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投机者(#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顾霆琛这几日闲来无事便会找机会去九十六号附近转转,有的时候打扮成别的身份,有的时候则是假装逛街路过。
舅舅那边一时也没有别的任务,顾霆琛也去见了两次俞夫人,算是关系近了一些。
这日,顾霆琛又来看俞夫人。
因着已不是第一次了,因而那小丫鬟也就直接放人了,结果,正撞上俞夫人嚎啕大哭。顾霆琛被关在房间门外,只听得个动静,却也觉得有些惨。
惨,却并不心疼。
顾霆琛一向是个冷情之人。
顾霆琛一边示意那丫鬟“无事”,一边敲了敲门:“表姨母。”
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只间或还有些抽噎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翻找瓶瓶罐罐的声音。估计是补妆之类的。
顾霆琛也不催,只静静地站在门口等。这么好面子的女人,必然是不愿意被人看到狼狈像的。
顾霆琛好脾气地站在门外等了近半个时辰,门终于从里面开了。大白天的,还是在室内,俞夫人竟然戴了墨镜还裹了头巾。
俞家老夫人好歹是个后宅妇人,估计不会是一拳上去砸了个乌眼青,大概是耳光之类的吧。
“你来了。”俞夫人的声音还带着哭泣后沙哑的意味,显得疲倦而绝望。
“姨母。”
“进来吧。”俞夫人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顾霆琛放了进来。
顾霆琛跟在俞夫人身后,把自己的情绪也放得很是压抑,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姨母这是怎么了?是那个老婆子又折磨你了吗?我去跟舅舅说。”顾霆琛看起来格外急切,好像被打得是他一样。
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人无事献殷勤的。
可是俞夫人现在沉浸在自己的心情里,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觉得,眼前这个晚辈,不错。
“别,别,你舅舅脾气也不好,为我开口,你也难做,毕竟。。。。。。”毕竟这婚事是家主提的,她执意要嫁的。
顾霆琛低下头,不再说话,然而全身都散发着心疼对方的气场。
空气一时间显得有些不清不楚。
是了,沈家的长辈,虽然不可能发生什么奇怪的关系,但是俞轻林这个儿子没把她当回事却是真的。眼前这个女人,别的不缺,儿子倒是缺一个,只要他能代替俞轻林在她心里的位置,那么他想做什么,只要暗示个一句半句,一切好说。
许是顾霆琛的疼惜让俞夫人感受到了孺慕之情吧,他终于绷不住了,委屈地哭了。
“霆琛,我真的后悔了,我后悔了。。。。。。我。。。。。。这俞家根本不是人待的地儿。。。。。。呜呜呜。。。。。。”
俞夫人哭着,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诉说,里面逻辑混乱,想到什么说什么,八成是真的。
“。。。。。。你舅舅拦过我,可我那个时候一心想着俞承皖。。。。。。我怎么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舅舅拦你?顾霆琛在心里冷笑,只怕这门婚事就是舅舅极力促成的。若是他不拦你你怕是还有时间思考,他一拦你,才让你反而顾不上许多,为爱疯狂了吧?
顾霆琛装作“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样子,唯唯诺诺地开口:“姨母,你也别太伤心,轻林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以后慢慢教着,总能跟你亲的。你看那个老夫人不也是靠着儿子耀武扬威吗?”
俞夫人想也没想地接道:“可是。。。。。。可是,她已经是寡妇了啊。”
顾霆琛内心再次冷笑,你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想着,顾霆琛把手搭上了俞夫人的手:“都是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只要咱们有希望,就能熬下去,想想轻林吧。”
顾霆琛没再往下说,再说就成明示了,这种话可绝对不能说出来留下把柄。
但是他能确定,俞夫人的思维,迟早会跟着自己走,而且照着俞家那个老婆子折腾人的本事,只会早,不会迟。
顾霆琛跟着舅舅这么久,他实在太清楚一个人要有杀机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等到她真的有那个想法了,他再把九十六号这个渠道给递上去,就算大功告成。
俞夫人尚且还未哭够,外面便是一阵搔乱,顾霆琛以为是俞承皖突然回来了,心下里有些惊慌失措,不过面上却不显。
俞夫人却擦了擦眼泪,起了身:“应该是轻林提前下学了,我去看看。”
下学?提前?近滨的学校这么随便的吗?
顾霆琛此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果然,俞夫人一开门,顾霆琛便听见了男孩子吵闹的声音,大概又是在骂哪个倒霉的佣人了。
等到那声音越发清晰了,顾霆琛才勉强辨认了一二:
“本少爷摸她是你的福气!”
“别说摸了,就是收了她,能怎么样?!”
“爷问你,爷摸你你愿不愿意?!”
呵,他刚想着怎么能引着俞夫人往那方面想呢,这俞少爷就送上门来了。
此时不加把火,真都是对不起老天爷疼他一场。顾霆琛思考片刻,装得如同老绅士一般,那举止,那做派,你说是个四十多岁事业有成的叔叔都有人信。
见俞轻林收了骂声,顾霆琛鼓了鼓掌:“不错啊,不错。”
俞轻林听了,好容易被女佣人平复的小火苗蹭一下就又窜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
顾霆琛笑了,把生音调得极为有质感:“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轻林少爷还真是和令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头一次见人指着别人问东西的。”
话,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俞夫人把之前说的“慢慢教”和“近墨者黑”联系在一起。
俞夫人倒是想不出顾霆琛在算计她,上前几步,半蹲对儿子说:“怎么说话呢,这是你表兄。”
“表兄?原来是你家那边的穷亲戚啊。”俞轻林道,“爸爸可说了,你们沈家的亲,除了沈景遇,我们俞家一概不认。”
“是吗?我姓顾。”顾霆琛也不恼。不仅不恼,甚至递了话茬,上赶着让俞轻林去骂。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很多事都不知道,自然不会把顾霆琛放在眼里了。这就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俞轻林这样的孩子,顾霆琛见多了,不出意外,这家伙在他老子面前,只怕比自己在舅舅面前怂得更厉害吧。
“哦,姓顾啊?”很显然,俞轻林也对顾霆琛这个顾家笑话有所耳闻,“怎么,自己家里插不上话,就跑到我们俞家来搅局?”
这话说出来,顾霆琛倒是对俞轻林刮目相看,这小子倒是直觉挺准的,他真就是来搅局的。
赵寄姝来华国,最先得着信儿的就是俞家,说这事跟舅舅没关系,顾霆琛打死也不信。她就是要把俞家的水好好澄一澄,看看这水底下猫着什么妖魔鬼怪。
俞夫人倒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张嘴就呵斥俞轻林:“轻林!怎么说话呢?”
俞轻林却是正脸都没给俞夫人一个:“我们爷们说话有你一个女人什么事?”
然而顾霆琛并没有给他对线的机会,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必再纠缠,于是故作高深地摇着头,走了。
逛街去了。
估计俞夫人只会当是自己儿子惹到顾霆琛了吧?
逛街,是顾霆琛的解压方式,也是顾霆琛思考的时间。
如今顾霆琛已经基本肯定沈家家主也是舅舅的其中一个身份,把赵寄姝引到近滨的那些卡片,也应该是舅舅或者舅舅手下的杰作。
那俞家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且俞轻林刚刚说,俞承皖只认沈景遇这一个沈家亲戚,俞夫人又透露这门亲事是沈景遇提出来的,那这门亲事有什么交换的条件吗?
稍微计算一下年纪,俞夫人嫁入俞家的时候,沈景遇手里的资产,也并不足以支撑刚刚白手起家的俞承皖扩展到今天的势力。。。。。。不过商人重利,也不一定是恩情这方面。
顾霆琛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挖土埋坑,一个坑填上了,新的坑又出现了,刚理明白一个顾家,又绕进去一个沈家,吕清一个沈家,又掉下来一个俞家。
顾霆琛晚上回到酒店,竟然在走廊看到了熟人。
老熟人了。
二弟,顾震琛,外界传闻板上钉钉的顾家继承人。
顾霆琛倒是还没想好要不要说话,顾霖琛先搭话了:“呦,这不是大哥吗?我还以为你会回沈家呢,怎么住酒店?是沈家不要你了吗?”
出口还是这么味儿啊。
顾霆琛伸出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原来是二弟。”
顾霆琛越淡定,顾震琛就越不淡定:“听说你看上了许氏现在的女老板,我就赶紧过来跟你抢媳妇了。”
这话,多半是真的。顾震琛在顾家拿着最好的资源,加上深受二姨太的作风影响,处处掐尖,向来是招摇的,不过他也没必要低调不是。
顾霆琛也不想说什么酸话,仍旧是认怂:“哦。”
说完便径自开了门,进了房间,只留下顾震琛在走廊里咒骂。
看吧,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要是没有一定的实力支撑,你越让着他,他就越气急败坏。
不过话说回来,顾震琛倒是也提醒了他,他在俞家那边的动作,万一让俞轻林那小子给琢磨出来了,他只怕随时要走,不如找机会让赵寄姝见见家长,一来是试探舅舅的意思,而来若是真能成,只要舅舅答应了,顾家那边肯定是允的。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这一晃,也来近滨小半个月了,怎么着也得带点实际的东西回去。
只是眼下。。。。。。
眼下怕就怕舅舅夺了赵寄姝的身份,换成自己人要他娶了,在他身旁看着他。虽然顾霆琛不知道二十年前沈家的宗家之变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如果舅舅连沈家家主的身份都能轻易夺去,一个小小的赵寄姝应该也不难。
可是如何才能保住赵寄姝这个队友呢?
不仅仅是夺去身份,还有不会因为威胁而顺从于舅舅——毕竟顾霆琛自己的身份也是这么丢的。
换句话来说,现在顾霆琛的“父亲”顾培栋,明天就可以成为别的“顾霆琛”的父亲,之前门外耀武扬威的顾震琛,说不定哪天就会多一个不认识的大哥,甚至哪怕他今天就娶了赵寄姝,保不齐哪天赵寄姝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多可怕啊,没有身份,没有人记得,可能是比死亡更要糟糕的事情。想象一下你站在人群里,拽着每一个人解释“我是我”,可是人们都只看着台上的那个“你”,把你当成疯子。
顾霆琛,每一天都在这样的恐惧之中生存。
舅舅,和他的君上也没区别了,生杀予夺,一念之间。只要那个男人想,就可以轻轻松松换一个人来替代他。
然后他会怎么样?流浪?死亡?
顾霆琛不知道。
顾霆琛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这场牵扯生死的决斗,他必须赢。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顾霆琛被醉话一样的喧哗声吵醒,声音很熟悉,应该是顾震琛。
他披了衣服出门,却并没有看见顾震琛。
看来是在房间里吧。
顾霆琛走到二弟的房间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醉话”。
而他知道,那不是醉话。
顾培栋的基因,顾家人,千杯不醉。
顾霆琛没有这样的体质,所以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也没心思去探讨这到底是陈发还是馈赠,只是偷听的时候格外小心。
对他来说,仅此而已。
感情?那怕是最不必要的东西了。除了坏事,还能干什么呢?
比如屋子里现在嚎啕大哭的这一位,顾霆琛只不过站了五分钟,就知道他是偷着跑出来的,知道他是被二姨太逼着讨赵寄姝欢心的,知道他放着他爹交给他的活计让别人盯着,还知道他对此很是不满。
顾霆琛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对方再哭的内容也都是这些翻来覆去的东西,便径自回房睡觉了。
睡得格外香甜,毫无怜悯之心。
开玩笑,他们不是一个爹生出来的,也不是同一个妈的肚子里出来的,为什么要同情?同情他能得到顾家吗?
得不到顾家,他永远都没有和舅舅谈条件的资本。
有那个时间,不如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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