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我能问一句,您的那位挚友与您多久没见了吗?”芙罗拉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了。

但一问她就后悔了,因为圣子抚摸边框的动作一顿,陷入深思。

这辈子就根本没见过,林诺腹诽道。

他这个身份就是被高高架在天上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有深意。而且还是密教和处理局还是敌对,两个马甲一见面就要出事。

最后到底是密教圣子背叛信仰做了处理局卧底,还是处理局精英给密教圣子甘愿卖命,真是一听就头皮发麻。

但他们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吧?

他以后打算找个机会让这个马甲死遁,让林诺这个身份偷偷养他。打住…不要再细想了,我养我自己又不是背地里金屋藏娇,不要深思什么“这好像不对劲,十分愧疚,对不起先生。”了。

仿佛渣男一般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他故作深沉道:“虽然已经很久了,但我相信他绝不会背叛我。”

而在芙罗拉这个有八米滤镜的人看来,圣子冕下眼里的情绪静静翻涌着,像一片深沉的海洋。前半句话出口带了微微的叹息,后半句则像不可转的匪石,如此坚定,如此坚固——

您怎么能那么相信那位挚友呢?

她轻轻在心里问道。

芙罗拉想起自己跟着冕下才几年,他好像从未那么像个普通人,同样拥有自己的喜悦,之前一直如高岭之花。她确定这几年冕下生活中没有这位挚友的半点痕迹,那么这可能是她来之前的事了。

那么像神的冕下,会有一段常人的欢乐时光吗?

她又忍不住往下想,一对挚友为什么会那么多年没有联系?是受人为的阻挠?是共同的目标产生分歧吗?

而那位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耳饰的流苏轻轻晃动,落下纤长淡淡的影子。那抹光影落在嘴唇上,像被抿住的花瓣,“你可以怀疑高山是流水,怀疑岩石是沙漠,怀疑永恒是时间的倒映,但绝对不要怀疑他会因为可笑的理由而与我分离生疏。”

“他会维护我,如同维护他自己。”

我维护我自己,这可不是一句大实话?

但岁月是消磨一切最好的利器,高山会化作流水,岩石也会受到损毁而成沙漠,永恒在时间面前是多么肤浅可笑啊。她想说冕下,您的挚友说不定已经和你分道扬镳,独自行走在他选定的道路上,她不愿意用天真这个词。

但她想,算了。

我不想他伤心难过。

芙罗拉暂时不想打破这份美好。

她说:“那么我相信您的友谊,希望它让我凯旋而归。”

且让她与那位挚友见面后,先试探一下吧。

交代完联系方式的林诺满意地点点头,没有看见芙罗拉欲言又止满脸复杂的神情,大手一挥让她离开,自己在这条华美的长廊里踱步,完成今天的运动量后,悠哉悠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沙菲亚,过来!”

老远他就看见蛇箱空荡荡的,那条喜欢逃家的蛇,左看右看都不在,直到瞥了一眼床上,一截细长的身子埋在他的被子里一扭一扭,浑身雪亮的鳞片如拟态般潜伏在洁白的床单上。

在听到他的呼唤,它猛地弓起蛇身,飞快地游走过来。

分叉的蛇信热情地向他脸上招呼,令他怀疑自己是养了一只毛茸茸的大狗。他伸出一根手指头逗它,转了几圈,它的脑袋也跟着转了几圈,把自己盘起来了。

“傻乎乎的蛇。”他轻笑。

他“啪”地一下把它按倒,绕了几圈缠在手臂上,坐在床边找出一本书来看。

米若尔意识上线的时候,整条蛇趴在柔软的小臂上,动作习惯性地蹭蹭贴贴,在夏日冰冰凉凉的,换得林诺的眉头舒展,讨好主人对它来说已经是一种本能了。

米若尔:“………”

他真的很不想承认这是他的兽性化身。

它怎么能那么不要脸???

张开蛇嘴深吸了一口气,他慢悠悠地想要爬下来,这一动作让林诺以为他压倒它了,于是把它放在一边,还爱怜地拍拍脑袋。

这条蛇小小的脑壳子有些晕乎乎,加上林诺今天的衣服很繁重,钻来钻去,一不留神绕到大腿上了。还没等它爬起来,两个手指掐着它放到眼前晃晃,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好奇怪。”他喃喃,“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在这些地方乱窜呢?”

猩红色竖瞳和那双蓝眸对视了一会儿,林诺笑得很温和,但米若尔十分了解他,已经猜到他的内心起码在十八转了。

虽然一般人想不到是蛇的皮囊里藏着不一样的灵魂,但林诺这样毛骨悚然,几乎想将他扒皮拆骨的眼神,很难猜出他现在想到了什么。

林诺这种人一旦发现你的要害绝对不会当面弄死你,而是会捉着你,把玩、控制,像一只狡黠的猫,乐于看到猎物挣扎的样子,再慢慢咬开你的喉咙。

“难道——”

米若尔心里一跳。

林诺了然,揉揉它的肚腹,米若尔直接抑制不住这具身体冲他摇细嫩的尾巴尖儿,该死的求偶本能。而对方点点头,觉得自己猜对了,“夏天到了,你的发情期也来了,是我忘记了。”

还没等他高兴,林诺作为一个合格的主人,说道:“那我给你找个女朋友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然后争取一年抱好几窝,给我生好多好多的小蛇。”林诺美滋滋地想,他口中的话没说完,手中的蛇就和疯了一样脱离了手指,接着马不停蹄地跑,蛇没有脚,可它爬得飞快,钻到床下没影了。

林诺在原地愣了一下,翻下床,对着暗处伸手,“沙菲亚?莎菲亚!出来,大不了我不给你找女朋友就是了。”

黑暗中瞬间亮起红宝石般的两点,白蛇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委委屈屈地爬出来。林诺一把将它捞起来,摸摸它,安抚它,看它那么大反应,他又思考了一会儿。

白蛇蹭了一身灰,时不时甩起尾巴尖扫扫自己,保证鳞片闪闪发亮,暗自窃喜逃脱了被拉去配种的命运,要是不跑,以后对方明白过来可怎么说啊。

它嘶嘶叫唤,狰狞的蛇脸硬是浮出幽怨之色。米若尔已经面无表情了,这个化身八成是变异了,害得一同掌控蛇躯的他性格也有了改变。

林诺低头的影子盖住了它,“不想要女朋友,可你是条公蛇啊。”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试探道:“那我给你找个男朋友?”

考虑到动物界的同性恋也很多,万一沙菲亚它也好这口呢。话音一落,结果它又疯狂跳起来了,房间里顿时又上演了一场人蛇追逐大战。

这次有了准备,利落地把它逮回来,林诺“啧”了一声,心想至于那么性冷淡吗?你在我身上乱窜的时候倒是挺涩。

“不找不找,不包办婚姻,你自由恋爱行了吧,爱找谁生一窝蛋都行。”他把它丢到一边,继续看自己的书。

米若尔想,那找你给我生一窝行吗?

不过他不敢说,只好缩到一边看林诺翻着书页。那是一本宗教类的书籍,封面描金,看书人用清朗的声线低低念道:“……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1]

缠绕的发丝像神话中的金羊毛一样闪闪发光,一泓剪影在灯火下游曳,微启的双唇鲜红。光看表象,他真的像一个天生的圣徒,轻而易举地能叫神降下垂怜,米若尔不知不觉入了迷。

谁不想得到他?

至少他自己愿意用一切去换。

但米若尔有点疑惑,林诺并不喜欢这类书籍。就好比林诺是个无信仰者,对神明的轻蔑简直要流于纸面,而他想,万一有一天,对方想推翻自己,他这个神也对他无可奈何。

他又能将他怎么样?

在百般疑惑之下,直到他看见林诺找出一本笔记,厚厚一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和他那本几乎一模一样。

他在笔记上沙沙写着那段他刚刚念出的话,上面不仅有好多经典的信徒祈祷,还有他自己写的一些字句,而那些……米若尔于无数个日夜听他在耳畔轻语,在二人相贴的唇边留下玫瑰色印记。

他有时会说,对方真的是个天生的花花公子。林诺也只是回应一笑,然后与他静静对视,说,你吃醋啦?

现在,他沉默地看着那些和情诗无区别的话语,得以窥探到一个无信仰者的忠诚[2]。

【我苦恼于自身的贫瘠,困惑爱是难以生长的玫瑰,我想为你摘下一个宇宙的星辰,却只能为你点燃一捧火焰。】

林诺今天写道【你要带着满怀情意前来,无需鲜血的供奉,荆棘也将为你诞生奇迹,而我会为你敞开——】

它很快就会出现在他们某一次的唇舌细语中。

当信徒的崇拜混淆情人的蜜语,你会无法分清二者的区别。

连林诺自己也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追寻狂信徒的恋慕,并将它们记载下来。他的情话有种信徒式的膜拜,纯粹又天真,热切又大胆。一个神无法得到他的信仰,而一个人却得到了他的满腔爱意。

米若尔想。

完蛋了,林诺要是通过这种方式做个渎神者,他绝对会毫无招架之力。哪怕林诺笑吟吟地想要他的命,他也会散去力量,亲手破开胸膛,向对方展露脆弱的五脏六腑,请他品尝自己的全部。

每个字都像一个火焰小恶魔,欢呼雀跃地跳进心脏,嬉嬉笑笑地灼烧它。

一个神想为他最不忠诚的信徒陨落。

而林诺此刻还在为他的先生写情诗呢,今天的兴致特别好,一口气连写几百字,才满意合上这个宝贝本子。

他继续玩了一会儿蛇,感叹“今天怎么那么乖?”,然后他就没什么事做了。大洋彼岸是夜晚,他的另一个身份正和伴侣相拥而眠,有着时间差,这边还是白天,他又不想早睡,无聊之时看到了一边的雕像头颅。

那是芙罗拉一人敌万军抢着送给他的战利品,但还是拿去祭祀了那个神才真正属于他。他捧起来看,亲眼目睹,那抹厚重的血红要比从视频旁观要更深更沉,渎神的快感芙罗拉体会过了,他还没有真正体会。

干渴。

饥饿。

食欲。

他滚了滚喉结。

精神上倏地燃烧的**让他捂住胃部,冰蓝的虹膜渗出星星点点的红,天使与恶魔在他的躯体上共舞,他病态地想,我要杀死一个神明。

我的神明。

林诺在被当成祭品的时候,刀锋抵住他的脖颈,他却毫不畏惧,他甚至漠然于自己的死亡,他的生活过得有些乏味了。那些家伙跳起悦神的舞蹈,身披彩衣,狂热地下一秒就要死去,他们对神明的癫狂呓语有点感染了他,他起了一点挣扎的**,生死关头——

他想进行一次尝试。

“我在此向您祈求,祈求您的恩赐,祈求您的降临。”一个燔祭的羔羊说,一个濒死的狂徒说,“我要将我的过去,现在,未来一同奉上,只求您救我于苦海!”

没有用的。

他想。

我是一个无信仰者,我的所言皆是谎言,字字是假,满是苦涩的悖论。

那天是个雨天,阴沉沉的云,冷冰冰的雨水打湿了他,雪亮的铡刀从高处落下,他的头颅也会像玫瑰一样被斩落,就好像他从来相信玫瑰就是生来为了陷入尘埃而生长的头颅。

可是啊——

神回应他了。

【“我允许你的所有,我纵容你的所有——”】

刀在最后的瞬间被弹开,他慢慢地爬起来,有一刻的茫然,所有人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疯狂忏悔自己的罪行。

神说:“他当拥有我该有的,你们要做他的最卑微的奴隶,不该违背他的所有命令,他就是你们的圣子,是你们的另一位主人。”

接着,一道光猛地炸开。

那个差点杀了他的家伙叫声凄厉,身体慢慢开始溶解,从每一寸皮肤到每一根骨骼,最令人惊悚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清醒地忍受暴怒的神明对他降下的酷刑。

因为,因为,他差点杀死神明的珍宝,神明的爱人。

林诺只是抬头,他看见——

雨云散开,太阳升起。

不明真相的普通人无法理解这一违背自然理论的变化,震惊不已。

林诺全身的衣服全干了,有一丛玫瑰在头顶生长,它们被精心地拔了刺,最后编织成异香扑鼻的花冠戴在金发间,因为君主总得有一顶冠冕呀。

他的世界由此天翻地覆。

这个神到底对他有多纵容?

林诺在一步步试探,当神默认他的冒犯,他的野心就会进一步增长。就这样,他就如饕餮一般吞下祂的糖果,甚至垂涎主人,连神自己也不知道喂养出了什么样的怪物。

驯服野兽是要用蜜糖和鞭子的,一味的溺爱只会使它失去对你的敬畏。可神又怎么舍得那样对他?

林诺沉浸自己的幻想,身体小幅度地颤栗,双臂抱紧自己,要不是指甲剪得干净,肯定会无意识地抓挠出道道血痕。

冷白的面颊冒出潮红,几乎将他粉碎,病态与疯狂之美共同呈现,如瀑的金发被他咬在唇边,濡湿了一小块儿。

“好想杀死,好想亵渎。”他低喃。

神现在正在注视他呢。

神轻轻说。

我愿意。

像是婚礼上的宣誓。

神说。

我爱你。

——所以我愿意被你杀死,我愿意被你亵渎。

[1]出自教会祷告词。

[2]出自博尔赫斯

林诺这种没挨过打的,就是越纵容越想把你连皮带骨吞掉(物质和精神上都有)。越写越变态了啊喂,我要反思自己一下当初是怎么想出来他是正常人人设的。

两个新手小夫妻互相写情诗记笔记.jpg

林诺的信仰全部是假,但他的爱字字是真。他恋慕一个人远远胜过于神。

我问过林诺啦,他不愿意生一窝,让我给米若尔传个话(乖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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