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借住高家,热情招待

三轮车开在临街的一座土坯房前停了下来,车熄了火,高建平下了驾驶位,走至车后将车斗的后挡打开,周叶三人小心翼翼从车斗跳下,跟在高建平身后进了土坯房的院子。

昏黄的灯光自低矮的窗户透了出来,屋内忙碌的身影攒动,隐约传来孩童的嬉戏打闹声及大人的低斥声,明明是一幅再家常不过的场景,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却让人心生暖意。

高建平已站在了堂屋门口,打开门,邀请道:“冻坏了吧?快进屋。”

一迈进屋里,周叶便感受到了浓烈的暖意,靠着卧室一侧墙边一座矮矮的灶台,灶台边是一口大水缸,灶台的灶洞中仍然可见未完全熄灭的火星,应是屋内暖意的来源。

一个留着齐肩短发上了年纪的妇女自卧室迎了出来,面上带着令人舒适的笑容:“可算回来了,可怜的闺女,快,上桌吃饭。”

话音刚落,从卧室里飞快跑出来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儿,好奇地打量着周叶几个,仰起头问道;“奶奶,他们是谁呀?”

“她们是我们家的客人,叫姑姑。”

小家伙们甜甜地唤着“姑姑”,被跟在身后出来的年轻媳妇领着进了屋,“别捣乱啊,去吃饭。”

王秀兰也走向屋里,一边招呼道:“对,快吃饭,等会儿该凉了。”

几人跟在王秀兰身后,既不好意思又很是感激:“谢谢婶子,真是太打扰了。”

“打扰什么?你们背井离乡的,谁见了都会帮一把的。”王秀兰边说边分筷子,指挥着众人坐下,“老头子你再往旁边动一动,文涛文宏你们挨着你妈坐,建民建平将就一下,站着吃吧。”等腾出了位置,“来来来,小姑娘,上炕,坐吧。”

周叶脱鞋迈上了炕在饭桌前坐下,她觉得新奇。这个他们口中的炕上一侧放着许多被褥,显然这是晚上睡觉之处,但他们却在这里摆桌吃饭,周叶不由感叹生活习俗差距之大。但很快周叶就明白了,因为不同于南方的床在冬日里是阴冷潮湿的,炕上居然是温热的,坐在炕上,一股暖意顺着脚和腿蔓延,渐渐地温暖了全身。

因着人多,桌上摆满了饭菜。每人面前一碗黄澄澄的玉米面粥,粥里混着红薯;饭桌中央一盘如碗口般大的馒头;一碗黑乎乎泛着层油光的农村大酱,冬日里少见绿色蔬菜,便配了两个个头不大的洋葱;另有一大碗白菜粉条豆腐和一盘土豆炒肉,肉不多,是王秀兰听家里男人说了三个姑娘被拐的事情,顿觉可怜,特意炒了来招待几个姑娘的。

王秀兰拿起馒头,挨个递给周叶赵文秀和张芙蓉,“都是农村的家常饭,别客气,快吃。”说着率先咬了一口馒头,夹了口豆腐。

周叶也不再拘谨,小口吃起来。在她老家,平日里以米饭为主,甚少吃馒头,但她喝了口玉米粥,咬了口馒头,再配上油汪汪的白菜粉条,竟觉十分美味。

王秀兰见她们吃的多便十分高兴,她还担心自己做的饭不合这几个南方姑娘的口味呢。她本是个健谈的人,村里人家,又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着吃着就聊了起来。

“闺女,你们都是哪里人呀?听得出来是南方的。”

周叶咽下一口菜,回到:“四川。”赵文秀也点点头;“我也是。”只有张芙蓉:“我是贵州的。”

饭桌对面的吕爱珍也好奇,“那你们是怎么被骗出来的?听爸说人贩子的口音就是咱们当地的,他们去了南方啊?”

张芙蓉是清楚周叶和赵文秀情况的,与自己差不多,“家里穷,想出来打工,谁知被这几个王八蛋下了安眠药,下了火车就绑到车上了。”

“第一次出远门吧?”

“嗯。”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这种人贩子就盯着你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呢。他们手段多着呢,就是没下药让你睡着,他也会说你们是搞对象嘞,再说你们闹脾气,就没人敢管小两口的闲事啦。”王秀兰毕竟年长的多,见得多也听得多。

“那等派出所这边事情了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听到自己亲娘问的话,高建平吃饭的速度不由自主慢了下来,侧耳等待周叶的回答。

周叶想到此也是为难不已,“我是瞒着爸妈和幺妹出来的,原本以为到了北京安顿好了再跟他们联系,要是知道我差点被拐卖,爸妈肯定让我回家,立刻给我找个人嫁了,再不会让我出来。”顿了顿,周叶继续开口:“我的老家跟这里不一样,是望不到头走不出来的大山,其实我并不想回去。”

“我还是想回家,外面太可怕了。”赵文秀着实是被吓怕了,她本是自己出来找工作的,火车上就遇到了这种算计,去了大城市还不定会遭遇什么。赵文秀如同一只尝试探出头的蜗牛,头还未完全出壳便被人剪去了触角,她害怕了,只想缩回壳里。

眼见气氛逐渐低迷,王秀兰赶紧打了圆场:“不想那么多了,好好吃饭,好好睡一晚,还有日子去做打算呢。”

吃完饭,周叶三人不好意思继续坐着,穿上鞋下了炕准备帮忙收拾桌子刷刷碗,都是在家里就做惯了的,王秀兰和吕爱珍婆媳挡了回来,“就这几个盘子和碗的,用不着帮忙,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婆媳俩都是干净利落的人,不多时就收拾好进了屋,吕爱珍抓着满屋乱窜的儿子道了别就去了东侧自己卧室。

王秀兰坐在炕边,对点了支旱烟抽起来的高卫华说道:“老头子,晚上你跟建平去中间屋里睡去,我和几个小姑娘在这屋。”高卫华和高建平自然没有意见。

周叶想了想,进门就被热情邀请用了饭,连自我介绍都无,便连忙趁此机会介绍了自己:“叔,婶子,我叫周叶,树叶的叶,您们叫我叶子就好。”

“我叫张芙蓉,芙蓉花的芙蓉。”

“我姓赵,叫文秀,我爸妈请了以前村里的先生起的,说希望我文静秀气。”

“都是好名字,不像我家,我跟老头子没文化,顺着家里的族谱就取了。”王秀兰指着坐在木头凳子上的儿子对几人介绍:“这是我家老小,高建平;刚才一块儿吃饭的那个是老大,叫建民;老二建红是个闺女,嫁出去三四年了。建平今年二十二了,要是比你们大,你们只管叫哥就是了,在这里住着,有事找他。”

对面的高建平被三个女孩儿同时看着,哪里还有平日里能说会道的模样,顿觉脸皮微烫。

高家虽不富裕,却并不发愁高建平的婚事,概因高建平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冷白的皮肤次次让村里人忍不住惊叹,这哪里是庄稼地里的汉子,这不一小白脸吗?但高建平干起农活来又实实在在是地道的农村小伙儿。也因此,长得好看又能卖力气干活的高建平成了各家闺女眼中的抢手货。高建平也相过两次亲,一次他没看上人家姑娘,觉得长的不如他意;一次对方姑娘开口要六千块钱彩礼,而且要求结婚就立即搬出去住,高建平不愿意爸妈为此去东拼西凑,便告吹了。

高建平抬头,不经意和周叶视线交汇,又被烫到般赶紧移开,猛地站起身留下一句“挺晚了,都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派出所。”就去了另一间屋子,没多会儿,高卫华将抽完的烟蒂扔在了灶洞里,也回了屋。

王秀兰在衣柜里搬了床新被子铺在炕上,两人一床被子一个被窝,经过了一整天的奔波,疲倦感翻涌,很快就踏实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清晨周叶听到王秀兰起身穿衣的动静瞬间清醒过来,跟着穿衣起床。

“起这么早做啥?赶紧躺下再睡一会儿,现在还早。”王秀兰对正在穿衣的周叶说道,却是没想到旁边的赵文秀和张芙蓉同样循着声音醒了过来,几个姑娘的想法是一样的,哪有主人家起床了自己还在睡懒觉的道理?于是变成大家同时起了床。

同样没让周叶几人插手帮忙,王秀兰利落地做了早饭,期间将周叶几人赶到昨晚休息的卧室去坐着等吃饭,几人如坐针毡,互相一商量,去院子里走走。

不同于昨晚匆匆一撇,周叶终于看清了院子的全貌。地面虽是土路,但因冬日里气温低,被冻得硬实,并不难走;大门旁边生着一棵高高的树,树冠巨大,虽此刻光秃秃,已能想象春夏时节绿叶成荫的盛景了;树干旁边是围起来的几人合抱粗的铁丝网,网里堆满了晒干的玉米;大门正对面是一排两间土坯偏房,一间没有门,远远看到里面堆放了一些农具;另一间关着扇小木门,周叶与赵文秀和张芙蓉交流过后均未猜到是什么用处,但很快周叶就明白了,因为她——尿急。

早饭很快被端上了桌,热腾腾的馒头稀饭,配着王秀兰自己腌了保存下来的咸鸡蛋,热热闹闹用过后,高建平陪着三人再次来到派出所,只不过这次没再借用三轮车,四个人走走停停,半小时多一些也就到了。

被抓的朱广超和赵四喜两人自是不可能如此迅速被判刑,派出所需要上报公安局收集更多证据,另外逃窜在外的猴子以及协同犯案的吴国栋均需派出警力逮捕归案,归案后尚需受害人指认。总结下来,得出一个很无奈的结论,周叶三人仍需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

三人虽觉为难,但可回去后慢慢打算,当务之急是借用派出所的电话给老家的家人通话报平安。山里贫困,镇上只有邮局安装了电话,最后,东河乡派出所只得派人电话联系了周叶三人老家所在地的派出所,由他们向三人家里传递此番消息。

回古槐村的路上,几人忧心忡忡,高建平默默走在三人身后。

“怎么办,我们不能一直住在高家婶子这里吧,哪能这么白吃白喝啊。”张芙蓉忍不住道。

周叶倒是有个想法:“其实,我们可以每天给一些钱,用不了几天应该就结束了,也花不了很多。”她看着张芙蓉与赵文秀。

这确是戳到了赵文秀的痛处,她羞囧地回头看了眼高建平,难以启齿道:“我没钱。”因觉着她是出来打工挣钱的,赵父赵母非但没有给她钱,还规定了挣钱以后要按时将工资寄回家。

周叶抱歉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她以为既然是爸妈允许出来的,且是这么远的地方,怎么都会给些钱以备不时之需的。

身后的高建平看不得周叶低声道歉的样子,开口解围:“你们就安心住着,给钱我妈会跟你们急的,粗茶淡饭的,不值几个钱。”

周叶点点头,未过多坚持,几人沉默着回了高家。

免不了被关切地询问事情进展,几人将民警说的情况断断续续补充完整,对最重要的一件事,却犯了难。最终周叶在心里酝酿了番说辞,正要开口,在外间不知忙些什么的高建平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对王秀兰道:“妈,出来帮我看看。”

“看什么?”王秀兰不解。

“你出来就知道了。”

“这个臭小子!”王秀兰笑骂了句,只以为他在外忙什么活计需要她帮忙,对着三人说了句“我去看看,你们坐着啊。”就出了房间。

王秀兰跟着儿子来到院子,四处稍稍打量了眼,没看出高建平在忙些什么,疑惑地问:“叫我出来帮什么?”

高建平看着她,“妈,事情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她们得多住一些日子,”顿了顿,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右手不自觉紧握成拳,继续道:“如果叶子提出来给你钱,你别要,我补给你。”

“多大点事啊,我至于收钱吗?再说了,她们三个鸟大点的胃口,能吃得了几个钱?”王秀兰不以为意道,但仿佛突然间反应过来什么,调侃地问:“怎么只提到了叶子,其他两个呢?其他人我能收钱?”

“哎呀妈,别问了。”高建平被看穿,恼羞成怒转身要走。

王秀兰却在身后语重心长道:“叶子那姑娘长得实在是好看,你喜欢也是正常的。可你要想清楚,人家毕竟不是本地人,以后回不回四川老家另说,但在我们这里结婚肯定是万万没想过的。”

“我知道了。”高建平的身形顿了顿,随即向大门外走去。

“这时候还出去干嘛?这就要吃晌午饭啦。”王秀兰对着高建平的身影喊道。

“一会儿就回。”

王秀兰摇摇头,迈步进屋里,掀开帘子发现人都站在炕边,看她进来,周叶开口:“婶子,我们恐怕还要再打扰您几天……”

王秀兰打断她:“建平这小子都跟我说了,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是做好事。”

周叶更觉面红耳赤:“婶子,家里有什么事情做您尽管开口,让我们闲着白吃饭我们就更没脸住下去了。”

话说到这份上,王秀兰当然懂几个小姑娘的心情,痛快应了:“成,那我们这就做晌午饭?”

“好,那我们也去帮忙。”最高兴的莫过于赵文秀,有活干确实会减轻她的羞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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