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人都只有一具身体。

这是一句不折不扣的废话。

但对林诺来说不是——

水面阵阵涟漪,白纱的繁复长袍将他的躯体遮挡地密不透风,被打湿的下摆摇曳水汽,赤/裸的双足踩在大理石地板上。

受了雾气的镜子倒映一副失真的容貌,到腰部的长发有一些编织成了辫子,随着他的行走在微微在晃动。

他真挚道:“你好啊。”

青年微眨了下水蓝的眼眸,有着盲者般无法玷污的眼神,金发宛如阳光缝纫的流苏,圣洁得无法形容。

他是一朵层层被包裹的花,唇瓣动了动,慢慢用动人心弦的声线道:“你好,林诺。”

这个偌大的房间安静了一会儿。

“噗嗤——”

然后,林诺直接笑出了声。

不行不行,这太有意思了,他实在忍不住。自己一个人偏偏要装成两个人说话,差点让他笑岔气了。

他努力憋着笑扑到了有着一大堆柔软枕头的床上,手伸向床边的果盘中,一颗一颗捡葡萄吃。

很不可思议吧?

一个人可以操控两具身体。

这是林诺除了异能之外最大的秘密。

但他并不是生下来就如此,大概是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吧,他的意识进入到了这具身体中,以另一种视角看着这个世界的另一角。

从那天起,他就过上了拥有两份人生的生活。

还好,这具身体要干的活不算重,至少不用天天出去砍杀鬼怪,干着996还要加班的工作。

他无声地望着天花板,因为这个身份是老板啊。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有人恭敬地询问道:“冕下,你醒了吗?”

双手从头顶放下。

一顶轻巧的冠冕死死锢住他的头顶,荆棘垂下白银和红宝石构造的枝叶。被打湿的衣物早已经更换掉,衣角的图案更加繁琐,拇指处有一枚日冕样式的权戒。

他握住了他纯金的权杖。

蕴含无尽神秘的双眸在轻薄白纱下若隐若现。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已经进入了状态。

大门随之慢慢打开。

——密教的圣子走了出来。

一路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银质烛台点燃着无数火烛,照亮了他的轮廓,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轻视他年轻的侧颜。

每个看见他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弯腰鞠躬,态度低微无比,恨不得去亲吻他洁白的鞋子,称呼他为“冕下”。

那是只有沾染神权才能拥有的别称。

仿佛,他与生俱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君主。

他目含嘲讽,面上却仍然毫无波澜,脚步一刻也没有为他们驻足。洁白的腕部微微露出一截,轻盈的衣袍纷飞。

这是一座巨大的古堡,数不清的奢华摆设静静凝视它们唯一的主人,没入时间长河的油画如同死去,悄无声息,他如一个幽灵般来到最终的目的地。

一座神像前。

它没有准确的性别,被刻意模糊的五官,宽大的衣袍缓缓落在极富流畅美的身体曲线上,苍白的石眼投下冰冷的注视。一樽栩栩如生的死物,可它的地位却还要高于他。

祭坛前血红的石榴与夹竹桃的花束鲜嫩欲滴。

他一步步走上玉石台阶。

在无数追随者的注视下,林诺单膝跪地,放下权杖,低下了他的头颅。冠冕落下的阴影圈在脖颈处,像一根绞杀他的套索,心怀鬼胎的无信仰者亲手奉上珍贵无比的贡品。

很可惜,他并不是什么君主。

在刚开始,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奴隶,人人可欺。

而他现在拥有一切的荣耀。

林诺在无数虔诚的祷告中,慢慢抬起头,静默地凝视对面容冰冷的神像。

这都要依赖于你,我从来不信的神明。

其实他也不算是最大的老板,因为还有一位不干活的董事长要供着,虽然祂唯一做的事就是给予了他权力。可他叛逆的本能永远压着他傲慢的骨头在说,我不想被任何事物摆布。

所以,他的心中无时无刻有着毁灭的**。

渎神。

他想。

我要渎神。

总有一天。

林诺暗地里扯出一个邪气森森的笑,青面獠牙的恶鬼随时可以撕开美好的皮囊。没有人知道站在祭坛最前方的圣子就是最大的异端。

那——神知道吗?

突兀间,一抹亮色慢慢从神像的背后蜿蜒其上,带着爬行动物的独有的“嘶嘶”声,巧妙地融入在那些祈祷声中。

那是一条蛇。

在林诺离开后,它旁若无人地在隐秘的暗处爬出,盘踞到神像的头顶,仿佛那是它的王座,尾尖轻轻敲打了一下。

它自始至终都在用充满人性化的眼神盯着林诺。

贪婪,宣誓主权,侵略性。

那是一条眼瞳深红、鳞片银白的蛇。

………

……

在例行祭拜后,他登上了这座古堡的高塔。

从这里,风景一览无余。

熹微的日光轻轻柔柔地撒下,静静流淌的长河是大地湛蓝的血管,输送一股股鲜活的动力。人类的建筑在自然森林的包围下,显得异常小巧精致。

一座私人庄园,天然森林连带着古堡本身都是上世纪遗留的产物。林诺估算了一下,大概几万平方米。

而且,不止一处。

他知道有很多和这里一样的地方。

这里是总部,因为他在这里,所以这里就是中心。

至今在还房贷的社畜看着这座私人庄园,腹诽着资本的**,丝毫没有这些房产为他所有的自觉。

这个秘密宗教的历史和他们拥有的东西同样古老,它们的根紧紧扎在这块名为世界的土壤中,最终蔓延出庞大的团须。它们是藏在神秘侧的一头巨兽,冷不丁地就会咬上你的喉咙。

他一边想,一边若有所思地抬起了头。

天空落下了一块渐渐扩大的阴影。

猝不及防间,一只白鸽撞进了他的怀中,让他有些惊讶。

“迷路了吗?”他嘴边的弧度真实了一点,用一只手把它搂在怀里。它也不反抗,石榴红的眼睛懵懵懂懂的,歪着头。

他喜欢动物胜过于人,对它们抱有极大善意。林诺挑了挑眉毛,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白鸽柔软的羽毛。

凛冽的东风越来越大,吹拂他的面颊,而此刻他无比清晰地知道到他正把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都踩在脚下。

高高在上的地位,难以计数的财富,众人敬畏的簇拥,这些词句光是抵在舌尖就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但这最开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林诺嘲讽地想。

那时的他上一秒还在计划暑假去哪里打工,下一秒开局送命题,因为他不是什么圣子,而是即将被推上祭坛放血的人祭,刀都抵在他脖子上了,正要挥下——

要不是这个神的话。

他可能已经死了。

但他是被罪魁祸首救了的。

所以还真是好笑的。

他微笑着感受羽绒穿插在指尖的细腻触感,越来越温柔的动作却透出毛骨悚然的恶意,动物敏锐的感官发出预警,哪怕这股恶意不是冲它而来的,也足以让它迫不及待地想逃离了。

哒——哒——

他注意到了突如其来的动静。

手一松,白鸽顺势用力挣扎了一下,展翅高飞,很快成为了一个浅浅的黑点。

相当熟悉的脚步声,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而当他转身的那一刻,来者和他心中的答案准确无误地重叠在了一起。

他弯起了眉眼,有蓬勃的兴致从眼中泄露了出来,语气却是和平常一样的平淡。

“唐纳德。”

男人立刻停住。

他古铜色皮肤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兴奋的目光像满头热烈的红发一样在熊熊燃烧,仿佛得到他一个轻描淡写的称呼都无比的荣幸。

他用唯一的一只手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弯腰对着他深深鞠躬,极力压制着声音的颤抖,“冕下。”

唐纳德·格雷戈里。

林诺慢慢吐出这个名字。

一个无比忠诚的狂信徒。

还是他曾经的仇人。

对方把当时身为祭品的他的头粗暴地按进泥地里,差点淹死他,还把他仅有一块拿来果腹的面包用靴子碾踩,语气傲慢地让他爬过来吃。

当然,他没成功。

林诺的视线扫过对方激动不已的神情却强行镇定的神情,无趣地接着向下看,落到了他右手处,那里袖口空荡荡的。

在他成为圣子之后,让人把那只当初按着他头的手的五根手指一根根砍断,最后连手掌一起剁了。

那时的报复欲使他被侮辱的时候不仅在反抗,还拼命睁大着眼,记住了所有仇人。

一个一个,都别想逃。

他把那份屈辱彻底还了回去。

林诺停止回想,瞥了一眼唐纳德。

当时活下来的人后来怕他怕得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只有这个家伙有点特殊。

因为——

对方在受刑之后,反而成了他最忠诚的狗。

……之一

他玩昧地想。

看似以虔诚圣洁而得到神垂怜的圣子其实是心怀鬼胎的异端,但那又怎样呢?

满手血腥的叛逆疯子还不是要被迫向表面温和包容实则掌控一切的狡诈神明低头,特别是那种努力隐忍要奉献出自己全部又满怀酷烈杀意的感觉也好爽!(震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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