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英才的印象里,金秋月这个继女一直是个透明人,不怎么说话,低着头做事,在家里走路都是静悄悄的,要是不留意,甚至都不知道家里有这么一个人。
她就是跟自己说句话都腼腆的不行,现在竟然敢直接跟自己呛声了。
越英才狠狠瞪了许清玉一眼,继女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他这个好女儿惹的事。
越英才这一瞪,金秋月立即上前一步,用身体半挡住了许清玉。
“你们把我关在屋里不让我出门,就是犯法的,要是你们在这里闹,我...我就去警察局报警,让警察把你们都给抓起来。”
金秋月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敢看着越英才和丁夏槐,甚至还有些结巴。
可她的身体却腰背却挺的很直,一副决不让步的样子。
丁夏槐也很是心惊,这才几天没见,女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敢这样跟丈夫说话了。
她柔声说道:“秋月,我们没有关着你,我们那是......”
话还没说话,金秋月就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通红,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般。
“你们把我锁在屋里不让我出来,还不是关着我?”金秋月神情激动,语气也高了不少:“你们还逼着我嫁给一个植物人,你们不是人。”
这会儿本来就问来人往的,金秋月这一喊,经过的工人有不少都停下了脚步。
国人都是爱看热闹的,尤其是这种家庭纠纷,那就更是热闹了。
金秋月继续喊道:“你们说的天花乱坠,那也是个植物人,躺在哪里除了会喘气,其他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说的好听是嫁过去,其实我是被你们给卖过去的。现在又不是吃不饱饭的年代,你们一个是国营厂的副厂长,一个是工人,每个月光是工资就五六百块,你们还要把我给卖了赚钱,你们不是人。”
说着说着,金秋月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些天来,其实她的心里是委屈的,被亲生母亲那样对待,哪个孩子心里会不委屈呢。
可面对着许清玉,金秋月却不好把心里的委屈给发泄出来。
清玉姐救了自己,对自己的大恩大德报都报不完,再在清玉姐面前哭,那也太不像话了。
可不哭,并不代表金秋月心里没有委屈。
这会儿她流着眼泪,一股脑的把心里的委屈都给发泄出来了。
“我在你们家里,天天做饭洗衣服,家里的地砖都是我跪着擦的,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吃饭都不能上桌子,只能拿了小板凳在厨房吃。我在你们家里当了一年多的保姆,你们才给过我多少钱?给的一点零钱还被你们儿子给要走了,我手里最后就剩下了二十二块五毛八。”
“这些我都忍了,我想着你们是我的亲人,亲人之间干嘛还这么计较呢。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她指着丁夏槐:“你,我的亲妈,逼着我嫁给一个植物人,我不同意就把我锁在屋里不让出门,我以死相逼绝食两天,你们也不肯改变主意。”
“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你们又找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把我绑回去,还是再把我关起来。”
金秋月一边哭一边喊,把越英才和丁夏槐所有的话都给堵回去了。
越英才是要脸的,被这么多人用看热闹和谴责的眼神看着,越英才的老脸一下子就红了。
丁夏槐的脸也红红的,不知道是急的气的还是羞的。
她张大嘴巴,也喊道:“秋月,你心里怎么会这么想我,我是你亲妈,当然盼着你好了,你误会......”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金秋月给打断了:“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就是把我扔在乡下十几年不闻不问,为我好就是把我带到你家里给你做保姆,为我好就是把我给卖给一个植物人?”
金秋月的气势越来越足,她跟村里那些吵架的农妇一般,叉着腰瞪着眼:“我告诉你们,我就是不跟你们回去,你们要是再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我就拼着这条命不要了,和你们一家四口一起下地狱。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反正我不要命了,你们能舍得自己的命不?”
金秋月说完这些,狠狠啐了一口,红着一双眼看向越英才和丁夏槐。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从金秋月的话语里,围观的群冲拼凑出了事情能够的真相。
国家早就颁布法律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没想到现在还有卖女儿的人。
不仅卖女儿,还是把女儿卖给一个植物人,那跟把女儿卖给一个死人有什么区别。
最起码卖给死人以后还能再改嫁呢,卖给一个植物人,那这辈子就得给人当牛做马伺候人了。
“现在还有这样的爹妈啊,可真不要脸。”一个围观的大娘说道。
“这男的还是个副厂长,女的是工人,一个月五百多块钱的工资,怎么还卖女儿。我们两口子都是普通工人,姑娘还看的跟宝贝一样,舍不得受一点委屈呢。”这是一个四十多岁,家里有女儿的大哥。
“哎,闺女,你怎么说从小在乡下长大,又说你们家里,难道这男的不是你亲爹?”这是一个明察秋毫的老大爷。
金秋月哭着点点头:“我一岁的时候爹就死了,后来亲娘改嫁,我跟着爷奶长大的。”
围观的群众发出一阵唏嘘声,怪不得要把这姑娘嫁给一个植物人呢,原来不是亲爹。
真是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当娘的也能舍得。
越英才的脸本来是红的,这会儿成了白的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到了这个地步。
他一个受人尊敬的副厂长,这会儿却跟一个耍戏的猴子似的,被人品头论足言语羞辱,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个大脸。
幸好这里没有地缝,要不然越英才肯定会钻进去的。
他狠狠瞪了许清玉一眼,就想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可这里这么多人,越英才也只是瞪了女儿一眼,接着不发一言转身就走,丁下滑也顾不得跟女儿争辩了,赶紧跟上丈夫。
看到越英才的那一眼,金秋月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戾气,她快步就跟了过去。
许清玉见状也赶紧跟上。
后面那些看热闹的人见人都走了,也都渐渐散了。
越英才知道金秋月在后面跟着,到了个僻静没人的地方,他就停下脚步,等着金秋月追上来。
丁夏槐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她知道丈夫的心情很不好,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触丈夫的霉头。
金秋月跟了上来,越英才红着一双眼睛盯着她,什么话都没说。
金秋月慢慢走近,等到离着越英才很近了才停下脚步,她第一次和越英才对视,才发现继父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以前自己怎么就不敢看他呢。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气,觉得我不识好歹,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金秋月的声音很轻,话里的意思却很重:“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要是再逼我嫁给纪向荣,我就拿刀子先弄死你们,再一把火把你们房子给点了,最后抹脖子,我这一条命换你们两条命,值了。”
金秋月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狰狞,眼神疯狂,就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一般,怀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来战斗最后一场。
越英才和丁夏槐同时打了个寒颤,他们毫不怀疑,要是真的再逼迫金秋月,她真的会说到做到的。
来之前越英才计划的很好,许清玉是指望不上了,她把金秋月给带出去,不会想不到后果,可她还是这样做了,那她就是做好和自己翻脸的准备了。
许清玉指望不上,那不还是有金秋月吗。
多跟金秋月说说好话,糊弄着她回心转意,跟自己回家,那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至于许清玉这个女儿,以后就当她死了,再也不来往了。
可是没想到就是这么短短几天,金秋月变得强硬了不少,直接在街上就喊了起来。
不光如此,她甚至还学会了威胁。
短短几天,人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可这一切又都是真的,金秋月狰狞如恶鬼的表情,说明她不是说说而已。
许清玉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金秋月和越英才丁夏槐说话,她听不到金秋月说了什么,金秋月背对着她,她也看不到金秋月的表情,可看越英才丁夏槐的反应,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越英才丁夏槐竟然有些恐惧的表情,让许清玉一下子就露出个笑容来。
他们就是欺软怕硬,这会儿这么害怕,秋月肯定和他们说什么了。
本来许清玉还担心金秋月性子懦弱,面对越英才丁夏槐会吃亏,现在她不担心了。
泥人尚有三分土气呢,懦弱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那才真的可怕呢。
想来经过这一次,越英才丁夏槐再也不敢找秋月的麻烦了。
至于他们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许清玉并不在乎,她要是在乎,当初就不会去救金秋月了。
越英才丁夏槐脚步匆忙离开了,金秋月快步朝着许清玉走过来,笑的十分开心:“姐,他们走了。”
许清玉好奇:“秋月,你跟他们说什么了,他们这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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