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顿时嗤笑一声:“让你这样厌人症晚期的母胎单身来看我吗?”
郁思弦没接这个话茬,淡哂一声:“上车吧。”
毕竟专门劳烦别人来接,总不能真拿人家当司机,因此沈霖上了副驾,闻静独自坐在后排。
闻静虽然在飞机上补了眠,但睡得不是很舒服,这会儿困意还没下去,蜷在温暖的车内,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她的身子慢慢向边上歪去,脑袋也跟着碰上车窗。
寒冬腊月的时节,车窗覆着层冷霜,触及额头,又冰又刺激,闻静便清醒了一下,坐直身体。
但过一会儿,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还是照样歪过去。
如此反反复复,其实根本没有睡好,但也醒不过来。
沈霖在前面和郁思弦聊着彼此的近况,忽然从后视镜里注意到这画面,便止住了话头,转头朝后望去。
每看见闻静往车窗上撞一下,他都下意识“嘶”了一声,忍不住拧起了眉。
郁思弦注意到他的神色,右打方向盘,靠边停下,淡瞥了沈霖一眼,“想坐后面就换过去。”
沈霖顿时有种,高中时和同学偷传小纸条,结果被老师抓个正着的窘迫感。
不过于外人看来,他和闻静现在是光明正大的情侣,好像也没什么可避嫌的。
“谢了,思弦哥。”
沈霖不好意思地对郁思弦笑了下,也没推辞,就拉开车门换去了后座。
刚坐进去,正赶上闻静又要撞上车窗,他很快伸臂绕过去拦。
温热的手掌正好接住她垂着黑发的侧脑,温度和柔软度恰到好处,不过总有点异物感。
闻静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好像就要醒来。
“睡吧,”沈霖轻声说,扶着她的脑袋,缓缓靠住他的肩头。
他肩窝的位置和温度都很舒适,闻静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沉沉地再次睡了过去。
沈霖穿的是低领毛衣,因此闻静的头发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他的脖颈。
有种并不强烈,却又难以忽视的痒意。
更遑论压在肩头的重量和热度。
原本他只是看她困成这样,希望她睡得舒服点罢了,但做完这一切,却升起几分诡异的不自在来。
在沈家时,为了气气父母,沈霖曾经好几次揽住闻静的肩膀,不过距离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近。
他有点手不是手、腿不是腿的坐立难安,但还是往下压了压肩膀,好让她靠得舒服点。
郁思弦从车内后视镜看到这一幕,轻笑着摇了摇头。
车内既然有人睡觉,沈霖和郁思弦便也没有再说话。
车载音箱放着悠扬的小提琴独奏,热烘烘的温度很快让人昏昏欲睡。
因此当闻静再次醒来时,发觉有奇怪的重量压在自己头顶。
她缓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是沈霖靠着她的脑袋睡着了。
奇怪,为什么她会枕着沈霖的肩膀?
这件事她还没理清头绪,略动了一下,沈霖的脑袋便失去支撑,滑落到她的肩膀。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车内开着柔和的暖光,郁思弦在前面默默开着车。
他注意到后面的动静,瞥了一眼便问:“醒了?”
闻静张了张嘴,但飞快看了沈霖一眼,又纠结地顿住了。
一副想说话,但很怕吵醒沈霖的样子。
她甚至努力往上抬了抬肩,似乎是想要沈霖枕得舒服点。
郁思弦觉得这对情侣很有意思,好像很关心对方,但总透露着一种拘谨的小心翼翼。
郁思弦笑了下,“他睡眠还没那么浅。”
闻静也就不纠结了,但还有些窘迫,“抱歉啊,让您一个人开了这么久的车。”
“不用这么客气,都是同辈。”
“好的,”闻静努力熟悉了这个称呼,“思弦哥。”
客套完,车内又陷入冷寂。
他们都是寡言内敛的性格,没有沈霖居中调和,似乎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过了很久,郁思弦忽然问:“闻小姐,你和沈霖怎么认识的?”
闻静打连忙起精神,像应对老师提问一样,一板一眼地回答:“我们高中在一个班,前半年在黎城偶然碰到,因为都觉得合适,所以就开始相处试试。”
这是她和沈霖商量好的标准答案。
长辈探听晚辈的婚恋情况时,其实大多都不想听什么情啊爱啊的。
一来,这种话题说给外人听总觉得酸得倒牙,二来,长辈总是更现实一些,比起没有保质期的爱情,合适才更符合他们的标准。
这个答案用起来屡试不爽,挑不出错,问的人也总是乏味地结束好奇。
但闻静透过后视镜,注意到郁思弦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似乎这个答案并不让他感到满意。
不过个性使然,就算对这个答案颇有微词,郁思弦也不会多嘴到置喙他们的感情状况。
他沉默片刻,然后将音乐关得小了一些,才再次开口。
“沈霖家里情况复杂,自小跟他父母关系生疏,也许并不太会处理亲密关系,如果生活里有不周到的地方,闻小姐请多见谅。”
其实闻静觉得,沈霖除了不喜欢她以外,平时也挺周到的。
但郁思弦这么说,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沈霖对不婚主义的坚持,恐怕沈霖委屈了她。
闻静只以情侣的口吻,乖乖点头称是。
“我以前一直以为他大概会单身一辈子,没想到会带闻小姐回来,想必你对他一定意义非凡。他本性心软善良,闻小姐真心对他,他也一定真心待你,总是日久见人心。”
郁思弦这话说得很妥帖,但闻静心中忽升起一种违和的既视感,不过一时还没想通这种违和从何处来。
也许是因为闻静的沉默,郁思弦过了会儿,又开口补充。
“我和沈霖并没有亲戚关系,只不过和他们家关系亲近,我家又没什么亲人,所以自小跟他们一起过年。闻小姐不用当我是什么把关的长辈,上面这些话也只是一些朋友的建议,听听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闻静心中微震,之前见沈霖那股熟络劲,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他们是毫无关系的。
这话勾起一种更加强烈的既视感,愣了几秒,她终于想通。
原来是郁思弦这话,真的很像电视剧里,父母对子女带回家的恋人会说的话。
前贬后褒,但最终的含义其实都是——他/她是个好孩子,请你对他/她好一些。
但过年这几天,闻静已经见了沈霖的很多亲眷,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还出自和沈霖没有任何亲戚关系的郁思弦之口。
闻静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好像既为沈霖有些难过,又觉得他其实也有他的幸运。
她微微低头,望着沈霖枕在她肩上宁静的睡颜,觉得心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软得一塌糊涂。
“嗯,我认识他很久了,我知道的,他一直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
她语气很轻,但话说得十分郑重,好像是在给家长一个交代。
郁思弦虽是心头一轻,却也觉得这对话十分诡异,因此淡笑:“闻小姐仿佛又以为我是来把关的长辈了。”
“不是。”
后面忽传来闻静不假思索的一声否定。
郁思弦微微侧目,望向后视镜。
闻静的目光正和他在后视镜里对上,是十分认真的表情。
“也不是非得有血缘关系,才是家人吧。”
郁思弦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一滞。
这话明明说得很简单,却好像把他们那些道明的、未道明的关系,都说尽了。
郁思弦再向后视镜里看时,便不似之前那般,只当望着一个头顶打着“沈霖女友”的NPC,而是一个独立的人了。
镜子里的女孩虽然头发被蹭得有些凌乱,但一望而知是个温柔沉静的孩子,眼睛有种很能让人信服的清澈。
好像能轻易看破事情的本质,也有不会被任何人影响到的认真和坚持。
郁思弦之前试探的那几个来回,无论得到什么答复,竟都不比这一刻,更让他觉得安心。
仿佛打破了什么隔阂,接下来两人虽然也不常说话,但也没有之前那么生疏了。
到陆家宅邸时,是19:00,沈霖被闻静叫了一声,才醒过来。
他望见窗外眼熟的庭院,一个激灵坐起身。
“这就到了?”
郁思弦泊好车,解开安全带,冷瞥了他一眼:“你倒是睡的好觉,劳烦人家闻小姐让你靠了一路。”
沈霖还带点刚苏醒的懵懂,一时接话不太灵敏,只觉郁思弦的口吻仿佛和闻静熟悉了很多,因此更加晕乎了。
郁思弦懒得再搭理他,将车钥匙递给闻静,拉开车门下了车,只撂下一句话。
“既然睡醒了,东西就自己往里面拿,我先进去了。”
闻静没忍住笑了下。
沈霖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他这是靠在闻静身上睡了一路。
明明是为了照顾闻静才坐到后面,结果却反了过来。
他实在有些懊恼,转过头,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目光落在闻静肩上,“有没有压得你很酸?”
闻静摇摇头,“还好,我不是也压到了你了吗?”
见他清醒了,闻静便把外套递给他,自己先从旁边下了车,去开后备箱。
沈霖匆匆套上,跟着下车,从后备箱往外拿东西。
瞥见闻静捏在手里的车钥匙,忽然一顿。
沈霖可太熟悉郁思弦了,要跟郁思弦混熟难如登天,而闻静也绝非自来熟的性格,想想他们高中熟悉起来的漫长过程就知道。
但郁思弦把车钥匙给了闻静,闻静也很自然地接了。
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忽然冒上心头。
沈霖将最后一只行李行立在地上,合上后备箱,状似不经意问。
“你们车上都聊了什么?”
郁思弦:帮弟弟说好话,给弟弟留下和女朋友单独相处的时间
弟弟:吃飞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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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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