用力抵了抵枪口。

黎洵知道近距离接触X-101有多危险。

X-101的有多危险，他在救苏安娜的过程中已经见识过了。但是他依旧会选择赌，赌他枪下的野兽有部分人类的认知、赌他枪下的野兽有兽的敏锐。

好在，他赌对了。黎洵唇角微勾，倾听着身下残缺虫族的回答，一开始还挺正常，他听的很爽，直到到后面，X-101说的话越来越怪，毫无逻辑却能相互贯通。

“你说我就是博士，这是我第无数次轮回，我造就了虫族？为了……为了收拾这一滩烂摊子”他声调高昂，话音上气不接下气，“为了收拾这一滩烂摊子，我用‘时空穿梭机研究与世界坐标定位’项目做的定位仪，穿越无数次来改写结局？”

X-101虚虚地点头，蜷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开什么玩笑，我是那种会夹带私货的人吗！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关我屁事。呵，就算我要回来，也肯定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而不是弥补什么狗屁错误。”

“况且，为什么轮回不在同一时间线，这根本说不——”他的话音还未说完，就被X-101打断，对方用鹦鹉学舌一般念出了一句字正腔圆的国语。

【“家，……回家。”】

【“家，……回家。”】

【“家，……回家。”】

每一个字都如此熟悉，连组成的话都是，就连声色也是……他的声音。

是家乡的语言，他一直想回去的地方。

……，有的时候，人真的很容易崩溃，真的……

好难受……

“不哭，博士不哭。”X-101微微抬起虫肢，轻轻挂下在黎洵眼角打转的泪水，它现在很心虚，说话只说一半，把母亲骗哭了怎么办……，可是说出所有实话的话，母亲不归位怎么办……

它是不是失责了，黑的是母亲，金的也是母亲……

X-101的复眼中倒映着金色的虚影，无法梳理的混乱思绪越缠越紧，它开始不自觉的搓动前肢，像是怔愣的蝴蝶搓动沾手的花粉。黎洵很快意识到了X-101的不正常，他打断对方搓手的动作，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向自己。

“真相我已知晓，时间紧迫，走吧，去做你之前没做完的事情。”看着X-101略带疑惑的表情，他捡起地上的纸张，补道：

“别那样看着我，你不是想带我出去吗，走啊。”他顺势扒上对方，X-101身上绒毛炸起，它晕乎乎的起步，攀爬脚手架，而黎洵……

他使了浑身的劲挂在X-101的脖子上，读着对方为了讨好他而从不知名地点搜刮来的材料。黑发后扬，眼镜扭扭歪歪挂在脸上，一人一虫，狼狈怪异的组合，散发着酸涩的阴湿感，踏踏踏的穿行在通风管道中。

*

传火号是一艘非常庞大的探索飞船，内部结构错综复杂。传火号拥有全联邦最大的植物温室，里头千金难求的改造植物能处理大量废气，将它们变为氧气，输送出去。

也因此，飞船配备有最严密的通风系统，而现在，他们就处身与这套庞大又复杂的系统中。

“向右。”身下的虫族收到命令，立马右转，黎洵收回飘离的视线，继续观看手中的资料。

X-101为讨好他，捞了一大堆“纸片”，恰巧，这些全是联邦最大生物科技公司，“麦浪生物科技”的研究资料。而主管，正是他的“老熟人”阿玛·依诺顿。

研究资料里面含有大量的非法实验的数据，疑似和S-01星球上的实验有关。大量的贫民被公司诱拐签署合同，前往总部接受“医疗药物出产实验”。他捏着纸张的一边，快速翻阅。

纸上油墨未干，诉写着一段段血泪。

【逆转试验：09 不可控畸变，疑似血管发生未知病变变。植入心血管植入体失效 处理方式：制作二批次诱变剂】

【逆转实验：192 可控畸变，年龄过小，评估无法进行大面积接卸改造，疑似心智退行。处理方式：冷藏处理】

【逆转实验：219 可控畸变，未通过评估测试，疑似丧失同理心，不满足后期实验条件。处理方式：冷藏处理】

……

……

红色的处理章盖满所有纸页，贫民们的血泪化作纸业上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即便是有意忽略这个世界苦难的他也无法做到全然无视这一笔笔命账。

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有的时候，真为和他们同身为人感到不可思议。

耳边呼啸的风声在不知不觉中停下，黎洵微微抬眼，“左转。”X-101伸展虫肢，快速左转，黎洵则整理手中的实验据，他将纸张按照一直顺序叠好，卷成一卷，用一边衣角将它们捆住。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视线重新落回到X-101身上，他犹豫再三，久久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后才彻底沉下心来面对X-101。

他有很多想问的，不过，在那之前，他要给他取一个名字。

“101不像一个名字，你以后就……就叫做伯林吧。”

“斯莫尔·伯林。”

伯林，他没穿越前身边养的一只飞鸟的名字。它还记得那只鸟死在了雨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把这个名字给了X-101。

当他再想收回的时候已经晚了，X-101很开心，他抱着的虫族肉眼可见的抖动起来，连跑步的姿势都是“Z”形的，见此他只好闭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boling"

“是，伯林。”

“boling、柏，伯林”虫族的发声应为之前一些类的事情，严重损伤，说已经筹备过的联邦词汇时倒还好，一旦诉说新词，就开始变得磕磕绊绊。

“博士，喜欢，伯林喜欢新名字，斯莫尔·伯林。”

黎洵不屑地哼了声，他可不想和某只红发死王八共用一个称谓，虽然还不确定伯林言语中所发生的细节，但这并不妨碍他给自己改称谓。

“我没经历过你所言的一切，我不喜欢‘博士’这个称谓，你以后只能喊我‘斯莫尔·黎洵’”

伯林扭了扭身，像狗狗一样蹭着他的手，然后……

“……，呜，母亲！”

“什么？！”

“洵，洵~”

“不要这么叫我！”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黎洵决绝了这个叫法，并快速与它划清了界限。

“……，哥哥，哥哥”伯林复眼中的每一枚小眼都扩大到了极致，透露着哀求的气息，感觉要是再被拒绝它就要从从这里跳到管道深处了。

“……，哼。”

断断续续的虫鸣声渐远，最终人与虫的身影也消失在拐角处。

*

他们前行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最粗的管道，这里距离出口位开只需要再转一个弯，顶开一个通风口。

“转最右边，我们快到了。”

“……”

“伯林？”

身下的X-101一动不动，没有给他任何回复。黎洵疑惑的绞紧手，挪动身子，挪到了视野开阔的位置。终于，他知道伯林为什么没动了。

一大堆抬着实验器材的白大褂研究员挡在通风口处，他们身前，两具全副武装的机械生物，正抬着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他。

“伯林，躲开！”

呼，赶上了，最近这几样身体不舒服，喉咙剧痛，要是后面赶不上更新我就挂假条了QAQ，没挂假条正常更，挂了假条回归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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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