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已过，现在回学校不太现实。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燕鹿二人跟夏知音回去，辛佳奈和刘怡住丁泽兰家，六人中就她们家离得近些。

打的车停下，几人分别。

鹿予望坐在两人中间，夏知音显然还没从跨年的氛围中冷静下来。

“刚刚真的好热闹，所有人一起倒计时，还好我反应快拿手机拍下来了。”夏知音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也一闪一闪。

鹿予望转头看她，也跟着笑起来，女孩子的开心真的很纯粹。

她悄悄伸手覆盖住燕南嘉的手背，所以根本不需要去想为什么会喜欢上女孩，鹿予望愿意称之为本能。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和朋友一起跨年呢。”鹿予望说。

“南嘉，你呢？”她转头问燕南嘉。

燕南嘉的视线停留在窗外，景色快速地闪过，仿佛什么也抓不住。

听到问话她转过头来，眼底还有些未散的凉薄，鹿予望一惊，忙想问她怎么了。

可那抹情绪消散地太快，快得她以为是幻觉。

燕南嘉恢复往常淡淡的表情，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她的问题。

夏知音转着眼珠来回看她们两人，唇边不可抑制地扬起笑意，像只偷腥的小狐狸。

她话题跳地有些快，突然聊到今晚的住宿问题：“予望，我家只有一间空房间，今晚你俩可能要挤挤了。”

鹿予望点点头，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燕南嘉没说话，又将视线移至窗外，看着这座她待了十几年的小城，眉头微锁，眼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迷茫。

车行至一个小区停下，三人下车，小区里大部分窗户还亮着，新的一年新的熬夜。

夏妈妈夏爸爸都还没睡，他们坐在沙发上等待女儿和她朋友们的到来。

鹿予望和燕南嘉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

夏妈妈很亲切，招呼她们吃些东西，鹿予望推拒了，她不想太麻烦她们，恰好燕南嘉也这么想。

“诶呀，妈妈我们都不饿，先去睡了，晚安。”夏知音挥着手，带着鹿予望二人往里面走。

“这孩子。”夏妈妈在后面嗔她。

夏知音走到一扇门门前停下，打开门让她们进去：“这是我们家的客房，四件套我妈今晚换的，洗漱用品里面都有，对了，你们洗澡吗？”

鹿予望摇摇头，她没带衣服。

“那好，如果要洗我就借睡衣给你们，那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回房间了啦。”

“好，今天麻烦你了。”鹿予望道谢。

“说什么呢，都是朋友。”

夏知音走后，房间内就剩鹿予望燕南嘉两人。

“南嘉，你先去洗漱吧。”鹿予望把背着的小包放下，随意在房间里逛了逛。

“嗯。”

南方的冬天没有地暖可言，客房里提前给她们开了空调，被冷气侵袭的身体回暖。

燕南嘉洗漱过后换鹿予望，等两人都躺在床上，时间早已过了一点。

两米的床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床间的距离如上次般隔了条无形的河流。

早就过了睡劲，鹿予望闭着眼，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今天晚上的画面。

安静的燕南嘉，浅笑的燕南嘉，还有，主动抱她的燕南嘉。

她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场景，在新年的第一天变成了现实，这其中原因，鹿予望不敢奢想太多。

床的另一边睡着的人同样不平静，这份不平静中含着太多情绪，她主动抱了鹿予望，在她的拥抱里感受心安，默许心跳为她加速。

感受头一次心动，矛盾的是，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清晰地传给她了一份痛苦，蕴着深深的遗憾。

她感觉自己的心再一次乱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鹿予望，又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和前几次的感受有些像，可这次好像更直观了些。

空调输送着热风，呼呼地响个不停，燕南嘉对这气味有些敏感，难受地打了两个喷嚏。

鹿予望想着想着已经处在快要睡着的边缘，听到这声响立刻睁开了眼睛。

她声音迷糊，黏糊着问燕南嘉：“怎么了南嘉，不舒服吗？”

“还好，应该是有些过敏。”燕南嘉小声回她。

“空调吗？我把它关了。”鹿予望有些清醒了。

燕南嘉拒绝：“不用，不严重。”

“不关就严重了。”鹿予望找到遥控器按下开关，“如果冷的话，我们靠近点。”

空气中唯一的噪音停止，暖气残留了一段时间，寒气不久重新占领房间。

鹿予望怕燕南嘉冷，往她那边挪了挪。

睡意再次袭来，这次很快进入了梦乡，梦中她突然到了一片极寒之地。

四处都是坚冰，而天空中还在源源不断地飘着雪，雪势很大，鹿予望的头顶和肩膀很快积了一层白色。

牙齿在打颤，鹿予望交叉双臂抱着自己，环顾四周寻找躲避之处，可惜，周围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一望无际，整个世界好像都要被白雪覆盖。

冷得快要失去意识时，她突然感受到周身暖了起来，她睁开被雪覆了一层的眼睛，眼中不再是白雪。

她来到了一座小屋子，屋子里烧着火，柴火被燃烧，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僵硬的没有知觉的身体活络了过来，鹿予望贪恋着壁龛里跃起的火焰，火舌在无风的环境高高地昂起，但壁龛有限，锋芒必须收敛。

屋子里朝北有着一扇小窗，她透过玻璃看去，风雪依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如今她偏安一隅，倒是颇为心安地欣赏起来。

梦里的一切毫无逻辑，鹿予望时而皱眉时而展颜。

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被子中温暖无比，昨夜没有拉窗帘，清晨的阳光偷跑着进来，静静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

意识到自己抱着燕南嘉，鹿予望第一反应是悄悄放开不惊醒她，可平日疏离的人抱起来实在柔软。

她贪恋这一刻的相拥如同贪恋风雪中的火源。

环着她腰的手忍不住抬起抚上她的发，鹿予望将下巴挨近些，轻轻蹭了蹭，鼻尖嗅到发丝传来的清香。

怀中人发出微小的动静，鹿予望不舍地离她远些，盯着她的眉眼等她醒来。

过分长的睫毛从垂下到扬起，鹿予望看着她还有些朦胧眼睛笑说：“南嘉，早安。”

“早安。”燕南嘉喃喃回应。

鹿予望被她可爱到了，好想捏捏她的脸，也只能想想了。

门口有人敲门，夏知音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予望南嘉你们醒了吗？起来吃早餐了。”

“就来。”鹿予望应声，又温声对燕南嘉说：“我先去洗漱，你可以再睡会。”

“不用，你去吧。”

洗漱完走出房间，桌子上放着好几样早餐，夏妈妈夏爸爸怕她们不自在先出门了。

夏知音招呼着两人吃早餐，自己咽下一口问她们之后的安排：“你们之后去哪，要不就在我家玩吧。”

燕南嘉摇摇头：“谢谢，我回家。”

鹿予望说不出自己要去哪，好像都不能去，她开玩笑说：“去大街上。”

燕南嘉闻言看她一眼，没有立刻追问。

果然夏知音就迫不及待地问：“啊？你没有去处吗，要不就待在我家吧，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出去玩啊。”

“那样太麻烦你了，我看能不能回学校吧，在哪不是待着呢。”鹿予望摇头拒绝。

“就去学校也太惨了吧，一个人孤零零的。”夏知音显然开始感同身受，一副看可怜小人的表情。

鹿予望笑笑没再说话，燕南嘉专注吃着早餐，没有参与后面的话题。

燕南嘉照例坐上一天两班的汽车，这次身边多了个人，她懊恼撑着头，话不知怎么就说出了口。

她从未带过朋友回到外婆家，因为她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朋友，外婆对此总是很担心，可她认为自己一个人就很好，不需要什么朋友，久而久之，外婆也拿她没辙。

一个小时前，燕南嘉和鹿予望走出夏知音家的小区。

鹿予望思索着还有哪能够让她多待一会，燕南嘉看她两眼开口说：“你，回学校准备做什么？”

“嗯？回去写题吧，我这成绩你也知道的。”鹿予望看着她无奈笑。

燕南嘉沉默了会说：“去我家吧。”

鹿予望惊讶：“啊？你不是不喜欢……”遇上燕南嘉古井无波的眼神，她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不是要提高成绩？我不够格？”燕南嘉笑了笑，抬脚往前走。

鹿予望跟上，被她带着对自己肯定的笑震慑住了，她真的很喜欢自信却又不张扬的燕南飞。

“全天下没人比你更够了，南嘉，等等我啊。”

燕南嘉说完那句话就走的飞快，生怕慢了被人追上，看到她莫名羞耻的表情。

人就这么被带上了车，此刻再反悔也没用了。

她趁鹿予望睡着时给外婆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有一个同学回到她们家住两天。

外婆听了很是惊讶高兴，连说了几声好，她会准备好的。

昨晚睡得有些晚，鹿予望有些没睡够，上车还没开心多久就靠着燕南嘉的肩膀熟睡起来。

一路颠簸也没有醒来的醒来的意思，燕南嘉早就习惯，拿着手机刷了一路的题。

到站停车，燕南嘉推推她：“醒醒，到了。”

鹿予望睁开眼睛，迷茫了几秒，意识到是到玉诚了，她抱歉说：“我睡得有些熟，有压着你吗？”

燕南嘉随口说：“嗯，走吧，下车了。”

下车后，睡醒后的空虚和冷意一瞬拥了上来，鹿予望瑟缩，跟着燕南嘉出站。

她在意燕南嘉说的那声嗯，走到她旁边说：“肩膀麻了吗，我给你捏捏吧。”

燕南嘉奇怪地看向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索性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道：“这里离我家还有些远，得走路过去。”

“哦没事，走走暖和。”

话虽如此，走出站燕南还是拦了辆小三轮，有门挡着，不会冷。

鹿予望以为她不想走路，自然的跟着她的意愿来。

三路车行走在路上不太平稳，鹿予望在这不平稳终于找回了情绪，她现在正前往南嘉的家诶，那个有着她过去的地方。

有关她的一切，她都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