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冷了起来，道路上人很少，穿着统一服装的卫兵在街上撒着生石灰。乌鸦医生认为，生石灰或许能有效杀死或阻隔病菌。
路西法穿上厚重的毛绒外套路过，冬日即使是对他来说依旧难熬。
他回到法师塔，里卡尔多已经坐在壁炉边烤火了。戴着传统金丝眼镜的法师视线微移，他有着现今法师对于操法者最理想的外貌。
里卡尔多的第一篇论文答辩几乎没怎么被刁难，私底下，那些学者都提过，他外貌的迷惑性为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答辩加了不少印象分。
“回来了？”
路西法嗯了声，走近坐在另一边沙发上。
“在死者生前喝的水以及使用的东西中，我们发现了一种全新的疾病。”
里卡尔多站起来，将研究数据放到路西法手边。再回忆最开始路西法是因为什么回来的，里卡尔多嘲讽的笑了出来。
“疾病？你说巧不巧？”
路西法拿起资料开始看。
“忙了半年，赛琉外的实验室依然没停下来，你和你的合作者都挺失败的。”
路西法没有反驳，见他继续看着资料，里卡尔多倒了杯咖啡，倒也没再打扰。
房间里平静下来，只有炉内的火星跳跃。
路西法畏冷，即使在房子里也没把外套脱去，和里卡尔多看上去像两个季节。
“最早的患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路西法放下资料抬头。
“官方递交的资料是七天前，实际上是半个月前。”
“有没有人离开赛琉？”
“赛琉最高长官第一时间进行封锁，不过这地方贵族太多，估计他撑不了多久。帝国王都和教廷的命令还在请示，我可以直接给老师的老师写信。”
里卡尔多老师的老师列席贤者，在高塔有实权。
他这么说就是要帮忙的意思。
不过路西法摇头，倒不用那么急。
尤里卡最终也没抓住藏在赛琉的人，他们试探着进了几次实验室，但就像初次遇见那次一样，实验室被严防死守，没有武力很难进去。
赛琉位置特殊，谁动了这里都可以看做和高塔宣战。
里卡尔多不耐烦阴谋诡计，他只想借助高塔禁止赛琉的实验。
如果历史走向是平缓的，那么被高塔注意到的实验室不会好过，他根本不用因为这种小事跑过来，其中一定有其他事他还没想到。
这个时候拉法克还在密勒就很讨厌，他更想看看拉法克会怎么做。
“发病表现为高热，咳嗽，浑身疼痛，目前传染性未知，判断具有传染性。”
“死者如何处理的？”
“西蒙长官亲自带人拉走，集中焚烧。但是，我并未感受到空中增添的东西，它还是那些工业废气和劣质魔药的混合，令人作呕。”
里卡尔多看着路西法，后者明显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路西法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
“再找尤里卡一趟，他们有另外的情报来源，我有个想法需要他们验证。”
“什么意思？”
路西法回头：“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谢谢你，里卡尔多。”
长存于坚冰中坚定的心，到底是因坚冰融化而改变，还是从一开始就在伪装？只是坚冰深厚，折射了太阳的光，才难以看清。
尤里卡他们在赛琉浪费了很长时间，不是没有怀疑过这里的官员。
只是帝国和教廷背地里互相厌恶，才会把西蒙长官归为帝国派而忽视。
他们似乎都很轻易的忘了，人是多样的。
裹紧外套，路西法眉头皱了皱，天气愈发冷了。飞舞的雪花落下，冰冰凉凉，在他的睫毛稍作停留。
呼出的热气换做白雾，他抬头，在漫天雪花下停步。
在博尔格斯特大陆有一种极其智慧的野兽。它们捕捉幼小的兔子和老鼠，激怒碎岩熊，吸引小型肉食者去和他们的天敌搏斗。而在搏斗结束后，便是他们收获的时刻。
疾病开始盛行，被担心的事情似乎在一一验证。但路西法知道，这不是他要等待的时机，最致命的威胁尚未到来。
“奥斯汀？”
路西法转头，街边提着事物的尤里卡正在对自己招手。
四处看了看，路西法向尤里卡走去：“你怎么在这里？”
“埃里西文让我出来买点儿东西。”他提了提手里的面包，“你这是闲逛？”
“不，我找你们。”
尤里卡神情严肃起来：“我们回去再说。”
路西法点头。
——
落脚点继续遵循低调的原则，在居民小巷的最里端。
为了避免进出引起注意，他们分别买下了附近的房子，在地下室挖出一条通往镇外的密道。
这也意味着，他们即使在赛琉封闭期间也能出去，并得到外面的情报。
门推开时，里面不止埃里西文。
“是尤里卡回来了吗？”塔克探头，“奥斯汀？你也来了。”
房间里陆陆续续走出几个人，埃里西文赫然在列。看见路西法，他显得很高兴。
“我正想着怎么找你。”埃里西文让几个人都进去别挡路，他推开门，方便路西法也进去，“我们坐下再说。詹姆斯，出去守着。”
“又轮到我了？好吧好吧，别忘了把我猜测告诉路西法。”
“你的猜测比议政大臣的提案还离谱。”
“至少我尚且有所猜测，你说对吧，埃里西文。”
路西法：……
这就是他不常来的原因。
“别吵了，做好自己的事。”整天夹在他们中间，埃里西文的耳朵并没有习惯，反而更感到头疼了。
詹姆斯趁着埃里西文揉脑袋时溜出去了，屋内其他几个人鹌鹑一样缩着头。路西法看到刚才还准备进来的尤里卡也溜了。
他看着张嘴准备发挥的埃里西文，一时间腿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果然不适合来这里。
“平时吵吵就算了，奥斯汀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们还要幼稚到什么时候？拉法克不在就凑不出一个脑子是吗？除了打架还会点儿别的吗？我说……”
是的，谁能想到，这群人里最有威信的埃里西文是个话痨。看着眼前几人委屈的眼神，他觉得拉法克能把他们都“流放”到赛琉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知道埃里西文说了多久，等路西法神游天外结束，正好看到对方微笑着转向自己。
结合一开始埃里西文说要找自己，路西法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是赛琉最近的不明疾病吗？”他问。
这话一出，路西法就感受到一屋子人直勾勾的眼神，埃里西文有些诧异，不过他没纠结这点，爽快承认。
“之前的重点还在潜入实验室获取情报，整理送来的消息时，发现赛琉死亡率明显升高，经过对比，发病症状高度相似。一开始，我们也没在意，直到……”
“直到官方内线送来西蒙长官行踪的消息。”塔克接了下去，“官方对赛琉进行封锁，并对普通民众封锁消息。我们的人因为害怕，准备辞去职位，也就是那天，他发现西蒙长官不在办公室。”
路西法道：“这些并不能说明西蒙长官有问题。”
埃里西文点头：“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一段对话。线人说，办公室书架后有一间密室，似乎很大，他靠过去，只隐隐约约听到西蒙长官说，会提供充足的样本。然后你看这个。”
埃里西文掏出赛琉本地独家报纸，上面用最大篇幅报道了西蒙长官在疾病面前的英勇表现。
“西蒙亲自押送死于传染病的病人遗体进行火化。我们怀疑，赛琉的高层已经倒向教廷，那些所谓的遗体根本不存在，而是被作为实验样品运走了。”
埃里西文再度取出证据：“这是我们对火化场做出的调查报告，足以证明近期的火化行动不存在。”
路西法点头，的确是合理的推断。里卡尔多也提示自己火化有问题，不论怎么看，这次瘟疫似乎都是教廷和官方勾结做出的遮羞布，那么，真的如此吗？
他问：“西蒙长官之前的表现如何？”
埃里西文思考了下摇头，“不，他表现的就像一个彻彻底底的帝国派。”
遵循着视而不见的传统和在民众面前贬低教士的习惯。
“你怀疑他被威胁了吗？”塔克问。
不好说，他不否认有人演技能好到骗过自己。这是西蒙的转变太大，让他不得不多想一点儿。
“詹姆斯说的猜测是什么？”
突然的发问让塔克愣了一下，他老老实实道：“那小子一直说西蒙线人也没听全，万一事实是完全反过来的。真是，教廷的实验员会做什么好事吗？”
詹姆斯啪的一声推开窗户：“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我明明说的是，西蒙的确在和教廷勾结，不过线人没听全，万一他所谓的样品根本不是那些遗体，而是我们这些正常人呢？死去的人只是实验结束，西蒙在进行回收。”
塔克干巴巴的哦了声，随机反应过来：“你不是警戒着吗？还偷听我们说话。”
“要是不偷听，你早就把我抹黑成糊涂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